加州大学伯克利2016级毕业典礼——Facebook COO雪莉桑德伯格：真正让你坚强的，是你走过的悲痛。

5月，美国2016级的毕业典礼纷纷落幕。近日，Facebook COO、Lean In: Women, Work and the Will to Lead的作者Sheryl Sandberg作为嘉宾，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毕业典礼上发表了一段动人心弦的演讲。

一年多前，桑德伯格的丈夫Dave Goldberg在他们墨西哥度假时因心脏问题突然去世。一个月后，桑德伯格曾发表过一篇感人肺腑的文章，里面写道：“在这30天里我度过了30年，我多了30年的悲伤，也多了30年的智慧。” 它们教会我们什么是爱和生活以及怎样在悲恸之中消化痛苦。

本次演讲是她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谈论丈夫去世的悲恸，真挚而深沉。

｜以下为演讲棕榈独家译文 ｜

祝贺在座的各位，尤其是所有优秀的Berkeley 2016级毕业生！很荣幸能站在这里——这所培育出了无数Nobel Prize、Turing Award获奖者，宇航员，国会议员和奥运金牌得主的学校....当然，这些都是女性！

伯克利一直都走在时代的前端。在上世纪60年代，伯克利引领了言论自由的风潮。当时人们会说，大家都留着长发，那怎么分辨男人和女人呢？现在我们知道答案了——男士发髻。

很久之前，伯克利就对全社会人敞开了大门——校园伊始，第一届就拥有167名男性学生和222名女性学生。而我的母校花了90年才第一次给女性颁发学历证书。

这其中一位来这里寻求机遇的女性，叫做Rosalind Nuzz.她在布鲁克林的一个寄宿楼长大，靠刷地板维持生计。高中的时候她从学校退学，开始养家糊口。她的一位老师坚持劝说她的父母把Rosalind送回学校，于是在1935年，她就坐在了如今你们坐在的位置，拿到了伯克利的本科学士学位。

Rosalind就是我的祖母。她是我一个重要的信念源泉，我也感激伯克利当初认可她的潜质。再次，我也想对在座的学生家人们表示衷心的祝贺，尤其是那些first generation的学生——这是多么了不起的成就。

这是值得庆祝的一天，为了你们曾经付出的所有的努力。

这也是充满感激的一天。感激所有曾经帮助过你们走到今天的人——那些培养过你，教育你，激励你，为你擦干泪水的所有人…或者是那些在party里没有趁你喝醉在你脸上涂鸦的人。这是令人反思的一天。它意味着一个时代的结束，也意味着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这个演讲，应该是年轻与智慧的互动。你们有年轻，然后有人来扮演一个智慧的声音——那个人应该就是我了。我站在这里告诉你我在生命中学到的一些事情，然后你们一起扔帽子，让你的家人给你拍无数的照片——然后放在instagram上——最后大家都开心地各回各家。

今天可能有点不一样。你们还会扔帽子，也一样会拍许多照片。不过，我不会和你讲我在生命中学到的事情。我今天要和你们讲我在死亡中学到的事情。我之前从未在公共场合讲这件事。很困难。我尽量不要在伯克利今天这么美好的场合哭到涕泗横流。

一年零十三天前我失去了我的丈夫。他的死，对我来说是个突然的打击。当时我们在参加一个朋友的五十岁生日聚会，我睡了一小会，Dave则出去健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我怎样都没想到——我走进健身房，发现Dave躺在地板上。我急匆匆回家告诉我的孩子，他们的父亲走了。我们看着他的骨灰盒被埋进了泥土。

之后的几个月里我都尝试着压制我的悲痛——那是一种空虚——一种充斥着你的心肺的空缺感，它抑制着你的思考甚至呼吸。

Dave的死让我在很多方面都经历了深刻的改变。我体会到了悲痛的深度，和失去的残酷。我也明白，当生活让你深深的绝望时，你可以用力地反抗，爬出悲痛的谷底，上岸重新呼吸空气。我明白，在面对这种空虚，或者任何其他困难的时候，我们可以选择快乐有意义的生活。

今天我想和你分享这些，是希望当你迈出人生的下一步时，能体会到我在死亡中学到的一切——关于希望，力量，和我们身体中那些永远无法熄灭的光芒。

所有经历过加州大学的人都多多少少有过失望的经历。比如，你想拿A，结果只得到了B。好吧，我们说的再真诚一点，你拿到了A－；你申请了facebook的实习，结果最后只拿到了google的offer。你深深爱一个女孩，她却（在tinder）上把你往左划。（这里的意思就是，她不喜欢你）

权力的游戏电视剧和原著出入很大，你却不辞辛苦把3352页的原著都看了一遍。

当然，你也会遇到比这些更大的挫折。你会失去一些机会：比如，这个工作不适合你，或者一场疾病、一次意外立马改变了你的人生。有时候你会失去尊严：受到偏见时那种刺痛。你可能会失去爱的人：一些失去了再也无法挽回的感情。有的时候，甚至是失去生命本身。

你们其中有些人可能已经经历了某种悲剧或者困境，留下深深的烙印。去年，一个叫做Radhika的University Medal获得者，讲述了一段关于她母亲突然去世的故事。

