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原文
其他

“空巢”脸谱下的青年肖像|特稿

人大新闻系 RUC新闻坊 2019-04-17

杂志刊名

《标新》

杂志定位

现代社会出现了很多新的现象,随现象而生的是便于理解的概念标签,但在理解的过程中,往往留在印象里的只有愈加窄化的标签。我们关注特有标签背后鲜活的多样性,群体当中存在的独特个体。从多到一,从一到多,打造贴近生活的社会观察,展现标签背后的丰富内容。杂志以《标新》为题,一方面取“标签的重新解构”之意,一方面也是表明刊物对新观点的提出。杂志试图营造一种“严肃的有趣,朴实的文艺”,面向有一定经济基础和思想视野的都市生活青年,回应他们探索、了解社会现象与文化的热情和好奇心。

本期主题

空巢青年

封面报道

“空巢”脸谱下的青年肖像

白静 陈庭玉 陈欣然 徐也晴

2016/11/2


所谓脸谱,是根据京剧演员的脸部纹理、框架来描绘适合其角色的花样,以此显示角色的性格和特征。


“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可以说是画在当代所谓“空巢青年”脸上的巨大谱式。远离家庭、一个人在大城市打拼、一个人居住或合租是这个群体的纹理。孤独感是这张脸谱的巨大指向。但是这张脸谱之后,这个群体的肖像并不似表面式样般的千人一面。


他们中的有些人以“自我”为中心,不去赋予家庭更多的意义,一面承担着独立带来的压力一面享受着属于他自己的那一份安逸的自由;有些人重视生活的态度,抓住现有的机会,体会必然的阶段,在接受和认可现状的前提下寻找着改变的可能性;有些人围绕兴趣建设生活,学习自我管理,不断寻找着新的认知系统;有些人思索自身,综观世界,在普遍标准和内心声音之间挣扎,探索自己喜欢的生活。


接近这个处在矛盾冲击之中的青年个体,“空巢”一词似乎更多地成为了一种单纯的物理状态的描述。在所谓“空巢”的这样一个纹理下,他们刻画着自己的肖像。看似一面千人,实则千人千面。


   肖楠:独而不孤


“亲,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这是她在网店上回复我的第一句话,也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句话。


肖楠,一个典型的东北女孩,虽然不知道“女孩”这个词语是否适合她,但是如果只看外表,谁也猜不出她已经是31岁的“大女孩”了。12年前来上海读大学后,她就再没有过回长春工作的念头。


“做网店的想法是大学的时候萌生的,同学问我要不要一起做,然后就顺理成章的做了,也因为当时做淘宝的人少,所以才能比较顺利的到现在。”


打开她网店的店铺简介,最先关注到的就是等级标识——三个蓝色皇冠,随后注意到了开店时间:2006年12月20日,整整十年。


“前些年我住过很多地方,因为有两个姐姐也在上海生活,所以暂住过一段时间,也和室友合租过一段时间,大概从2008年起算是真正的一个人住。”因为前几年的铺垫和打拼,现在她的收入也基本稳定在2万元左右,“房间的话不到90平米,两室一厅,房租每个月是7750元。”


“我觉得现在的生活状态挺好的,没有什么约束,比较自在,但是多少也会有压力,因为毕竟要养活自己,得好好工作啊。”


继续翻阅她的店铺,虽然好评率很高,但是也难免会遇到一些问题,收到来自客户的中差评,和其他的店铺一样,她也会耐心的去调解其中存在的问题,但是并不会强行要求买家更改评价。



“平时的话就用微信,再有就是和淘宝的客户聊天了,我没有什么固定的社交圈,宅得很。”她虽然强调自己是个“宅女”,但是工作的性质却使得她不得不出门。


“我会经常出门进货,进货的地方也不是很远,开车10几分钟吧,以前的住处离进货商有一定的距离,所以特意搬家到这里,方便一些。”在没有考驾照之前,她的出行方式也会根据货物的多少来决定。


除了进货出门以外她也会出门和朋友一起吃饭聊天。虽然她不觉得缺少陪伴,经常能找到人陪她一起,但是她还是承认自己无论是从心理还是从生理上都处于“一个人”的状态。


“早几年的时候有段时间会晚上开着灯睡觉,不太适应一个人生活,但是也慢慢习惯了,刚开始自己去外面吃饭也会觉得有点不自在,后来都习以为常了。现在觉得自己一个人看电影很舒服,一般都是临时起意的,旅游的话也是这样,买一张火车票就去溜达溜达。”


她没有男朋友,也没有想要找另一半的想法,“比较幸运的是,我已经过了被催嫁的年纪了。”


