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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长江源到长三角,我们需要怎样的自然?

赵翔 华泰证券频道 2022-12-16

      

2018年“益心华泰 一个长江”项目设立以来,我们的保护行动从长江源延伸到了中下游,从青藏高原的源头——支持保护完整且原真的生态系统,到奔腾入海的长三角——与公民科学家们一起探寻人与野生动物共享城市空间。始于农历己亥年春分的二十四节气物种海报,也在画家和科普专家的辛勤付出下从源头画到了我们的身边。

长江不拒细流。愿这些物种海报,能让你感知到生命的精彩,从感动到行动,和我们一起!

 



赵翔

山水自然保护中心保护主任


我第一次看到江豚,是在南京。

6月的金陵,暑气蒸腾。我们走在南京三桥的下面,江面上微风带波,层层叠叠。突然间,远处一个黝黑的身影迅速一闪,在我还没来得及反应时又沉入江里。

“江豚”,同行的老师轻声喊道。

江豚。韦晔摄     

作为一个保护的从业者,我曾经设想过我与这种濒危且重要的动物相遇的数种方式,心想或许本该有一些仪式感。

此刻,南京的三桥上依然车水马龙,江对岸,高楼鳞次栉比。

作为如今长江,这条奔腾的河流里现存的唯一水生哺乳动物,人声鼎沸处,尚有江豚出行,这或许是自然对人类最大的妥协,也是早已一边倒溃不成军的谈判桌上最后的争辩。


江豚英文名字叫“Yangtze Finless Porpoise”翻译即“长江露脊鼠海豚”。“露脊”表示江豚没有背鳍,这正是江豚最显著的特征之一。作为唯一栖息于淡水的鼠海豚,江豚仅分布在长江的中下游,西起宜昌,东至上海长江口,包括洞庭湖、鄱阳湖等通江湖泊,作为被IUCN评估为极危(CR)的物种,江豚如今仅存1000头左右。                


长江,这条奔腾的河流,是中国文明与历史的代言,那绵延数千里处,都是中华文明绚丽的陈列。而与此同时,这条河流,也是中国现代化与快速发展的集中展现,长江两岸,从武汉三镇到南京上海,灯火璀璨里,不断讲述着经济腾飞与跨越。

在这场历史和现代的不断交融里,长江里的动物,也在深深的被人类影响着。

江豚曾经需要长江中央的乱石堆和暗礁来围剿鱼群,随着航运快速发展以及航道清理,江豚也随之失去了它的“猎场”。拦河筑坝、水域污染、过度捕捞、航道整治、挖砂采石,这些发展的代价让白鱀豚早已只剩下图片,白鲟也刚被宣布灭绝,面对着同样命运的,还有斑鳖。

斑鳖。陈怀庆摄

作为中国,乃至全球体型最大的淡水龟鳖类,斑鳖是大型河流-湖泊生态系统中的顶级捕食者,背甲长可达1.5米,体重可达200公斤。近代以来,斑鳖只生活在长江下游以及跨境云南和越南的红河两个距离遥远又相互独立的流域。

当下,它是全球最为濒危的物种之一,随着去年苏州雌性斑鳖的意外死亡,如今全世界为人所知的斑鳖仅存3只:一只是苏州动物园中孤独的老年雄性,另外2只是分布生活在越南河内市的同莫湖和春庆湖甚至连性别都不甚清楚的个体。

如今,长江流域的栖息地破坏严重,几无可能在野外发现斑鳖残存的个体。命运多舛、危机重重,已知尚存的三只斑鳖个体,曾经承载了我们对于这个种群全部的希望,但这或许也只是斑鳖在最终灭绝前微弱而无力的喘息。

说完长江里的动物,我想把视角从江河转移到周围的湿地,在这里,生活着平原湿地生态系统最典型的有蹄类——獐,也俗称獐子、河麂。     

獐。何鑫摄


獐的英文名叫做Chinese Water Deer,直译过来就是“中国水鹿”,它当然与中文中真正的“水鹿”(Sambar Deer)区别很大,但英文名中“water“这个词,表明獐子对于栖息地的选择,以及对于水的喜爱。它们喜欢在河流两岸的茂密芦苇中隐藏来保护自己,沼泽、湿地、林地甚至人类开垦的农田,也都可以找到它们的身影。