这并不在于某些事可能会在你身上发生；而在于，他们一定会发生。我今天想讲的是，在遭遇之后，我们怎样继续生活，怎样克服困难，无论他是何种形式的困难。

将来的日子将会越来越容易。而恰恰是那些最艰难的日子，那些挑战你的内心的日子，定义了你是什么样的人。你是什么样的人，并非由你成就了什么决定——而是，你怎样存活下来。

Dave去世的几周之后，我和朋友Phil讨论一个亲子活动，但是Dave再也没法出席。后来我们想了一个代替Dave参加的办法。我和Phil哭着说，“可是我想要Dave。”Phil抱住我，“A计划没办法实行了。所以我们只能想办法把计划B做好。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都在过着计划B。问题是：我们怎么做呢？

作为硅谷人的代表，我很高兴告诉大家，这是有数据可以参考的。心理学家Seligman花了几十年研究人类面对打击时的三个意识常态：个人化（Personalization）、普遍性（Pervasiveness）、以及持久性（Permanence）。正是在这些困境中，人的韧性才得以生根发芽。

第一个P是个人化Personalization：始终认为，我们是有过错的。这和负责任又不一样。负责任是人必须做的事情。而个人化意味着，不是所有的遭遇都因为我们而发生。

当dave去世时，我和很多人的反应都一样：责怪自己。他死于心脏病突发。我疯狂地翻出他的病历和医疗记录，我在想，自己当初是不是该做出什么。在听到3P这个说法之前，我一直都无法摆脱自己对Dave的死有责任的想法。连她的医生都没有看出来，而我这个经济学毕业的又怎么能看出来？

研究表示，摆脱个人化，是人变坚强的一步。因为知道自己可以做的更好，所以教师们调整自己的教学方法，然后让以后的课堂越来越好。学校的游泳运动员之所以表现越来越优秀，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能够有的更快。不接受失败，让我们恢复——甚至变得更强。

第二个P叫做普遍性Pervasiveness：以为某样东西会影响到你余下的一生。你知道有一首歌叫做everything is awesome吧？我所说的就是一个反面：everything is awful. 在这种扑面而来的悲伤里，我们好像无处可藏。

我咨询过的儿童心理学家都建议我鼓励孩子尽早回到正常的生活轨道。所以在Dave去世的十天之后，他们回到了学校，我也回去工作了。我记得那之后第一次Facebook开会，我一直被笼罩在一片深深的阴霾中。我唯一能想的是，大家都在讨论什么？这些有什么重要的？但是就在那么一秒钟，我的思绪被拉回到大家的讨论里——我忘记了死亡。

也就是那么短暂的一秒钟让我明白，生活并不完全那么糟糕。我和我的孩子身体健康；我的朋友和家人都那么在乎我，一直支撑着我前行。

丧偶，对于许多女性来说，也意味着巨大的经济负担。所以很多单亲母亲，单亲父亲，都在挣扎着养家糊口，做很多工作，以至于没有时间陪伴孩子。我的经济条件算是安全，平常可以正常休息，有一份我并不相信的工作——每天泡在Facebook上面。 我的孩子渐渐都学会了自己入睡，不再成日哭泣，并且更爱玩耍了

第三个p是持久性Permanance：以为悲伤会永远继续。几个月以来不管我做什么， 我都以为这个巨大的悲伤会永远持续。

我们经常会无限放大自己的现在的情感， 然后经历一些衍生的情绪。我们感到焦虑，然后因为焦虑而更加焦虑。我们感到悲伤，然后因为悲伤更加悲伤所以我明该接受自己的情感并且知道这些不是永久性的。 我的启蒙导师告诉我时间会治愈一切，但是现在我只能沉浸在这里。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但是我不知道这个沉浸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们肯定不需要让我讲第四个P：当然，第四个P就是Cheese Board的Pizza。但是我希望我在你们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三个P，曾经的很多时候它们都可以对我有很大的帮助。

我大学之后第一天工作的时候，我的老板发现我并不知道怎么把数据放进Lotus1-2-3里。 Lotus 123是一个表格——问你们的父母就知道了。他惊讶地张开嘴，然后说，我根本不相信你不知道这个东西还能拿到这份工作。然后他离开了房间。我回到家觉得自己，已经快被炒了。 我以为我做什么都很难但其实我只是不会做那个表格而已。明白人类有“持久性”的意识，就可以让你免去很多工作上的焦虑

我希望当时年轻的我和男朋友分手时，也知道permanence的概念，知道悲伤不能永远持续。这会是多么大的一个安慰。 如果更诚实的点儿来说，那些感情也无法永远持续。

我也希望当时年轻的我能知道个人化的概念尤其是当我和之前的男朋友分手的时候有的时候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他们对那些男的从来都不洗澡。

