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 | 达康书记做官太积极，孙连城们只好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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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子非鱼

版权：开屏映画（ikaiping）

“汉东干部天团”，号称有各种书记、局长，其实只有一个人，以前是赵立春，现在是沙瑞金。

这两位“汉东天王”虽然行事各异，却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就是喜欢标榜自己的开明，喜欢改革家的声望。所以，赵立春找香港记者捉刀写了一篇批判沙家帮的文章，沙瑞金对“沙家帮”不以为意，却对文中称自己否定改革十分忧心。

喜欢标榜开明和改革的政客，不免喜欢任用那些会咋呼改革会积极配合面子工程的“GDP干部”。于是，“汉东干部天团”的星空上，出现了屹立不倒的李达康。

一个不容忽视的现象是，李达康这样一个毫无人情味的干部，不管在赵家帮时代，还是沙家帮时代，都是吃香的。因为李达康为GDP敢拼，敢不要面子，宁肯被骂蠢萌，也上敢跟领导要政策，中敢骂不作为的干部，下敢从老百姓的脚下抢地盘。

这样的干部，虽然蠢萌了点，有时候还会因为行事泼辣整出个“一一六事件”来，但是总体而言好用，且不会抢上级的面子和功劳。或者也可以说，因为蠢萌，所以好用。因为蠢萌会招骂，下面骂声载道的时候，立春和瑞金们就可以出面来显示一下自己的睿智和开明，责任则可以抛给李达康们，在中央巡视组来的时候，还会落得一个能包容脾气耿直的干部的口碑。

相比而言，孙连城们就不是那么“好用”。

因为他们不够蠢萌，总是聪明理智得过头，凡事要考虑实现的可能性与必要性。“天王”们每每突发奇想，整个什么大的改革措施来，这些人首先做的不是连连称是，立即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推行，而是在脑袋里先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样做好吗？可以吗？”

比如说，达康书记强拆大风厂一手制造了“一一六事件”后，因为与新天王沙瑞金有旧的老干部陈岩石出面支持工人，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倒向了工人，他的支持倒也很简单粗暴，让京州各政府部门从经费中挪用巨资补贴给工人，光明区区长孙连城于是莫名其妙地就承担了其中一千万的挪用任务。

最奇怪的是，大风厂的工人要办新大风公司，不去租办公场地，却跟政府要地皮盖厂房。孙连城又莫名其妙摊上给新大风厂找一块20亩的地做新厂房的重任。光明区财政本来就困难得揭不开锅，地也被丁义珍卖光了，即使有地，给新大风厂的程序正义又在哪里呢？孙连城童鞋又不是土地公公，没法变出无限的土地和钱来应付这些随时摊到头上的任务，于是只好以为领导们在开玩笑，说说就算了。

所以，后来，李达康和沙书记借信访窗口问题，大骂孙连城懒政、闲人，还很过分地对孙连城“看星星”的个人爱好进行人身攻击，甚至把孙连城下放到少年宫陪童鞋们数星星的时候，问题就来了，孙连城们的懒，到底是谁造成的？

“沙天王”和达康书记不会承认，孙连城们的懒，正是他们的过于勤勉、越殂代疱、大权独揽造成的。

《人民的名义》中，能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省长和市长都是缺位的。我们可以看到省委书记沙瑞金在京东大刀阔斧地改革政声，他身边常常跟着的是纪委书记，而不是省长。而李达康在京州做市委书记，样样事情都要冲在一线，我们也从来看不到京州市长的存在。这或许可以解释为反腐败的事情，主要是执政党的事情，应该由书记来抓。但是，它或许侧面也对应了一种现实，省长市长这种政府官员，在行政序列里基本上是可有可无的摆设。所以李达康作为京州市委书记，不需要通过市长，就可以直接指挥区长孙连城批地挪款。

