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重塑价值观”的电视剧更容易出爆款?
作者 / 周燚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社会意识形态是一定时期社会政治经济的反映。文化商品要和一定时期的社会思想挂钩。
电视剧是大众化的艺术商品,而不是小众化的艺术商品。有些电视剧曲高和寡,投放到市场遭遇到无人问津的境地,即便制作得再出色,从商业的逻辑上这就是失败的。
优酷剧集中心总经理Coco曾说:“传统电视剧公司的逻辑是拍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给观众,互联网平台的逻辑是为什么样的用户拍故事”。
这就要求电视剧的创作者和制作者,要懂社会学和大众心理学。
马中骏宣布重启《大秦帝国》的时候谈到这么一个概念“一切古代史都是当代史”。同理,笔者认为“一切古装剧都是现代剧”。所有的非现实题材的剧目,一定要贴近现代观众的心理。
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
时代向前发展,社会的经济结构一旦变化,社会转型下的社会意识形态就会发生变化,观众的价值观和道德标准就会发生变化。《渴望》放到今天播出可能并不会带来万人空巷的轰动。
中国社会转型时期,新剧观察(ID:xinjuguancha)本期内容将和大家重点探讨一下:如何拍出当下观众喜闻乐见的现代剧?以下是笔者列举的近些年引发社会讨论的现代剧和现代题材电影,因为例证的需要还引入了两部韩剧两部日剧两部美剧。(括号所注内容为编剧)
「电视剧」
《奋斗》(石康)
《咱们结婚吧》(孟瑶)
《蜗居》(六六)
《粉红女郎》(张琪、吴画山)
《媳妇的美好时代》(王丽萍)
《好想好想谈恋爱》(李樯)
《北京爱情故事》(陈思诚、李亚玲)
《裸婚时代》(周涌、温蓉)
《将爱情进行到底》(刁亦男、霍昕)
《中国式离婚》(王海鸰)
《好先生》(李潇、于淼、张英姬)
《大丈夫》(李潇、于淼)
《小别离》(何晴)
《欢乐颂》(袁子弹、阿耐)
《我的前半生》(秦雯)
《北京女子图鉴》(张佳)
《来自星星的你》(韩剧)
《太阳的后裔》(韩剧)
《绝望的主妇》(美剧)
《绯闻女孩》(美剧)
《东京女子图鉴》(日剧)
《四重奏》(日剧)
「电影」
《北京遇上西雅图》(薛晓璐)
《手机》(刘震云)
《非诚勿扰》(王朔)
《前任攻略》系列(田羽生)
《情圣》(李潇、于淼)
《失恋33天》(鲍鲸鲸)
《大江大河》前期筹备的时候,侯鸿亮对应着剧本和原著小说,读了吴晓波的《激荡三十年》《激荡十年》。侯鸿亮在全国电视剧创作规划会议上提到:十八大以来,社会更广阔的领域里,中国人的信息获取、社交、购物、日常服务以及金融支付等生活方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互联网为基础性平台的生态,重构了商业的基本逻辑。
信息获取的便捷、娱乐选择的多元化(比如短视频、网络深度阅读等对看剧时间的挤压),为电视剧的创作提出了难题。今年腾讯视频V视界大会提出了残酷的“前七分钟理论”,观众觉得第一集的前7分钟不能吸引自己就会弃剧。
一部分电视剧的创作还停留在10年前的水平,没有贴近社会热点,缺乏社会观察,有些外行年轻制作人的社会阅历和对社会的理解力甚至落后于现代的普通观众。
未来90后、00后将成为电视剧主体受众
高磊卿在2018年SMG电视剧制播年会上提到今后影视剧创作的热点话题来源于:生存观念的碰撞、婚姻观念的碰撞、社会阶层的流动、代际差异、审美差异、文化差异...