我们从来都是一个个体,只不过在成长之后,我们从“家庭”这个群体中脱离出来,变成“一个人”。


家庭对她而言意义并不大,可以说只是一种存在而已,“我从来都不想家,以前小时候别人问我想家吗,我都说不想,而且至少是现在,我还不想有自己的家庭。”


“一个人生活的话凡事都要自己打理,要自由也要承担自己相应的责任,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也不像早几年经常出去玩到很晚,现在生活也算是比较规律。”


“当然,‘一个人’的状态持续久了是会有影响的,现在我就是做什么事情都很‘独’,什么事情都喜欢自己做主。”


这个只有两个人经营的网店,“还有一个客服小妹和一个打包的叔叔,”她补充道,虽然经营得有声有色,但是重复的工作难免会让她产生一些负面的情绪。


“我觉得人有自我保护的能力,我不太会让自己陷入极端的情绪里,如果我真的觉得孤单了,我就去和人们接触,去外面上一些兴趣班,认识一点新的人,上课是次要的,主要是充实一下。”


6340平方公里的上海,只有90平方米“属于”她,而她也仅仅是上海2000多万人中不突出的那一个。


“人群社会本身就是复杂多样的,多样化才应该是正常的,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也都有人过得好或不好。我不喜欢勉强自己,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是适合自己的,那我就会好好地经营,希望能更有能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我很享受我的生活。”


“我并不感觉到孤独,对‘空巢青年’这个词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觉得它就是各种状态中的一种。如果所谓的‘空巢青年’要是感觉孤独的话,那就不要选择空巢。”


   陈昌:孤单还是自由,由自己定义


“除了更喜欢通过写东西表达自己以外,我觉得我和周围的同龄人没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我觉得人只要在为追求的东西努力,不管活得够不够舒服,累不累,都是很好的状态。”陈昌在工作的间隙这样回答关于自己生活状态的问题。


五天前的晚上10点57分,他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用电磁炉煮的牛肉汤锅的照片,配文说雨夜加班回屋,和膝盖积水瘫痪在家的室友煮了两斤羊肉六个鸡蛋和三包泡面,“于是觉得生活还是可以继续的。”


两个星期前的早上8点37分,他分享了自己个人公众号“昌记负食”上的一篇原创文章:《一名非典型985毕业生的大学简史》,当天引爆朋友圈,各大高校学子纷纷转发,并附上“北京真的好冷好冷”等感慨,直呼戳中痛点,不到中午点击量就突破了10万,其中描述的缺乏方向的大学生活和脱离学校之后体会到的成长阵痛,似乎得到了大多数在校学生和初入社会的青年的认同。


“拥挤。”在被问到居住条件和通勤环境时,陈昌简单地给出了这个词语。


“不过不是很在意这个问题。”他接着说道。


毕业之后,陈昌和大学同学一起租了一间房,他分了一个小次卧,大部分一个人的时间都在里面度过。作为中国人民大学2012级的一名应届生,他进入Linkedln 负责新媒体运营工作已经3个月的时间。互联网公司不规律的工作时间使他明白了众多诸如“6号线只有6点半以前和23:30以后才有座儿”、“朝阳北路只有在深夜12点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之类的事实,也发现了上班之后的自己很少有时间,可以再分给大学的时候喜欢的王小波。难得的休息日,他一般也是12点起床,点上一份外卖,在自己的小次卧里看上两集《马男波杰克》,或者偶尔写下一些自己想说的话,以几乎是月更的频率维持着个人公众号“昌记负食”。


不过陈昌否认自己处于一个人的生活状态。他认为自己有住在一起的朋友,也有随时可以去说话的朋友。舍友同事年龄相仿,大家交流都很频繁融洽;有四五个不用刻意维持的要好朋友;在公司里有隐隐的归属感,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并在自己的岗位上努力做到最好。



文字和新媒体是陈昌生活中的两个重要元素。大约是两年前,他建立了自己的个人公众号,并在上面发表了第一篇文章:《在人大,校园卡挂失48小时以后才能补办》。文章中,普通的人大男生以丢失一卡通为契机,巧识了捡到卡的可爱姑娘,并得以与其一同来了一场“老北京一日游”,只是最后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美梦。这篇纯粹是寻物启事性质的文章和这个纯粹以找回丢失的校园卡为目的建立的公众号虽然没有帮助陈昌找回他的校园卡,却受到了人大众多学生的关注和转发。那时候的他正是大三下学期刚开学的“大龄单身男青年”,突然减少的课程使得空闲时间大大增加,周围弥漫着一种略显焦虑而又无所适从的情绪,突如其来的灵感和日常生活的感受相交融,使他在新媒体的平台上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红人。


