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红色系列】白杨桥《窗花不堪剪》

文/白杨桥

【作者简介】白杨桥，山东省散文协会会员，济南市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济南日报》《山东商报》《济南时报》《东方散文》《当代散文》等多家杂志报刊。出版散文集《广袤原野十八棵树》（与人合著）、《开在指尖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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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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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是从小的伙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后来是同学，再后来一个考在北京，一个考在了南京。

三五年，闹鬼子。

她休学在家，作了村子里的医生。闲下来的时候，看山看水也看天空，想学校想国家也想他。南京大屠杀后，幸存的他，北去延安，参加了共产党的部队。

她收到他的信了。说起在延安的生活，热火朝天，充实、忙碌、紧张却快乐。他谈革命理想，谈人生，谈社会，谈国家美好的未来。谈得她一颗心热热的跳，恨不得一扑棱翅膀也飞到延安去。

山上的树叶黄了又绿，绿了又黄。

一晃，日子过去了一大把，又一大把。他的信也一大把厚了。

女大十八变。她成了十里八村有名的俊俏闺女。

村子里有来提亲的，是隔着河的凤凰岭村里的村长公子。她是坚决不同意。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公子是要人有人，要才有才的，十里八乡的，名声也不错。按说没什么不满意的吧。只是总觉得终老村里不是自己的梦。爹来了，打不听，骂也不听。娘来了，劝不听，哭也不听。

一个夜晚，她听到爹娘要强逼她成亲。于是，她惊慌地跑了，朝着北斗星的方向。历尽多少艰苦啊，要过饭，挨过饿，有一次还差点让人贩子给卖了。还有一次，鬼子兵就在她藏身的树林里走过，离她不过十几米，伊哩哇啦的鬼子话她听得真真的。

她不得不穿了男人的衣裳，脸上抹着灰土。头发快乱成柴草了，远看就是一叫花子，还分不出性别。

天无绝人之路。当终于跌跌撞撞的走到延安，她知道她的人生掀开了新的一页。是一群洗衣服的婆姨救了她。终于找到组织，找到他了！一双泪慢慢流下。激动，幸福，百感交集。

一起闹革命，工作且充实。革命友谊与日俱增。

转眼就把小鬼子打出中国了。全国的老百姓那个高兴啊。延安人民扭秧歌，唱大戏，锣鼓喧天。

部队的大姐作媒，她成了他幸福的新娘。新婚之夜，她拿出自己学着剪的窗花，贴在窑洞的四壁：热闹的喜鹊登梅、火红的金鸡报晓、缠绵的鸳鸯戏水、喜庆的鲤鱼跃龙门。他看着他美丽的新娘，眼角眉梢都是甜蜜的笑。

谁能想得到呢？小日本刚被打跑，蒋介石又打起了内战，人民再一次处在战争的灾难中。他奉命去前线了，带领着他的部队，英姿飒爽。她望着自己的男人，内心一千个不舍一万个不舍，最终也得舍得。放下牙牙学语的孩子，她给他口袋里装上一幅窗花：胜利锣鼓。

一心一意盼他凯旋归来。

一晃孩子会喊爸爸了，再一晃孩子上了娃娃班。一直没有他的消息，部队的大姐说他有特殊任务，不要多打听，这是纪律。那就踏踏实实工作吧，除了带好孩子。

想他的时候，她就剪窗花。大红的窗花，喜庆，祥和，吉祥。

她剪花，剪树，剪灯笼；剪鸡，剪鱼，剪风景。

窗花一剪喜气满窑洞。她和孩子等着他骑着大马，挎着驳壳枪回来。

她哪里知道，他为了掩护乡亲，早就为革命流尽最后一滴血。她只是痴痴地等。

岁月的风把一头青丝吹成八月的胡草，孩子慢慢长大，眨眼也到了说婆姨的年龄。他依然没有消息，可她坚信他会回来。她满揣着希望为他们的娃剪窗花：左剪一张五彩祥云，右剪一张百鸟朝凤，上剪一张吉祥如意，下剪五谷丰登。她家明亮的玻璃窗上是她满天满地的喜悦。

等小孙子蹒跚学步，她领着孩子去街上耍，一个不小心，就听到了他去世的消息。是两个老大姐，没看到她的到来，在说着她的痴情，说着她一个女人的不易，说着她等不来她的梦，并且互相叮咛对方千万别告诉她啊。

意料外，也在意料中，真听到还是晴空霹雳。仿佛一直依靠的山啊，轰一声崩塌，一颗心瞬间被抽空。她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倒下。孩子哇哇大哭，喊着奶奶。两个大姐急忙送她回家。

再不是以前的她了。眼睛里没了神采。

尽管依然喜欢剪着窗花。

明明是张红纸啊，三下两下就有了意义，有了生命，有了喜庆的理由。可是站定了，看清了，曲终人散后，依然是张红纸，而且不再完整。

窗花不堪剪！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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