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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苟斐斐,博士研究生,厦门大学教师发展中心,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福建厦门 361005);朱平,博士,教授,硕士生导师,陕西科技大学教育学院(陕西西安 710021);张雯婷,助理研究员,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北京 100872)。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高质量教育体系建设:理念、标准、机制与方法”(21AZD068);福建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学科基础理论研究项目“智能时代高等教育数字化转型的国际视阈与本土实践”(JSZM2020007)。
引用:苟斐斐,朱平,张雯婷(2022).跨学科学习能促进非认知能力发展吗?——基于14万份本科生样本的实证[J].现代远程教育研究,34(3):87-95.
摘要:非认知能力对学生学业和未来职业发展具有重要影响,跨学科学习作为一种超越单一学科边界、具有整合性的学习方式,理论上对非认知能力的提升具有重要作用。然而,这一观点尚缺少大样本实证研究作为证明。基于14万份本科生数据考察跨学科学习对个体非认知能力的影响及其机制,实证分析表明:学生跨学科学习经历越多,其在人际关系能力、自我规制能力、神经认知能力等维度上的非认知能力越高;运用倾向值匹配法来解决样本选择偏误后,亦得到一致结果;同时,在采用控制院校类型和学习风格变量等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后结果仍然成立。在影响机制上,跨学科学习通过显性影响和隐性形塑两种方式促进了个体的非认知能力发展。在高等教育高质量发展背景下,应多方协同推进学生的非认知能力培养:高校须省思跨学科教育现状,提供更多支持学生参与的跨学科资源;教师须革新课堂教学设计,促进学生学习的跨界与融合;学生自身须发挥能动性,积极参与各种跨学科教育活动。
关键词:跨学科学习;非认知能力;本科生;实证分析
在充满着诸多不确定性的21世纪,衡量个体心理素质和涵养水平的非认知能力扮演着愈发重要的角色(Heckman et al.,2001)。近年来大量研究结果使人们逐渐意识到非认知能力的重要性,相关报告和政策文件也呼吁重视培养学生的非认知能力,如《未来的教育与技能:教育2030》(The Future of Education and Skills:Education 2030)中指出学生不仅需要基础性认知能力,还需具备数字素养、责任感、协作能力以及创新能力等(OECD,2018);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指出,要强化对学生实践动手、合作及创新能力的培养。可见,非认知能力对个体全面发展起关键作用,其培养问题尤为重要,批判性思维、分析推理能力以及清晰的思维与表达将成为毕业生未来职业发展的核心竞争力。信息技术在快速发展的同时,也推动了教育的发展与变革。在知识生产模式转型、社会复杂化及创新型人才需求增加的背景下,产生了跨学科的学习方式。跨学科学习是学习者通过整合两个及以上学科或专业知识体系,来实现单一学科内容不能达到的解决问题、解释现象的目的,是个人和群体在两个及以上学科领域整合观点和发散思维模式,促进对跨学科问题理解的过程(Mansilla,2010)。跨学科学习作为一种有效的教与学方式,理论上有助于弥补传统的分科教育无法实现的教育目的,促进学生的全面发展。但遗憾的是,由于难以寻找具有代表性的数据,已有文献并未对跨学科学习何以影响个体非认知能力问题进行实证研究。而非认知能力水平对个体发展极其重要,探讨跨学科学习对非认知能力的影响机制具有重要的理论和现实价值。为此,本研究主要解决以下两个问题:一是已有定性研究认为跨学科学习有助于学生非认知能力的提升,那么在实证研究中这种观点是否成立?