前几天俞敏洪的不当言论遭遇了很多女士的口诛笔伐,而俞敏洪论述的部分社会现象,恰恰反映了当下多元文化下价值观的混乱,时代道德标准的不统一。
《欢乐颂》热播期间编剧袁子弹表示:不怕观众骂价值观不正。
“出轨”“小三”和“绿茶”
小三在当下中国社会大量存在。
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是上个世纪中后半叶存在主义思潮的核心理论。马尔克斯、加缪、博尔赫斯等都反复宣扬存在主义的哲学观念。
面对社会转型期价值观的巨变,面对多元文化的冲击,电视剧创作者要有一颗包容之心,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
《北京遇上西雅图》的主角就是小三,以前也有关于小三的影视剧,但是很少像《北京遇上西雅图》把小三当成叙事主题,大篇幅讲述一个小三金钱观、爱情观的变化。
《北京遇上西雅图》中探讨的“拜金主义”
在美国,社会对小三的包容性很大,尽管现在中国的时代观念也很开放了,但是在中国“小三”依然是很不光彩,但是小三又确实大量存在,这其中的矛盾是中国传统伦理和新时代价值观的矛盾。
从心理学的角度,对于出轨者本人来讲,出轨是一件充满新鲜感、刺激感的时期,很多美剧开篇第一集就出轨,很多热播的国产剧,出轨的情节阶段,往往也是这个剧社会谈论的峰值。
“绿茶婊”是 2013年中国兴起的网络热词,早年伍仕贤的电影《独自等待》中,李冰冰饰演的刘荣就有点偏绿茶婊。“绿茶婊“泛指外貌清纯脱俗,总是长发飘飘,在大众前看来素面朝天,在人前装出楚楚可怜、人畜无害、岁月静好却多病多灾、多情伤感,背后善于心计,玩弄感情的女人。网友解释为特指“表面清纯,其实心机比谁都厉害的女人。从戏剧的角度“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在一起,表面和气其实各自笑里藏刀,这样的戏其实是好看的戏(宫斗剧很受欢迎也与这个有关)。
“女权”主义
女权主义的崛起是世界范围内的趋势,这一点从这些年热播的美剧《绝望的主妇》《大小谎言》《傲骨贤妻》、韩剧《迷雾》等就可看出。
《北京女子图鉴》看片会时,看完片后的主创交流环节,现场有一位女性反映:《北京女子图鉴》太正能量了,就不能像《东京女子图鉴》那样的女主再“邪恶”一点吗!
这其实反映出我们:一方面经历着道德伦理与价值观的不断破碎、重塑;另一方面接受着欧美、日本、韩国等地通过电视剧进行的价值观的输入。
以前,中国电视剧界的女权代言人是六六,六六有个剧名字就叫《女不强大天不容》。2012年3月29日,六六在微博上公开对小三“ICE LEE”宣战 ,曝光老公婚外情。正是由于其作品语言的犀利尖刻 ,作品内容的敏感,视角的大胆,常常在社会上会引起话题讨论。
当下文化界还有另一个女权代言人咪蒙,柠萌影视出品的电视剧《长大成人》就邀请了咪蒙担任编剧。
爱上闺蜜的男友怎么办?
为什么《我的前半生》会火?
黄澜曾提到这个故事讲的是:“一个离婚的女人在职场上爱上了闺蜜的男人,这个元素的搭配放之四海都是具有话题性的”。
我再拿早些年一部非常火爆的电视剧《奋斗》来举例:第一集写的就是,陆涛对女友米莱的好友夏琳产生好感,陆涛向夏琳表白成功,夏琳本欲斩断同陆涛的情丝去法国,不料却深陷其中。
《奋斗》第一集就包含了两个元素:出轨+爱上女友的闺蜜。这样的剧,想不火都难。
我再拿《七月与安生》这部电影举例(剧版的《七月与安生》已要杀青了),七月与安生是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安生爱上了七月的男朋友苏家明,苏家明在两个各有特点的女人中徘徊,是选择七月?还是选择安生?观众的心一下被揪住了。
从戏剧的结构上讲,“三角恋”本身就充满着强烈的戏剧感,而“爱上闺蜜男朋友”(或者“爱上兄弟女朋友”)是”三角恋”戏剧结构的一种升级。
“家庭”的概念
以前,家庭剧是国产剧中特别大的一个题材分支。比如早年的《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就是用家庭的结构来叙事的。后来的另一个巅峰就是《媳妇的美好时代》,王丽萍创作《媳妇的美好时代》的时候,用的是韩剧的手法。侯鸿亮也曾说过《父母爱情》也和韩剧《澡堂老板家的男人们》的语言风格很像。
