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高空惊魂,我看到空姐抱了个灭火器急匆匆冲了过去!
年三十清早,我坐早班飞机回老家过年。
每年春节回家,我都是趁这个点,要么是大年三十,要么是正月初一出发。
作为医务人员,想回家过年并不是件易事。
首先必须是刚好不值班。要是值班的话,一线班全天24小时必须呆在病房里,二线班虽说没有强行要求住在病房,但也必须待在10分钟可及的范围内。
其次,主管的病人要平稳。不值班并不意味着可以到处跑。如果病房的病人病情重,或者病情变化快,值班医生可能会经常跟你请示,你可能也需要时不时地与家属沟通,所以不能走得太远,在万一的情况下,需要第一时间能赶回病房。
因此,对医生来说,即使之前已经定下了出行计划,但不到最后一刻,也不见得就能成行。
今年,我刚好值班轮空,病房的病人又比较平稳,有机会回老家过个年。
选择大年三十出门,刚好可以错过人流高峰,机票好买,公路也不堵车。清晨早点出门的话,晚上还可以赶上和家人一起吃年夜饭。虽然人辛苦一点,但可以了却回家与父母团圆的心愿。
因为要赶早班飞机,清晨很早就出门,休息严重不够,一坐上飞机我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打瞌睡。
正迷糊间,突然听到机舱一阵明显的骚动,好像听到有乘客在呼喊,有空姐在急速地奔走。
我陡然一惊,瞌睡立马清醒了一大半。
坐飞机,身处万米高空之上,最担心的是什么?
是争吵斗殴骚乱,是攻击伤害劫持,是意外火情故障!
任何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意外事件都可能成为威胁飞行安全的巨大隐患。而飞行存在安全隐患,意味着人身安全得不到充分保障。
我不喜欢坐飞机,因为在万米高空之中,一旦发生意外,生命安全和所有的一切就不再受自己掌控,完全交由其他因素主宰。
虽然,很多数据表明,飞机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但是,数据同样显示,飞机一旦发生意外,出大事情的概率极大极大。而每年,也总会发生那么几起骇人听闻的空难事件。
谁都不希望坐飞机时遇到意外,可谁又能知道自己坐飞机时不会遇到意外?
我坐飞机的次数不多,但是也遇到过几次飞行时出现剧烈颠簸的情况。
有一次,飞机突然无厘头地直线下坠了几十米,饮料都差点打翻到大家衣服上,座位顶上的氧气面罩都弹跳了出来,很多人都被吓得惊叫了起来。
但这一次,不是气流颠簸,因为飞机飞行得很平稳,窗外面也是晴空万里。
我坐在机尾,看到机舱中部围着一群人,有乘客也有机组人员,座位两旁很多人都站了起来,有人在举着手机拍摄,有人在交头接耳地议论。
我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一些念头,吵架、斗殴、劫机、精神病发作?
每一个念头闪过都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机舱尾部有两个空姐在急促地商量着什么,我隐约听到有空姐好像在问“氧气够不够?”
我心头咯噔一声,难道真出现意外了?
正思量间,一个空姐从机舱尾部抱着个“灭火器”从我身边急匆匆地闪过,向机舱中间快步冲了过去。
失火了?
我联想起刚刚听到的她们关于氧气的讨论,再跟灭火器结合起来,更笃定了我关于机舱起火的怀疑。
哪个地方起火了,怎么起的火,会怎么样?
一连串的疑问像鱼儿吐泡泡一样跟着冒了出来,我回答不出来,也不敢跟人商量,怕引起更大的恐慌和骚乱。
在飞机上,那么大一群人集聚在一个密闭空间,难免会发生一些“意外”。但是发生“意外”不可怕,只要听从机组人员安排,有条不紊的迅速处理,就可能消除安全隐患;最怕的是骚乱,尤其是失去理性的骚乱!骚乱会干扰事件的正常处理程序,还可能节外生枝,诱发更大的安全隐患。
虽然内心翻江倒海,但我依然假装平静地坐在位置上,紧紧攥住小孩的手,小孩完全自若地在看着平板,我没有去打搅。
非常时刻,我们选择相信机组人员!相信他们训练有素的应对一定能控制任何险情!
当然,我也屏息静气地在等待他们召唤,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但是,在他们召唤之前,我选择不去添乱!我相信,他们专业的判断懂得什么时候需要大家的帮助什么时候不需要过多的围观!
机舱广播传来了空姐急促的声音,“各位旅客,现在广播找人,请问旅客当中有没有医生?如果您是医生,请马上同客舱乘务人员联系!如果您是医生,请马上同客舱乘务人员联系!”