三个月之后,另一篇文章:《如何优雅的做一个人大人》让“昌记负食”再次出现在人大人的朋友圈内。走向大三末尾的陈昌站在人生的岔路口,描述了一个看似丰富,却因为缺乏方向,没有在能力和阅历上得到实际提升,感觉到迷茫和无从选择的大学生活。


与很多的大学生一样,陈昌远离家乡湖北,带着突出重围进入名校的骄傲,却在来到帝都三年之后,发现自己并没有得到与想象中相应的生活和收获。这种矛盾更强烈地体现在工作之后,与那篇《非典型985》中描写相似的是,陈昌承认,漂泊感和孤独感在没钱交房租的时候尤为显著。


但是他同时也说,这是一种正常的感受,接受它就好。


正如《48小时》中,陈昌叫醒了单身汉可爱的美梦,通过这种方式,他描述了另一种“一个人”的生活:“48个小时,可以吃四餐外卖,也可以趁舍友不在给宿舍来一次大扫除,然后第二天去走一遍老北京城。也可以约上朋友去海底捞吃火锅,约心仪的姑娘去新中关看电影,姑娘要是不愿意就约舍友去”;《如何优雅的做一个人大人》中,陈昌将“充满失眠、熬夜与迷茫”、“毫不优雅”的“18到20岁”称作“无可挽回也无可取代”,他以这样的观念传达了另一种“一个人”的心态:“优不优雅这件事,谁他妈在意呀”;《非典型985》中,陈昌将与“名校的骄傲”不甚相符的现实生活比喻为北京的冬天:“有时雾霾浩荡,亲妈立于一丈之内不得相认;有时又大风起兮,天空蓝得让你想拉起最亲近人的手现在就去结婚。”


听到“空巢青年”这个词时,陈昌说:“年轻的时候孤单几年是一个很中性的事,没必要把它当作一种必然,乃至是需要坚守或者强行变成褒义的东西,更没必要鄙视。因为孤单的时候你要想做出改变的话是最没有牵绊的。孤单本身就蕴含改变的可能。”


对于家庭的意义和以后的打算,陈昌这样回答:“家庭对于我而言真的就是一个避风港,不会去指点我的生活,但一旦活不下去了又会收留我的地方。我想我终有一天会回归家庭,但不是现在。先孤单几年再说吧。”


   白劳:真实的富足反而简洁


从一个铁栅栏门里进来,踩着红色砖块通过有些积水的路面,又坐着电梯上了七层楼,推开楼道里记不清几道的防火门,来到了白劳称为“出租屋”的地方。他好像很少把这儿称为家,他对我第一次表达“在家”这个意思的时候,他说了“在出租屋”。“到了,就是这儿。”这个93年的大男孩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刚刚下班的他还没来得及摘下胸前的工牌。


今年六月毕业于北京邮电大学的他刚刚正式入职三个月。“数据工程师”,这是他对自己工作的介绍。早在大四期间,他就在某互联网公司实习,毕业顺利转正成为正式员工。“不过求职经历还是有的。但基本都在北京找工作,虽然当时也想过去深圳,但是也没有太用心去申请那边的offer,所以就留在北京了。”


今年八月份,白劳搬到双榆树东里旁的这间出租屋。三室一卫的房屋单间出租,他所住的次卧也就二三十平米,月租金两千元。“还可以,床挺大的。”他很认真地回答。不过很快,他就要搬到对面的青年公寓去了。“房东十月底要收房,所以重新找了住处。那边价格稍有提升,面积也小了一点,但相对干净也安静。”


月租金两千对于这个年薪三十万左右的年轻人来说并没有造成很大的压力,所以换房也没有给他造成太大的困扰。“我觉得目前的生活挺不错的。首先钱够花,然后每天都挺开心,也有朋友,也有女性朋友。除了同事偶尔气我之外,也没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话的期间,房间外面有钥匙开门的声音。


“室友回来啦?”