后来一段时间,很多家庭伦理剧继承了台湾家族剧、台湾肥皂剧的一些特点,都是争家产、婆媳矛盾等同质化内容。现在一些国产剧还在乐此不疲地展示着家庭里的纷争恶斗,刻意放大生活中的细小矛盾,强调社会的不稳定性。
这样的剧,在创造方法创作理念上,是落后于时代的。也不会被当代观众所接受。《娘道》这部剧引发了一个非常有意思的文化现象,一边是中老年电视台观众为这部剧创造了高收视率,一边是互联网年轻观众骂这部剧的三观不正。这后背其实文化转型时期产生的价值观代际割裂问题。
传统文化的伦理中,我们老讲“家国”,“家”是“国”的细胞,是维护社会稳定的纽带,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传统观念中“家”的概念其实在被分裂,当下的中国式子女越来越向往独立。
侯鸿亮说《欢乐颂》的创作讨论会上:“我们找来了一群女生,这些女生的思维非常活跃,让我和孔笙导演很受冲击。一方面,她们不满于以往影视作品中的城市,觉得大多是父辈所描写和理解的城市,不是胡同四合院就是石库门,很少见到年轻的视角。”
陕文投艺达影视有部新剧《我的真朋友》就是聚焦房产题材。讲述了房子对当代青年人的影响,讲述了租房、卖房、买房下的年轻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新的生活状态。
父母辈把人生的重心向儿女辈倾斜,对于大家庭大团圆这种共生关系的寄望过深。儿女一方面无比奋勇想冲破这层共生关系长大,另一方面又被共生关系所囿不敢长大、害怕长大,同时还要被迫面对职场压力、生活压力和破碎的原生家庭挟裹来的多重束缚,想离开,却离不得。儿女辈想挣脱出来得到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中国的电视剧应该好好地去探讨这种代际割裂下的“共生关系”。
“阶级出身”的社会差距
《欢乐颂》用五个女生的生活沟通起一座城市生活的方方面面,描绘的是一幅社会发展的众生相。“五美”代表了五个不同的阶级。
十九大报告中指出的我国社会主要矛盾: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也体现在阶级贫富矛盾上。
《人民的名义》热播期间,“祁同伟”“高小琴”贫苦的出身,再次把“寒门难出贵子”这一话题带到了新的讨论热度。
《人民的名义》里角色因为出身或贫富的不同,有人将角色分了9个认知阶层:第1层,认知最底层,总是被人盘剥而无力自保,比如大风场员工;第2层,昏妄不定,喜怒随境,比如大风厂工会主席郑西坡及拆迁者;第3层,草根小老板蔡成功;第4层,白手起家,红顶商女高小琴;第5层,洞悉世象格局,平台重于能力,比如侯亮平、赵东来、程度;第6层,上窥权道,下俯苍生,比如公安厅长祁同伟、省检察院院长季昌明,纪委书记张树立;第7层,勘破死局,人生无困,比如善于启动社会资本的达康书记;第8层,不为而成,非建而功,比如政法委的副书记高育良;第9层,明察洞悉,大度深沉,视野宏阔,词锋明晰,比如省级一把手沙瑞金。
《小别离》中吴佳妮一家代表的普通家庭,童文洁方圆一家代表的中产阶级家庭,还是张亮忠代表的富裕家庭,子女的教育都是父母生活的重中之重,但是因为阶级的不同,对教育的认识也有很大的不同。
“好男人”人设
娱乐的核心是偶像,“偶像经济”下的明星“人设”,其实是一种粉丝自我理想的投射。
“好男人”人设就是国内非常容易圈粉的人设,但是明星的私生活一旦出了问题,“人设”一旦崩塌,这个明星就会遭遇口诛笔伐,在中国娱乐业里,这样失足的偶像基本很难重回事业巅峰了。
《咱们结婚吧》《好先生》《小别离》
《北京遇上西雅图》里面塑造的好男人形象
刘和平曾谈到韩剧《来自星星的你》对韩国传统文化的延伸和对韩国偶像文化的升华。
“《来自星星的你》的编剧在创作的时候,大量总结了韩国以及世界各个国家不同的历史文化形态,结合当下审美需求和历史文化转型而产生的精神需求来讲故事。