我一愣,被广播的内容来了个措手不及。怎么是在寻找医生?
“爸爸,你不是外科医生吗?现在他们找医生,你赶紧过去啊!”小孩摇着我的手提醒我。
“好的,爸爸马上过去!”
我赶紧起身,跟空姐示意,我是医生,然后在空姐的带领下向客舱前面走过去。
我走在过道中间,感觉到两旁众人涮涮涮的眼光在行“注目礼”,可能他们有人在受了刚才的“惊吓”之后也是跟我一样满心疑惑。
但我已经无暇顾及他人的感受,我只想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我能做什么?
客舱中部已经清空,没有起火的迹象,我的心先自安了大半。
在公务舱的帘子前面,有个空姐守在那儿。
她问我是哪个科的医生,我说是外科医生;她又问我,身上有没有带行医证件,我说,医生都不会把执业证件带在身上。
看我干脆利落的对答,她没有更多的疑虑,把我径自带到了帘子后面。
帘子后面的公务舱上,有个老太太斜躺着在座位上,脸色发白,眼睛微闭,看起来有气无力。两三个空姐守在她身边嘘寒问暖。
我握住老太太的手,手上很温暖;搭了一下她的脉,脉搏有点细弱,但节律正常,速率也不快;我摸了下她的额头,额头不烫,体温应该正常;我看了一下她的眼睑,眼睑略有苍白,但眼球转动自如,瞳孔反应如常;我又观察了一下她的胸廓起伏,呼吸尚平稳,节奏也规律。
虽然身上没有携带任何医疗器械,但初步检查之后,我判断老太太目前情况尚稳定。
我转头问空姐,有没有氧气?
空姐说,有,随后把氧气罐给我抱了过来。
我这才发现,这不就是那个我误以为是灭火器的东西吗?原来是氧气罐!
情急之下,我竟然没有注意到,氧气罐是绿色的(代表生命),灭火器是红色的(代表险情)!刚刚内心还生出那么多戏,兀自把自己吓了半天。
给老太太吸上氧气之后,我问她,要不要好些?
老太太深吸了几口氧气后说,好一些。
看老太太好了一些,我握着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然后询问她有没有哪个地方还不舒服,以前有什么病,刚刚是什么情况?
老太太的女儿也守在一旁,她一五一十地把刚才的情况告诉了我。
原来老太太七十来岁,此行是陪女儿去外地旅游过春节。她之前有轻微的高血压,断断续续的在服药,血压基本控制正常;肺部有一些问题,但医生诊断是慢支炎,每年有那么一两次要住院调理;心脏偶会有些胸闷,但以前检查也没有发现大的问题。刚刚进了机舱,她觉得有些气闷,但休息了一下也就好了;没想到飞到一半的时候,刚刚一起身,竟突然“晕”了过去。
我回想起刚刚机舱内的骚动,可能就是有乘客发现有人晕倒之后,大家都站立起来围观。
事情的经过大致清楚之后,我的心里也大致有了数。老太太多半是早上起得太早,没有休息好;加之肺部有一些基础疾病,进了机舱密闭的空间后,空气流通不好;当飞机进入万米高空之后,气压相对较低;又因为突然的体位变化,诱发大脑的低灌注,出现一过性的晕厥。不是低血糖,不是脑卒中,不是冠心病!
看老太太慢慢好起来,我跟空姐说,我坐在她身边照看她,别担心,你们去照顾其他的乘客。
空姐很贴心,主动把我的行李从后面拿了过来,把我小孩的座位也换到了前面的空座上来。
我边同老太太和她女儿唠嗑,边叮嘱她们,虽然这一次有惊无险,但下了飞机之后还是应尽快到医院做个全面的检查,以免一些隐匿性的疾病没有被发现。如果经过详细体检,身体没有大的问题,老年人出门还是该随身带一些常用药,比如晕车药,降压药,降糖药,胃肠药,心脏药,还有风油精等,以备不时之需;另外,身上常揣几块糖果或巧克力,低血糖时可以应急;人多的地方少去,海拔高的地方少去,空气不好的地方少去。
边吸氧边聊天,老太太的精神越来越见好,这样说着说着,不知不觉飞机已经抵达目的地。
下飞机的时候,空姐过来致谢,感谢我帮她们解了乘客之危。我有点不好意思,其实,她们已经处理得非常好;我没做什么,反而免费坐了回公务舱。
一次返乡之旅竟然是如此地跌宕起伏丰富多彩。
本来,休假是为了放下专业,享受生活;没想到,生活中处处都会遇到专业,让人无法放下。
不过,如能治病救人解人危难,身为医务人员,即便春节期间需要天天接触专业,那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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