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母求医的故事

文丨安娜

没有深夜痛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没被医院折磨得走投无路的人，我觉得，也不足以谈人生。

女神节这一天，当别的女人正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已经一大早带着老妈子穿过了某大医院的好几个窗口。

这家大型综合医院向来以挂号难著称，它的成名科室之一专治我妈这病。由于起病突然，没来得及提前挂号，我在三个医疗类APP里分别搜索了最近它们最近两周内的专科医生，均显示号已挂完。“医院预约挂号”APP上倒显示少量余号，但需支付上千服务费，我也没用过这个APP，不太信任，放弃。

不得已，点开去年帮我们安排过手术的医疗中介，她承诺可拿到隔天的专家诊号，服务费每个200元——我妈的病情需要问诊3个科室。

当即微信转账，次晨在大厅内交接。她比我们更早到达，与医疗中介交易算地下活动，事实上的市场行为，你可以看出“让顾客满意”也是他们的服务原则，得依赖品质和诚信吸引客户。

尽管拿到求诊资格，在医院的“正规程序”里仍然算“插队”，面诊顺序略靠后。于是，三个科室同时签到排队，分头等待，哪科先叫号，就先去哪科面诊。

显然，医疗中介的科室资源也分亲疏远近，在合作关系良好的医生那里能优先接诊。神内科看病效率最高，没等多久就见到医生，看病也仔细，不过我们拿着磁共震检查单去约拍片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等候拍片的队伍已经排到三天之后。

我们从外省赶去，路上往返近八8小时，住下来的话，无论食宿还是时间成本，都消耗不起。于是，再一次求助医疗中介。

五百元交换三天时间，我们觉得值。

如此，在三个科室几经辗转，耗时五个多小时，我们终于走到了这趟求诊的尾巴上。这最后的一步，这也是最艰难的一步——到今天还没有完成。

最后一步要做一个肌电图检查，付完钱来到预约室，一页通知赫然在目。

一个外地人，在大城市的著名医院里求医，如果不通过医疗中介，你根本寸步难行。我又习惯性地向中介大姐求助，这回她也蔫了。

她说，她需要一些活动时间，办理这个检查，难度很大。分别之前，我们转账给她两千，她说，如果办不成就退款给我。

走投无路，我们只得回家，继续在忐忑中等待中介给我们带来提前检查的消息。

写到这里，请喜欢数学的同学帮我算一算，在这次“免费”的医疗里，我们花了多少钱？

花钱的原因都是因为耗不起时间。不同的人、不同的病情对排队的忍受阈值不一样。对我来讲，等待是这个世界上最折磨人的东西，况且，我老妈的病情也经不起等待。

更值得细想的问题是，为什么消费一项服务/商品需要等待?

你去买米、买水果，买手机、买冰箱，曾因为货品不足排过队吗？你去看电影、打网球、游泳，商家让你排过队吗？他们只会恨你不多买点东西，不多消费几项运动。

同样是商业服务，暂不论一般病患家属如何低声下气地讨好医生，就问：为什么医院可以理直气壮地让你排队，三个月，半年，张口而来，而你居然也认为，就该如此？

有人会说，一国最好的医疗资料都集中在少数几个大城市里，全国百姓如果都打破脑袋涌向大城市看病，哪里容得下？当然难啊。

或者问，你为什么要去大城市的医院，为什么要看大医院的好医生？

后面一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前面一个问题：我珍惜生命，想要活得有点质量，想要活得长久些，所以必须找好的医生治病，好医生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真正的问题是第一个，医疗市场被垄断，私人资本头破血流都申请不到办医资格。而为了塑造医疗“免费”的模样，就得讲究有限投入，限量供应。

一百个人吃饭，你只准备了十碗饭，这一百个人就只能搭上老命来抢，但再怎么抢，总有九十个人注定吃不到。

当然，为了所谓的“免费”，医疗价格被强制压低，不再受到正常市场供需的自然调节，不管多么地供不应求，也不能涨价。

幸运的是，经济规律就像春风拂过的树梢，没人挡得住柳枝的嫩芽噌噌往上冒。你在明面上限制我的价格，那我就走暗道嘛，不同岗位上的部分医生私下里会相互合作，自发形成一种获利模式，为有需求的患者提供独立于“正规系统”之外的服务，用所得收入弥补价格限制引起的实际价值损失。

医疗中介正是看到了医生团队和病患双方同时存在的这种相互需要，及时现身，牵线搭桥，收取一定的服务费用。如此一来，愿意出价者免去漫漫等待，医术精湛者可凭额外诊号、走穴等方式变现自己的技术和能力。

这才是真正的自由交易，不侵犯任何人产权的一种正常方式。但可笑的，这种最正当的方式却被称为非法交易，或者不正当手段。

用打车APP坐过出租车的同学，应该知道，在打车高峰期选择自愿增加调度费，打到车子的概率立即飙升。用价格筛选真实需求、或需求的紧急程度，其背后的道理同加价被优先满足医疗需求一样。

说到这儿，应该果断明白，解决就医难，只有医疗市场化一条路，让愿意投资医疗事业的企业家统统进来竞争，依靠提升技术和服务取胜，而不是顶着免费的名头，不得不接受劣质的服务，还要忍受漫长的等候。

我相信很多人害怕医疗服务私有化，他们觉得治病是特殊行业，万一被不负责任的医生治残、治死了呢？好，按此逻辑，你会不会也担心饭店厨师某天在你的菜里下毒？会不会也忧虑你孩子的游泳教练在上课过程中将你的孩子溺毙泥？

医疗事故和交通事故、火灾事故的性质完全一样，都是偶发事件，纯属意外。发生事故，权责分明，就可以索赔，医疗也一样。

既然饭店和游泳教练为了信誉，为了赚钱，会尽一切可能服务好客人，为什么私立医院不行呢？私立医院在商业竞争中要存活，要立口碑，要多赚钱，更有强劲的动力升级医疗设备，优化医疗技术。他们也更加不可能有意做砸生意，一旦做砸，没有谁补贴，没有谁撑腰，就等于直接砸了自己的饭碗。谁会这么蠢？

这才是商业竞争的本质，提供商品/服务，赚取利润的同时满足顾客的需求。而且，为了长久经营多多发财，更需要努力讨好顾客，给顾客最佳体验。

一句话，利已——赚钱——是目的，而结果之一恰恰是利他——多样化的选择，有竞争力的价格和优秀的服务。

这个道理，适用于一切商品一切服务，医疗当然也不例外。我希望我老妈子活久些，到了医疗市场化那一天，让她看看，原来去医院看病，是可以和在鞋店买鞋一样，不用排队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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