孙连城懒吗？我看比孙连城更懒的肯定是京州市长吧？当一一六事件发生时，整个京州好像根本就没有市长的存在。而评价一个政府部门的干部是不是合格，也不需要省长和市长参与意见，只要书记有了定夺，就够了。

假如《人民的名义》真的反应了某种政治现实，那么我们很容易发现，这种政治现实里，整个公务员的职能体系是一塌糊涂的，干部们的汇报体系是不清不楚的，干部们的职责范围也是乱七八糟的。这个体系并非建立在基于每一个公务员的分工合作、层级分明、自下而上的配合上，而是建立在一把手的喜好与专断基础上，以人民的名义和改革的名义进行自上而下的统治。这个体系不符合任何现代管理的原则，所以这样的体系产生出来的GDP也是不可信的，充满风险的，伴随着各种“一一六事件”的隐患。

在这个系统里，一个官员要想顺利升职，无法依靠自己的岗位定义和职能关系，而要依赖两个系统——第一，靠山系统；第二，情报系统。所以，每一个“汉东干部”，身后都有一个靠山的影子，而他们日常工作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建立自己的情报网，以决定自己听谁的、怎么听、听什么，进而再决定自己做什么、怎么做、为谁做。

孙连城在这样完全无法独立判断、独立工作的系统里待得能不厌倦吗？他作为一个区长，区里的重要项目比如光明峰项目却是被领导们把控的，今天这个人上台对他这样指挥，明天那个人上台对他那样指挥，他从来也没有成为自己分管地界的主人公，你让他如何对自己的工作产生激情？

每一个“沙天王”来到汉东的时候，都把汉东当做一块全新的试验田，而自己则是那个理所当然的新局面的开拓者，下属各级官员们也理所当然的应该欢欣鼓舞地迎接新局面的到来。但是，“沙天王”的新局面跟孙连城们有关吗？

“沙天王”一来到汉东，第一时间是下去以体验生活的名义寻访能人。“沙天王”一方面继续任用蠢萌的李达康，一方面迅速找到了易学习这个神一样的存在。要说“沙天王”看上易学习的原因，除了他的基层经验与任劳任怨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屌李达康。因为他曾经是李达康的上级，为李达康背过锅，是敢跟李达康对着干而李达康又不能不忍的人。

沙瑞金着眼京州这块肥肉的人事布局，其越殂代疱的举动充分表明，“沙天王时代”和“赵天王时代”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没有人真正关心普通干部们在想什么，有什么疑问，有什么困难。他们关心的是自己提拔了哪些干部，占据了哪些重要岗位，而这些干部能否为自己带来政绩或利益。

孙连城们懒政的根本原因依然没有解决。他们在长期的疲于应付中发现，自己的岗位其实毫无价值。光明区区长，听起来不小的官了，但是这个官毫无自己的岗位尊严，每天被李达康们呼来唤去，一天一个主意，仿佛整个京州的官僚体系都不需要存在，只要有李达康一个干部就够了。而“沙天王”看起来关心干部的任用和培养，实际上也并不关心公务员整体体系的运作，而更关心那些关键岗位上的头头脑脑的任用。正是“沙天王”们对公务员体系正常运转的选择性忽视，让埋头干活的孙连城们对未来感到毫无希望，彻底打消了升职的动力。

孙连城最后求仁得仁，被发配到少年宫陪孩子们看星星。

不过，更多的孙连城们还是不得不在这个体系中挣扎着。他们大多不像孙连城那么洒脱，有自己的追求，只好假装自己过得挺好，就像育良书记的太太吴老师一样。

其中最典型的当属田国富，汉东省委常委，堂堂纪委书记，天天没啥自己的正事儿干，像跟班一样跟在“沙天王”身边，做马前卒，各种出谋划策。后来他还诳易学习从吕州市长任上调到京州做纪委书记，对李达康进行同级监督。他还声称自己也会对沙天王进行同级监督。

自欺欺人病入膏肓了吧？

不如学孙连城，多看看星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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