“应该是,”从他的房间里可以听见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是有人汲着拖鞋在卫生间和另一个卧室之间走动,不过很快室友回了自己的房间,屋子里就又变得安静,“室友之间没有什么交流,基本上就相当于住在不同房间的房客共享一个洗手间而已。”


平日里,这里的房客都各自上班。下班之后,基本也都是一个人的时间。“一个人的时候上网看书、看论文、看视频、看网站。看书、看论文是出于学习的需要——我们行业更新速度很快,需要不断补充自己的知识。其他时候看些美剧或者日剧。我最近在看的有《House MD》《Rick & Morty》《South Park》,基本上都是在讽刺社会现实。这一类剧情看起来比较刺激,也比较有智商。我喜欢看起来有智商的。”


说起一个人的时候,他好像永远讲不完能做的事情。他有音乐的爱好,高中时候开始学习吉他,也一直将它当作一个爱好发展。“不过我打算更加严肃地对待。大多数爱好者对吉他的要求就是看谱会弹即可,我觉得那是不够的。所以我最近在看一本《method 4 guitar》的书,从五线谱、乐理开始讲,力求能够了解一个曲目是怎样写出来的。”


对于他来说,音乐和运动一样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情。篮球、乒乓球、羽毛球、游泳、跑步都是他喜欢的运动。公司里有健身场地,所以偶尔会去打打乒乓球。有时候下班路过篮球场,看见有人在打篮球也会过去加入。谈及为什么坚持音乐和运动,“倒不是因为无聊,”白劳坦然道,“主要还是因为它们有趣。我不认为有什么可以简单解决无聊的方法,像看个笑话这种太没有智商了。”


智商,这个词在他的言语里频频出现。从工作、爱好到阅读,他对自己的定位一直很高。“我最低级的读物可能就是知乎了。我涉猎的东西还是很多的,个人尤其比较感兴趣设计和医学。所以在和新房东商量十月底换房问题的时候,我便已经跟他谈好了厨房的装修主持问题。这样的话就可以开始我关于家居设计的爱好了。”


就是这样一个日常生活充满爱好的90后青年,他的朋友圈里却几乎都是转发的文章链接和自己附上的简短一两句评论。他很少在上面发表自己的状态和日常。“这是一种直接的简洁。真正的生活丰富不是表现在朋友圈里。现在很多人喜欢在微博、票圈发表状态,但实际上他们所呈现出来的反而是一种虚假的富足。”


不过,这个一直在强调自我丰富的青年也袒露了一些自己的小确幸。“我特别喜欢也常去这周边的一家广式餐厅。那儿的老板和老板娘都是从广东过来的,也都会讲粤语,吃的东西也是比较正宗的广式风味,挺有家乡的感觉。”但这个偏爱家乡风味的年轻人也承认对家庭没有很深的感情。“和家里联系很少,没什么话说。偶尔打个电话,聊的也都是些无聊的话题。”


他最主要的社交还是来自于网络。和同事的交流一般都是通过公司MS,下班后的时间更多是通过微信、QQ和同学联系。所以虽然一个人居住,一个人上班,一个人下班,他否定了所谓“一个人生活的状态”。“不能算是一个人。一般有固定的dating对象,都不能算是一个人。如果同时有多个dating对象,那就更不能算了。”他开了一个玩笑,“像我爱好医学和设计,所以也经常会和学医学或者学土木的同学交流。所以都不能算是一个人。”


对于所谓的“空巢青年”一词,他更是直接表示这是一个假命题。“不存在所谓的‘空巢青年’。我认为这是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人所必须经历的一个正常的状态。”


   于岩:因为自主,所以自足


接通于岩的电话时,是美国加州晚上十一点半,周围听起来仍然十分热闹。刚结束了前两周锦州-台湾-深圳-上海和朋友共度的行程的他,借着参加朋友婚礼的机会,带着父母来美国游玩,朋友圈第一张图片里,一家三口站在“Welcome to San Francisco ”的标牌前合影,笑得开心。


在休闲时间里旅行和与朋友相聚是他生活中重要的一环,构成已过而立之年的他现在的生活方式的一部分。现在的生活在他看来是“独特而幸福的”,虽然看起来有些“不靠别人的谱”。


大学毕业前后,于岩也过着一个普遍标准衡量下“靠谱”的人生。2003年,他从甘肃来到北京,就读于北大风险管理与保险专业,大学毕业后在深圳、上海两个城市先后居住工作。一路历程看似因中规中矩而顺风顺水,不过个中辛酸也是冷暖自知。


“世界好残酷,”他坦然承认那段时间有过的困难与遗憾,“被别人不断试探自己的底线在哪里,非常困惑怎么会有这么自私的人。”离开象牙白塔走入社会的他产生诸多不适应,他试图去适应,将自我从往日的认知中剥离出来,嵌入到新的看待事务、处理任务的框架中去,但这很难。他慢慢觉得,自己的生活里有很多不能弥补的东西正在流失,他最后决定辞职,参加领导力培训项目。