如今,为数不多的獐野生种群分布于朝鲜半岛和长江中下游。生活在中国人口密度最高,经济发展最为快速的长江中下游地区,选择了生产力最高,不断被人类开垦的平原湿地,与人类选择的高度重叠,预示着獐的生存必不容易。

栖息地的破碎,以及人类的猎捕,让獐的种群一直面临着诸多的威胁,被IUCN评估为“易危”物种。

不过,比江豚和斑鳖幸运的是,獐实现了在东部繁荣大城市中的野放。从2006年开始,华东师范大学与上海市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站一起合作,在上海的华夏公园建立獐的野放繁育基地,并在松江浦南林地、上海滨江森林公园、南汇东滩等地野放了獐子,已经从最早的12只,发展到了如今400多只的种群。

在上海的这些尝试,在城市周边早已破碎的绿地中的不断努力,或许可以给貉、刺猬、黄鼬这些物种在城市中生存提供更多的借鉴与可能。

作为中国最早开放通商口岸的区域,从上个世纪开始,长三角引来了众多西方自然学者、博物学家。他们在这里记录和发现了诸多的物种,比如模式产地在南京的震旦鸦雀。

1872年,法国传教士、著名博物学家阿芒·戴维命名了这种小鸟,历史上,震旦最早是汉传佛教经典中对于古代中国的称呼,用“震旦”来命名一种鸟类,多了一丝古意和珍重。

震旦鸦雀。韦晔摄

如同大熊猫对于箭竹的高度依赖,震旦鸦雀也只能生活在芦苇荡里,以芦苇杆上或者芦苇叶表面的虫子为食,它也因此进化出了独特的喙。它的喙像钳子一样,既短而壮,又有波浪式喙缘,便于咬合和直接剥芦苇叶鞘。而随着湿地的破坏,震旦鸦雀的种群正在面临显著的威胁。白鹤、青头潜鸭、卷羽鹈鹕等鸟类也如履薄冰,危在旦夕之间。

历史上,人类的进取和野生动物的退却是同步进行的。在长江中下游区域,我们早已失去了大象和犀牛,曾经以獐为食的老虎更是不可能再现。

而人类对于它们的猎捕,更是像推倒多米诺骨牌的最后一击。

我想再说一下鼬獾,这种可爱又神秘的动物。作为鼬科动物,它像鼬又像獾,虽然曾经数量庞大,但却一直鲜为人知。

鼬獾。李成摄

这种可爱的动物有很多的俗称,它的脸部呈黑褐色,从头顶经后颈一直到背中央有一白色纵带,额头到眼睛周围有明显的白毛,非常像京剧里的化妆脸谱,因此被称为“花脸狸”。除此之外,鼬獾的嘴端突出很像猪鼻子,又被叫做“小豚猫”。而又因为鼬獾有味道浓厚的臭腺,故又有“臭狸”之称。

作为广布于中国长江以南的物种,鼬獾从来没有被纪录片拍摄过,连科普书籍都很少提及。国内的动物园没有养过,而国外只有欧洲的三家动物园曾经有过,但前几年也都死了。纵然从科学研究和知识上如此匮乏,但鼬獾却是中国南方野味市场最常见的种类之一,一直是人们口中津津乐道的“食物”。

从鼬獾到斑林狸、小灵猫、黄腹鼬,这四种中国南方森林曾经最多的小兽,一个比一个鲜为人知,或许只有老猎人真的了解它们。也正是这些数量庞大的群体,帮我们支撑起了一个健康的社会或者森林生态系统,我们永远不能等到它们消逝的时候再来关注它们。

长江中下游,富饶的土地,养育了万千的人口,在历史的波澜壮阔和平静如水中,我们走到了“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的今天。

“大保护”这个词包含了众多的含义,从我看来,长江中下游的保护必然无法像源头的三江源一样,力图保护住一个完整且原真的生态系统。在这片已经被人类无数次改造的土地上,在人类的足迹所踏之处,我们需要探究和回答的是,我们到底需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我们到底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环境。

是千篇一律的绿化树木、复制粘贴的园艺花卉,还是一个复杂的,多样的,可以让更多生命在其中跳跃的自然。这些生命,能够让我们产生愉悦、共情和尊重。

而寻找和回答这个问题的过程,也正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最好实践。

感谢孙戈博士、何鑫博士、陈怀庆博士、李成、韦晔对文章提供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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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策划、执行:韦晔、黄雅、武亦乾(山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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