二是如果跨学科学习对学生非认知能力有影响,那么其是如何影响的?作用机制是什么?个体的能力包括认知能力和非认知能力(李晓曼等,2012)。认知能力能够通过考试成绩等来衡量(Heckman et al.,2013),而对于非认知能力的界定,学界并未达成统一。不同领域的学者对非认知能力的理解也不同:经济学领域对非认知能力持两种观点,一是与认知能力相对应的个体特质,二是时间与风险偏好等概念的集合(王春超等,2018);心理学领域认为非认知能力是个体拥有的、较为稳定的思想、情感及其观念引导下的行为(Roberts et al.,2007);教育学领域则将其理解为一种非智力性因素,需要通过个体的各种行为表现来观察。本研究沿用教育学领域观点,将其界定为一种与智力因素相对的、不易直接观察的,需要通过各种行为间接地综合测量的能力。在何种因素形塑了非认知能力的问题上,已有研究认为同群效应、班级规模和家庭资本有显著影响。同群效应通过社会交互影响个体非认知能力,在考虑异质性问题后发现学生干部身份依然对非认知能力的产生有影响(王春超等,2018);班级规模对非认知能力仅在某些维度下存在显著影响,当班级规模为40人及以下时对学生的情绪控制能力具有正向效应,而当班级规模在58人以上时对学生的毅力与创造性思维能力具有正向效应(郑力,2020);家庭资本对个体非认知能力的影响是现有研究中最多的(曹连喆等,2019;李乐敏等,2020),其会在子女成长的过程中,通过影响文化资本积攒的方式,作用于个体非认知能力的发展(李丽等,2017)。目前学界关于非认知能力的测度指标没有统一的划分,学者们视研究的不同而将其进行不同的分类。具有代表性的划分方法有三类:一是基于人格心理学中的人格特质分类,将非认知能力分为思维开通性、尽责性、外倾性以及神经质等几个方面(乐君杰等,2017;王春超等,2018)。二是基于个体内因决定论将非认知能力分为自尊和控制点(Drago,2008),前者是个体的一种主观评价,后者是个体特有的生存态度(方超等,2019)。三是认为非认知能力是除学术性技能之外的其他综合能力,包括人际关系能力、自我规制能力和神经认知能力等(乔治·库等,2019;Zelazo,2016)。本研究在考量样本数据与指标维度契合基础上借鉴第三种方式对非认知能力进行划分。近年来关于非认知能力与个体发展之间关系的研究逐渐增多,其在个体发展中的重要性逐渐凸显。Heckman等(2001;2006)、黄国英等(2017)、乐君杰等(2017)皆认为非认知能力可以对个体的工作表现和收入产生显著正向作用。也有学者从测量角度指出非认知能力虽然不能在学力测验中直接测量,但却在个体人生发展过程中起着重要的作用,与认知能力相比学校更应培育学生的非认知能力(钟启泉,2019)。方超等(2019)认为非认知能力会对学生学业成绩产生影响,而带有负面情绪的非认知能力则会对学生的学业成绩产生消极影响。学生在大学期间积极参与非认知能力培养的相关活动能够提升其未来职业发展水平(孙国府等,2014),对职业发展有正向作用。“跨学科”一词最早出现在20世纪20年代的美国,最初是指具有多学科背景的学者之间进行合作性研究(董艳等,2019a),直到1930年美国正式使用跨学科概念才开始强调学科间的混合(Wall et al.,2008)。而“跨学科学习”最早是英国科学家汉佛莱(Humphreys)在1981年提出的,指学生广泛地探索与他们生活环境中某些问题相联系的不同科目知识,这些知识涉及多个领域——人文、自然、社会、数学、音乐、美术甚至交流技巧,在这种跨学科领域的学习中,学生的知识和技能得以充分应用和发展(许书萌等,2008)。也有学者认为跨学科学习是以提升学生的科学精神和创新能力为教育目标,“基于跨学科意识,运用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学科观念以及跨学科观念,解决真实问题的课程与学习取向”(张华,2017),即让学生学会运用相关联学科的研究和学习方法去分析问题、解决问题,从而对复杂问题进行不同的认识以及更深层次的内化与理解的过程(李克东等,2019)。可以看出,跨学科学习是一种宽泛的学习方式,不仅包含跨学科课程学习,而且涵盖用以提升学生分析、解决问题能力的其他实践活动。