经济高速发展,现代化程度越来越高,然而人们的幸福感却越来越低了。《来自星星的你》升华到一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是对现在性泛滥的一种嘲讽。”
现在的很多国产都市剧,充斥着强烈的性,重口味加悬浮狗血,观众看腻了反正觉得失去了胃口,兴趣降到了冰点。《来自星星的你》是一股清风,没有情色,从头到尾没有上过一次床,感动了很多女性。都教授身上被赋予了很多女性渴望的精神和美德。
基于此,笔者总结了一个有关青春片的规律:什么样的青春片好看?男女主从头到尾不上床、甚至是不接吻的“纯爱”青春片往往更好看。因为从戏剧和观众心理学的角度,观众被吸引的是男女主相爱的过程(因为观众有殷切希望男女主最后能走到一起的盼望),而不是简单粗暴结果(比如上床)呈现给观众的感官刺激。小糖人引领的细腻、清纯风就是这种创作方法的回归。
中国第一部爱情电影《庐山恋》
汪海林曾谈到外国与中国对偶像男性审美的区别:“外国的偶像男星都在拯救世界,中国的男性偶像都在画眼线”。一段时间内,国产剧充斥着大量的“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 “霸道总裁”其实代表着当代很多女性的择偶标准:长得好看+有钱。《奇葩说》有一期的辩题就是《现在究竟是不是一个看脸的社会?》,但是很多低幼的“霸道总裁剧”并没有俘获所有女性的心,也侧面反映了很多女性对男性内涵的需求。
SMG影视剧中心主任、东方卫视中心总监王磊卿
在SMG电视剧制播年会上提到的
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和思想的精髓
这种内涵包括:思想境界、品格魅力、道德标准、格局胸怀、责任感和担当。放在古代,就是孔子儒家两千年来对中国人的要求:仁义礼智信。
2018年SMG电视剧制播年会上,SMG影视剧中心主任、东方卫视中心总监王磊卿提到:中国传统文化的仁爱思想、仁义礼智信,这些优秀的品格是人类社会所共同追求的,它们应该成为中国电视剧海外输出、寻找世界观众认同的一种思想内涵。
简言之,社会转型时期,无论价值观怎么破碎、怎么重塑,这些横贯千古的优秀品格,放之四海而皆准。
“丧文化”的浪潮
李诞能火到现在这个程度,是和“丧文化”有关系的。
日剧《四重奏》和美剧《马男波杰克》都在传递这种“丧文化”。
李诞的“人间不值得”价值观
"丧文化"是指流行于青年群体当中的带有颓废、绝望、悲观等情绪和色彩的语言、文字或图画,它是青年亚文化的一种新形式。它反映出当前青年的精神特质和集体焦虑,在一种程度上是新时期青年社会心态和社会心理的一个表征。
90后所身处的成长环境,是中国社会和经济发展进入了一个新阶段。传统努力已经难以实现生活的质变和阶层的上升了。目前90后所处的时代,由于社会成本高居不下,下层通道往上的空间逐渐已经堵塞。
他们经历了空气污染、数次地震、房价高企、就业困难等种种压力,他们通过互联网得知全球范围的动态,他们在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这是一个风险社会。跟其他年代寻求外部扩张不同,90 后知道外部扩张是要承担风险的。并且,他们享有更好的物质条件,和更为扁平的家庭和就业关系,对他们来说外部扩张不是必须的。他们更经常谈论的是“我”,是“成为我自己,成为一个独立的个体。”
《马男波杰克》台词
这批内外统一的年轻人乐于做自己,不需要扮演别人心目中三好青年的完美形象,所以承认自己是垃圾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他们接受自己的不完美、接受自己的缺陷,并为自己而活,接受自己是一个这样的人,与自己和解。
关于“丧文化”是否能正确引导青年树立正确价值观,笔者在这里不做探讨,还是那句话,存在的就是合理,丧文化是一个不能被忽视的思潮,国产电视剧创作应该关注这个文化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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