这个项目带他看到不一样的世界——字面意义和象征意义上的世界。和来自22个国家的同学一起组成团队,去美国、台湾、墨西哥等地方旅行,组织和体验各种跨文化交流活动。他发现这个世界并非如起初自己所想般局限,也发现了自己对跨文化交流的兴趣,更喜欢的是年轻人之间彼此交流时、组织项目从设想到实现时迸发的创造力。在那之后,他定居北京,开始创业。



今年是他开始创业的第六年,每年都会有一群新的年轻的学生和他一起体验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夏天。创造物中或多或少都会有作者的情感和观念的投射,他创设的暑期项目命名为TraveLearn,且行且知。


不工作的时候,于岩按自己的喜好构建生活方式,热衷于尝试对他来说新鲜的事物,喜欢滑雪、冲浪、开赛车,下一个目标想学潜水。独处的时候会做木工,在缓慢专注的过程里把自己的时间转化成榫卯结构的实体。喜欢独处的时候阅读,也喜欢和认识的朋友相聚。


他的朋友里有很多是暑期项目带过的学生,他珍惜这种跟年轻人建立友谊、双向影响和成长的机会。但谈起这些学生时,他也有些着急。“不能把自己的世界局限在一个盲目奋斗的区域里”,于岩觉得现在的教育没有教会大家怎么建立自信,享受快乐的人生,上学读书找好工作像是产品线上流水制作的圆满,到最后反而产生许多不安全感和焦虑。


“关键看年轻人自己的选择,觉得要按自己定义的成功去努力,他很享受,那没问题;有的人还会想过不一样的生活,在传统定义的成功之外,那也没问题。不一定功成名就一定幸福,而天天疯玩没靠到你的谱就说人家不靠谱,这不行啊。”


“好像刚刚的话也代表着你的一种生活态度?”听到这个问题,于岩有一瞬的沉默,然后笑了起来说,“好吧。”


他在台湾旅行的时候,见过一个会酿酒的山里的原住民,可以把小米酒酿出凤梨的味道。那位原住民告诉他,小米酒如何从淀粉转化为多糖、再从多糖降解为酒精和果糖的过程当中产生香气,而又要如何控制不要让酒精的量变高,“哇简直跟化学课一样”,他说,在世界各地见过很多人,能够认真、专注地过着自己喜欢的生活。


问于岩喜欢的生活是什么,他说喜欢现在的生活。选择喜欢的工作,有和年轻人建立友谊的机会,也会羡慕同龄人家庭圆满,但看着年轻人的改变和成长还是会非常满足。每年夏天可以跑到伯克利,也时不时和朋友见面去不同的国家,感受不一样的生活。他觉得重要的是appreciate life的态度,用感恩和欣赏的态度为生活创造快乐,帮别人创造快乐的生活,这是价值所在。

访

一开始设定“空巢青年”这个主题,只是源于在报纸书评版上看到的一篇文章,在这个用于描述现在最普遍的青年生活状态的词语中,我们好像也能够看到自己未来的样子。出于了解这种生活的好奇心,我们敲定了这个选题。搜集资料的时候我们发现,大部分的相关报道都呈现出一种局外人的规劝姿态,指责这种论调的悲观。进行采访之前,我们也有很多自己的预设,希望可以通过对采访对象生活细节和心理状态的抓取,体现他们生活中的那些孤单、失望、彷徨和挣扎。可是当真正进行采访的时候,我们却发现他们对家庭、对生活、对孤单有着全然不同的看法,有人把一个人的生活看做惬意和休闲,有人认为“不能不靠你的谱就说人家不靠谱”。这些态度也改变了我们对“一个人”的看法,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都有独特的自洽方式,不需要太多的衡量褒贬,承认自己的经历,承担自己的选择,拥抱生活。


尽管采访对象并没有在采访中向我们透露的太多,可是从我们看到的他们的日常生活状态、他们的居住条件、他们的文字中我们依然能感受到,他们的生活中肯定也有很多感受到孤独与无助的时候,就像在日常生活中,我们都会因为拥有某些特征而不可避免地被贴上各种各样的标签,但是与孤独相处的方式有很多种,同一个标签底下,每个人的经历与态度也会是完全不同的。


同时我们也对自己的局限性进行了一些反思:采访对象都是本着易接近原则选取的,他们所呈现出的一致的乐观与否定“空巢”的态度,也可能是源于他们所接受的教育与享受的生活水平,那些生活条件更差的人、那些不是大学毕业就顺理成章地留下而是自己选择冲进大城市的人,是不是又会有不同的想法呢?


本期编辑:李昊伟

附:上一期优秀作品《文羽:听见纹身|特稿》

    您可能也对以下帖子感兴趣

    文章有问题?点此查看未经处理的缓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