目前跨学科学习的实施途径包括学校课程设计体现跨学科性、学校开设选修课、双学位制度、成立跨学科研究组织以及个体的课外学习及研究等,而组织方式主要包括探究产生式学习(DoPBL)模式(董艳等,2019b)、STEM教育活动中的5EX模型(李克东等,2019)、奥尔堡大学开展的WOFIE创新创业工作坊、THINK Global School创变者课程模块等(曹培杰,2018),意在真正促进学生的跨学科思维和理解能力。本研究认为,“跨学科学习从教的角度来看就是跨学科的综合培养,从学的角度看实质就是博览群书”(徐国兴,2013),“横向是指同时主修和辅修不同的专业,纵向是指在受教育过程的不同阶段进行不同学科的学习”(李珍香,2015;冷文君,2017),如大学期间参加跨学科研究、跨院校选修等,通过融合与合作培养问题解决能力以及跨学科思维。国际文凭组织认为跨学科学习有三个特点,即以产生跨学科理解为目的、根植于学科思维、实现学科整合。跨学科学习与其他学习方式一样具有目的特性和手段特性。目的特性在于培养学生的跨学科意识、跨学科思维、创新意识、跨文化理解、人际交流与适应等能力以促进个体自由人格发展。而手段特性体现在跨学科学习是一种选择信息、整合信息及知识、通过多种手段和方法以解决社会复杂问题的策略(张华,2017)。从以上对跨学科学习内涵、特性的剖析可发现,其功能及作用在于:(1)提升学生科学精神和创新能力,培养个体的自由人格(董艳等,2019b);(2)促使学生运用跨学科研究方法去分析解决问题,实现知识融合和思维整合(Mansilla,2006;Shen et al.,2015;Kricsfalusy et al.,2016);(3)增强个体对不同文化、政治、伦理等的理解力(杜芳芳等,2015);(4)提高个体与团体协作能力,促进与他者进行批判性交流的能力;(5)满足社会发展需求,培养学习者的“21世纪技能”(辛涛等,2014;Mansilla,2010;Stentoft et al.,2017;Vogler et al.,2017)。以上能力大部分属于非认知能力范畴,因此本研究提出如下假设:假设1:跨学科学习经历越多,本科生非认知能力水平越高。假设1A:跨学科学习经历越多,本科生人际关系能力、自我规制能力及神经认知能力水平越高。本研究数据来源于“全国普通高校本科教育教学质量调查”,该调查的问卷由厦门大学教育研究院研究团队自编而成,问卷采取非概率抽样的方式于2020年6—7月发放,发放前期皆实施了测试和改进,共回收140815份问卷。问卷内容涵盖本科生学习投入、学习体验、自我概念与压力应对、能力发展以及学习满意度等,本研究涉及跨学科学习与非认知能力的题项来源于该调查问卷的“学习投入”和“能力发展”部分,均采用4级李克特量表,“学习投入”部分的选项从“从来没有”到“十分经常”,“能力发展”部分的范围从“没有进步”到“进步很大”。问卷中与本研究相关的跨学科学习和非认知能力题项如表1所示。同时,对研究所涉题项进行检验得知,α值为0.928,KMO值为0.958。
参考已有研究模型构建方式,本研究构建如下基准回归模型来分析跨学科学习对非认知能力的影响。NCai=β0+β1InterLi+β2Controlsi+ui式中,i表示每一个体的观测值,被解释变量NCa为非认知能力,使用总体非认知能力、人际关系能力、自我规制能力以及神经认知能力度量;解释变量InterL为参与跨学科学习情况,使用跨学科课程、合作学习、科创项目、社会实践、研究课题以及总参与情况来度量;Controls是表示学生个体和家庭特征的控制变量,包括性别、年级、学科、生源、父母受教育程度、学习成绩水平等;u为随机误差项。本研究主要关注本科生跨学科学习对非认知能力的影响,具体到模型中,就是β1值的正负性及数值大小。根据研究假设,预期系数β1显著为正。美国印第安纳大学高等教育学名誉教授、高校学生学业成果评估中心学者乔治·库等(2019)指出,非认知能力主要包括人际关系能力、自我规制能力和神经认知能力三个维度的行为特质(维度的具体涵义见表1)。本研究沿用其方法将非认知能力分为三类,人际关系能力以“口头表达能力”“团队合作能力”及“外语应用能力”题项来体现,自我规制能力以“适应新环境能力”“自我反思能力”“自我道德与价值准则能力”题项来反映,神经认知能力以“跨学科思维能力”“跨文化理解能力”“创新能力”“分析规划能力”题项来度量(见表2)。在前述已有研究基础上将跨学科学习概念具体化到“跨学科课程”“合作学习”“科创项目”“社会实践”“研究课题”5个变量上(见表2),均为等级变量。在后续解决样本选择偏误问题时,根据中位数法将该变量转换为“跨学科学习参与少”与“跨学科学习参与多”二分变量,以便观测跨学科学习对非认知能力的影响。总体来说,调查样本中较多、较少参与各项跨学科学习活动的学生占比分别为55.1%、44.9%,这表明随着跨学科教育在各高校不断实施与推进,越来越多的学生通过各种方式已参与到跨学科学习实践中来。