所以在我第一段婚姻中，这三个P全都压倒在我的身上然后我的婚姻最后很失败。 我当时以为，不管我成就了什么，我都是一个巨大的失败。

这三个P是我们在面临很多事情时会出现的情感反应——在我们的职业生涯、个人生活和人际关系中。你们可能现在正在感受其中一种。但如果你们能意识到其中的陷阱，就可以自救。正如我们的身体拥有生理上的免疫系统，我们的大脑也有心理上的免疫系统——而你也有方法来帮助自己不陷入其中。

我的一位心理学家朋友建议我这样想：事情还可以变的多糟。 这是一个完全反直觉的做法： 我们通常都会把事情往积极的方面想。我和他说，变得更糟？你在开玩笑吗？事情还怎么变得更糟？ 他的回答却让我茅塞顿开： 你可以想一下，如果Dave在开车送孩子上学的时候心脏病突发，又会怎么样。哇。 他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我突然无比的感激我的孩子和家人都身体健康。 那种感激仿佛淹没了一部分悲伤。

发现平常生活中的赶集时变得坚强的最重要的一步。 通过列举生活中令他们感情的事，人们会变得越来越健康、越来越快乐。 其实你会发现，通过列举生活中的快乐，这些快乐就会加倍。我的新年愿望就是，每天晚上睡觉之前写出这一天令我最快乐的三件事情。 这个小小的举动改变了我整个生命。 因为不管这一天当中发生过什么，我睡觉的时候脑子中想的都是令我感激令我振奋的事情。你也可以尝试一下。今晚开始——尤其是今天发生了这么多有趣的东西，趁着你还没喝多，趁着你还记得今天都做过什么。

上个月，也就是Dave一周年忌日的11天之前，我在和一个朋友倾诉的时候又不禁泪流满面。我们两个当时瘫坐在浴室的地面上。“十一天。”我说。“一年之前，他的生命还剩下十天。我们却毫不知道。” 我和朋友泪眼朦胧的看着彼此。我们问自己，如果能知道自己的生命还有11天的时候，我们会怎样过着剩下的11天。

那么我今天就问一问在座的即将毕业的你们，如果你们知道自己的生命仅剩11天的时候，你们会怎样度过？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那种，一夜花光所有的钱然后一直狂欢到世界尽头——虽然今晚是个例外。 我的意思是，一边活着，一边明白活着的每一天是多么珍贵。

几年之前我的母亲不得不去做髋关节置换手术——在那之前，她走路一直都有些疼痛。情况变得更糟时，甚至每一步都是异常痛苦的。现在，即使是手术之后很多年， 她也感激不会像之前那样举步维艰。 而几年之前，她从来不会有这种感激的心境。

所以，今天——我生命最糟糕的一天后的一年——我站在这里，两件事情是真实的。我有巨大的悲伤，它一直跟随着我——触手可及。我从不知道我可以那么经常哭，哭得那么厉害。

但我也意识到，我正不带痛苦地前进。这是我第一次感激每一次呼吸——对生命本身的馈赠心怀感恩。我过去曾每五年和朋友们庆祝一次生日。现在我每次都会庆祝。我曾在睡觉前担忧当天搞砸的所有事情，相信我，有很多这种事情。而如今，我真的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每天的快乐时刻。

我人生中最大讽刺就是：失去丈夫，让我发现了对生活更深刻的感激——我朋友的善良，家人的爱，和孩子的笑。我也希望你能在最需要的时候找到自己的感激，不光是在美好的日子里，比如今天，还有那些艰难的时光。

你的前方还有太多快乐的时光。你一直想要的旅行。和爱的人的第一次亲吻。你拿到自己真正相信的一份工作。（橄榄球）赢了Stanford。这些都会在你身上发生。好好享受每一件事。

我希望你可以快乐、有意义地度过生命里每一个，珍贵的一天。我希望你毫无痛苦地行走，对每一步都心存感激。

当困境来临，我希望你记得，在你心底深深扎根的，是学习和成长的能力。你的坚强程度并不是天生无法改变的。就像锻炼肌肉一样，你可以增强自己的毅力，并在需要的时候依靠它。在这个过程中你会发现真正的自己：也是最好的那个自己。

2016届的所有毕业生们，当你离开伯克利的时候，记得要建立你们的韧性。

建立你们的韧性。当悲剧或失望来袭，要知道你们拥有扛过任何事情的能力。我确信你们能做到。正所谓，我们比我们以为的要脆弱得多，但我们也比我们想象的要坚强得多。

还要建立有韧性的团队。如果别人可以，你也可以。因为伯克利充满了让世界变好的一群人。永远都不愿放弃尝试和努力——无论是一个不够具有代表性的董事会，还是一个不够安全的校园。 说出你的想法，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你深爱的校园里。我在办公室最喜欢的海报：在Facebook，没有任何一个问题是别人的问题。如果你看到什么不对的东西，你就要去解决。

建立有韧性的集体。我们在彼此互相的联系中发现人性， 我们生存的意志和爱的能力。 陪伴你的家人和朋友。 我说的是切身的陪伴， 而不是一条心形图案的短信。

鼓励彼此，帮助他们在计划B中也能活的更好， 并且庆祝每一分每一秒的快乐。

你面前的，是整个世界。我非常期待你们对这个世界做出的改变。祝贺你们，Go Bears!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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