从已有文献发现,性别、年级和生源均对个体的非认知能力有显著影响,男生非认知能力高于女生,高年级学生非认知能力高于低年级学生,城市生源学生非认知能力显著高于农村生源学生(李丽等,2017)。父母受教育程度也会对子女的非认知能力产生一定影响,父母受教育程度越高,子女非认知能力越高(李晓曼等,2012)。故将性别、年级、生源地及父母受教育程度纳入控制变量中。人文社科与理工类学科学生的逻辑思维和知识结构不同,可能会影响个体的非认知能力水平,故将学科也纳入控制变量中。同时,本研究在初步相关分析中发现学习成绩水平与非认知能力之间存在相关性,因此也纳入回归模型对其进行控制。表3报告了跨学科学习对学生非认知能力的多元回归结果,每列回归均加入了控制变量。实证结果显示,总体非认知能力及三个子维度的系数在回归中均显著为正,表明跨学科学习与非认知能力提升显著正相关。跨学科学习经历每增加1%,学生的总体非认知能力提升12.4%,人际关系能力提升13.5%,自我规制能力提升9.2%,神经认知能力提升14.4%。跨学科学习作为个体在两个及以上学科中整合知识与思维的方式,具有综合运用、合作共享与意义生成三大特点。综合运用是跨学科学习的基本要义,指以两个或以上学科为基础进行思维的拓展与理解;合作共享指跨学科学习不只是个体对课程或书籍的自主学习,更表征为与不同学科的学生共同探讨、合作探究的过程;意义生成是跨学科学习的最终目标,以往传统学科本位学习是一种表面意义学习而非深刻性理解,而个体通过跨学科学习能够在质疑和反思中建构知识与能动学习,达到意义理解与生成的目的(杜芳芳等,2015)。三种特性决定了跨学科学习对个体非认知能力所发挥的作用。此外,与其他能力提升相比,跨学科学习对自我规制能力影响较小,可能源于跨学科学习的效果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有滞后性,显性层面能够直接提升个体人际关系能力与神经认知能力,而对于自我规制能力的影响是隐性的,即其提升效果存在无意识性且在短期内难以察觉。
(注:***表示在 0.1%水平上显著,**表示在 1%水平上显著;括号内为标准误;下同。)回归结果中控制变量与非认知能力间的关系也基本达到了理论预期:在总体非认知能力层面,性别和年级的系数为正,且达到0.1%的显著性水平,表明男生非认知能力高于女生,高年级学生非认知能力高于低年级学生。学科、学生成绩水平、生源、父母受教育程度的系数为正,均达到0.1%的显著性水平,体现出人文社科、城市生源、父母受教育程度高的学生其非认知能力水平较高。而在非认知能力子维度中,年级对学生的人际关系能力、神经认知能力的影响不显著,女生的自我规制能力高于男生。跨学科学习作为学生的一种学习行为,属微观变量范畴,会因个体人口学特征的影响而存在样本选择偏误问题。因此,本研究进一步使用倾向值匹配法来解决这一问题。借鉴陈强(2010)的方法,首先选择影响跨学科学习与非认知能力的控制变量(性别、学科、学习风格、学习成绩水平、生源等)作为Logit模型中的协变量,然后将“跨学科学习”运用中位数法转换为“跨学科学习参与少”与“跨学科学习参与多”二分变量,在这一过程中,协变量均通过了平衡性检验和共同支撑假设检验(匹配后各协变量的组间差异在0.1%水平上不显著;|t|>1.96;核密度曲线吻合度高)。表4为匹配后的回归结果,可以看出跨学科学习对学生总体非认知能力、人际关系能力、自我规制能力以及神经认知能力的影响系数依然为正,表明跨学科学习能够显著促进学生的非认知能力,这与前文回归结果一致。
(注:匹配结果仅观测与前文回归结果中系数符号的一致性;匹配量为107741,R2=0.134;ATT值为匹配后的平均效应量。)为验证本研究的估计结果是否具有稳健一致性,采用控制院校类型、学习风格变量以及分别考查跨学科学习各子项目等方法进行稳健性检验。学生就读院校类型的不同可能意味着各种学习资源拥有量、教育水平等存在差异,从而导致了不同的跨学科学习投入与产出,影响其非认知能力的发展;不同学习风格(如能够举一反三、触类旁通)的学习者可能具有不同的学习能力,也可能会影响自身非认知能力发展。基于此,本研究在控制变量中分别加入院校类型和学习风格变量,重新进行回归。如表5所示的回归结果显示,控制院校类型及学习风格后跨学科学习对非认知能力仍然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再次验证了前文回归结果的可靠性。
(注:R2 是分别考虑院校类型和学生的学习风格后,跨学科学习对总体非认知能力、人际关系能力、自我规制能力和神经认知能力的回归结果中的方差解释度,共由 8 个回归模型的结果整理而得。)
各种跨学科学习组织方式之间的性质、特点及其要求表现出的差异性可能会影响学生的参与时间与精力投入,进而影响学习效果。为了进一步检验跨学科学习对非认知能力的效应,在此运用各子项目(跨学科课程、合作学习、科创项目、社会实践和研究课题)代替总体跨学科学习指标进行稳健性检验。回归结果如表6所示,研究中厘定的所有跨学科学习方式均对非认知能力呈现正向影响,其中参与合作学习与社会实践影响较大。结果反映出跨学科学习经历的不同会导致本科生非认知能力存在显著差异,进而对个体成长与发展产生影响,这与前文的结论一致。
上述实证结果表明,跨学科学习促进了本科生非认知能力发展,具体表现为人际关系能力、自我规制能力以及神经认知能力的提升。为了进一步探讨作用机制(见图1),本研究从显性影响和隐性形塑两个角度进行理论剖析。
显性影响是“主体能够意识到自身被客体所影响的机制”(Frensch et al.,2003)。跨学科学习方式直接促进了本科生非认知能力的发展。借助跨学科学习,学生广泛地探索与他们生活环境中某些问题相联系的不同科目的知识,在整合数门学科知识的实践中锻炼自己,提升自身的跨学科思维与跨文化理解能力。具体而言:在修读跨学科课程时,与其他学科学生之间的交流互动可以使人际关系能力与口头表达能力得到提升,也直接促进了跨学科思维能力、适应新环境能力的发展;参与小组的合作学习能够提升学生的口头表达、团队合作、语言应用能力及个体修养;科创项目和研究课题能够使学生通过对周围事物的精确观察和描述来了解知识的来源以促进创新能力(Sax et al.,2005)、意志力、创新素质、批判性思维、问题解决能力、责任心等(郭卉等,2014;李湘萍,2015),进而影响个体非认知能力发展。隐性影响是“一开始未意识到,而在理解与建构过程中产生的影响”(Reber,1989)。无论是横向的主辅修跨学科学习还是纵向的在受教育过程中进行的不同阶段跨学科学习,皆是一种认知参与与情感参与有机统一、个体与他者合作共享的双向互动过程。这一过程在无意识地、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学生的思维方式、理解问题方式以及整合问题能力,有助于学生摆脱传统单一课堂学习观的“禁锢”,实现为理解而学、为生活而学,在理解的同时实现自我认知的重塑、人际关系的重建以及自我概念的重构。同时,在跨学科学习中可能存在个体间学习能力、学习素养甚至价值观的差异,在对待与解决这些差异所带来的冲突的过程中,个体会无意识地使用自我道德与价值准则能力在差异导致的不同张力间寻求自身的平衡,反思自我,从而促进个体适应不同学习环境的能力发展。总之,跨学科学习主要显性影响学生的人际关系能力和神经认知能力,隐性形塑学生的自我规制能力。当然,显性影响和隐性影响之间并非绝对的对立关系,二者也共同对非认知能力产生作用,如两者皆能够促进个体人际关系重建、提升适应环境的能力等。非认知能力在学生学业和未来职业发展中的影响力逐渐增强,同时“在社会发展日益综合化的大背景下,个体逐渐认识到所面临问题的多样性和复杂性,……站在全局性角度思考和解决问题的跨学科学习已被高度重视”(董艳等,2019a)。在此背景下,考察跨学科学习对个体非认知能力的影响具有现实意义。本研究结果明确回应了研究主题:跨学科学习会显著提升学生的非认知能力,但在非认知能力内部影响有差异,对自我规制能力的提升较小。在考虑样本偏误问题及一系列稳健性检验后,这一结论仍然成立。基于此,本研究针对以下四方面问题提出建议。其一,高校如何认识学生能力培养转变?我国高等教育已从大众化迈入了普及化阶段,高等教育的社会及文化功能也逐渐得到关注。这就要求高校为学生树立正确的学习理念——进入高校学习是为探求知识、提升和培养自身能力,尤其是非认知能力,而非单纯以就业为导向(李立国等,2017)。学生能力分为可以识别和测量的认知能力和难以准确评估的非认知能力,认知能力对个体发展固然有重要作用,但越来越多的研究发现,非认知能力对个体表现及成长更为重要。然而,作为培育未来人才的高校虽然对个体能力发展的认识有所转变,但却对非认知能力提升问题关注度不够,过度重视专业教育和对专业性人才的培养(尤其是理工科类),而将学生人格的自由发展、批判性思维、创新创造能力、道德准则认知能力置于专业能力之后。教育的本质是让受教育者学会区分是非真伪、辨别善恶、识别利害取舍、学会鉴赏美丑精粗(潘光旦,2000)。因此,院校不能视短期“工具性”目标为培养人才的目的,而应站在“全人”角度重新认识学生能力培养问题。其二,高校如何组织学生进行跨学科学习?本研究表明跨学科学习对学生非认知能力发展有显著影响。高校作为学生能力发展的重要场所,应通过组织学生跨学科学习来提升其非认知能力。大学生跨学科学习(如跨学科课程设置)已提倡多年,但其在人才培养中的“效能”究竟如何,是否发挥了应有的作用值得反思。为此,高校应思考如何在人才培养方案和课程体系中“名副其实”地融入跨学科这一元素。同时,研究结论指出跨学科学习对个体的自我规制能力影响与其他能力相比较小,这就需要进一步探究是跨学科学习经历本身对自我规制能力产生的影响力度小,还是现阶段跨学科教育未能在学生自我规制能力方面发挥真正的作用。总之,高校需要反思跨学科教育组织方式的“实质效能”问题,真正实现促进学生能力发展的跨学科教育。其三,教师在课堂设计中如何体现跨学科性?教师作为学生学习的引导者、价值观形塑的影响者,在学生发展中起着“风向标”的作用。因此在课堂中,教师对跨学科教学的落实,对个体能力的发展意义重大。教师的课堂设计充分体现跨学科性是培养学生非认知能力的有效途径之一。在课堂设计、课堂实施过程中,教师需要以调动学生学习兴趣、激发学习动机、锻炼各种能力为目标而进行教学。项目式教学和基于问题的跨学科教学(对学生而言为项目式学习和问题式的学习)方式均有助于实现此类目标。项目式教学在建构主义理念的指导下,代替了知识本位的传统教学方式,以任务驱动和项目导向为主,不再强调教师教学主导性而重在引导学生自主学习,培养学生的责任感、协作力、实践力以及对知识的内化能力(宋朝霞等,2014)。基于问题的跨学科教学是集自我导向与合作共享、事实理解与意义生成有机融通为一体的一种教学方式,能够帮助学生积累知识,培养好奇精神、伦理道德观、价值判断力、冲突解决能力、责任感及共情力等(杜芳芳等,2015)。教师可以因人、因课地组织项目式教学和问题导向的跨学科教学。其四,学生如何认识自身能力发展?无论高校、教师做得再好,对于具有主观能动性的学生而言,个体自身的思想认知远远重于学校、教师等的外部推动。学生自身应认识到个体能力发展不仅仅是学习成绩的好坏、专业排名的前后、证书拥有数量的多少等认知能力发展,还包含人格健全、情绪稳定、责任心、共情力、自我道德价值等非认知能力。为此,大学生在校期间除需要学习必要的专业知识外,还可以:多涉猎本专业外的通识知识,扩大知识面;积极参与具有高影响力的科研活动,培养自身创新能力与整合规划能力;参与社会实践活动,锻炼实践能力;聆听观点各异的讲座,培养跨文化理解能力;与同学、老师及时交流,提升人际关系能力等。
注释:
① 神经认知能力包括晶体智力(Crystallized Intelligence)和流体智力(Fluid Intelligence)。晶体智力与认知能力一致,其特征是可被观察和具有表层性;而流体智力则指向非认知能力,包括认知灵活性、工作记忆和抑制性控制等。在此虽命名为神经认知能力,但更多指向流体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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