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被AI替代的，居然是孙燕姿｜深网
作者丨叶蓁 编辑丨康晓
出品丨深网·腾讯新闻小满工作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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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后，当我们回顾“AI孙燕姿”事件时，或许会将其作为AIGC社会伦理问题大争论的开端。
近期，在B站、抖音等网络平台，“AI孙燕姿”被推上热搜成为新晋顶流。“AI孙燕姿”就是用孙燕姿的声音合成的AI歌曲。今年，众多用户使用一款基于AI的学唱软件Sovits4.0模型，生成了大量孙燕姿音色的歌曲，包括《发如雪》《好汉歌》等，使得“AI孙燕姿”火遍全网。
网友调侃称，2023年最佳国语女歌手和最佳新人奖获得者是“AI孙燕姿”。
“我一个冷门歌手，争不过AI。你跟一个每几分钟就推出一张新专辑的‘人’还有什么好争的。”5月22日晚，孙燕姿发文公开回应“AI孙燕姿”。该回应引发了大量网友和孙燕姿歌迷对AI技术及声音合成工具的质疑。
争议之下，一些百万播放的UP主已经删除了合成的歌曲。
“AI孙燕姿涉嫌侵权。”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刘彬告诉《深网》，包括姓名权和肖像权的侵权，而以营利为目的、擅自使用他人歌曲做训练的行为，涉嫌侵犯著作权。
侵权之外，更值得担忧的问题是，人类的艺术创造力未来会不会逐渐被AI取代？
“艺术是人类情感和思想的一种表达方式，由AI来创作，就失去了作品中人性的元素，这会引发关于什么是艺术以及艺术的价值和意义的深层次讨论。”DCCI互联网研究院院长刘兴亮对《深网》指出。
火花音悦音乐总监、联合创始人yocho告诉《深网》，AI不会威胁到歌手的职业，“AI孙燕姿”让孙燕姿失业的担忧毫无可能。
“如果孙燕姿不存在，‘AI孙燕姿’就不存在。目前的音乐生成模型，无论是AIGC，还是MusicLM，都是基于已有的音乐段落去进行分析和整理的。”yocho表示。
“AI孙燕姿”火了 孙燕姿怎么办
孙燕姿，出道已有20多年，凭借《天黑黑》《我怀念的》《遇见》等歌曲成为90后的“青春记忆”。去年，孙燕姿成为2022年抖音第一场隆重推出的“线上演唱会”的合作歌手，这场演唱会吸引了2.4亿人次观看。
近两个多月，不仅仅是“AI孙燕姿”，借由AI，“AI周杰伦”、“AI陈奕迅”和“AI伍佰”等歌手纷纷在网络上“复出”。孙燕姿因其独特的音质成为佼佼者，每天都有十多首歌曲“出炉”。也有粉丝调侃，“孙燕姿不营业，粉丝就替孙燕姿营业。”
B站上一位“AI孙燕姿”作品的创作者介绍，他们的作品使用的是AI音色替换技术(Sovits4.0），其来源为so-vits-svc模型，一款由中国歌声合成爱好者开发的AI语音转换项目，可从面向开源及私有软件项目的托管平台GitHub上获得。
据悉，相较于以往VITS、soft-vc、VISinger2等项目，So-vits的使用大大简化，仅凭数段音频，就可用一个生成式模型来合成目标音色的音频，训练出用户想要的声学模型。这个模型可以保留音高和音调，也可以用不同的语言来翻唱。
该创作者介绍，“‘AI孙燕姿’需要提前处理好孙燕姿的唱歌素材，而后提取声音、音频切断，形成音频数据集，而后就可以训练出一个相对完善的模型。”因此，“AI孙燕姿”的门槛并不高。
训练一个“AI孙燕姿”声音模型，再加上算力的成本，起步是两百元左右。
此外，平台也在为“AI歌手”推波助澜。4月28日至6月24日，B站音乐区推出“虚拟之声创作计划”，up主可选择话题“AI虚拟之声实验室”投稿，平台将给予优质稿件提供流量扶持和活动奖励。目前，该活动已经有1亿浏览，超34万次讨论。
值得关注的是，在AI孙燕姿走红之前，So-vits-svc已经停止更新，该模型的开发者已将该项目从源代码托管服务平台Github上删库。该开发者团队声明：项目是一个开源、离线的项目，所有基于项目训练的AI模型和合成的音频，与项目的成员和贡献者无关。
早在2007年，虚拟歌手初音未来诞生，后来“二次元形象+语音合成引擎”的虚拟歌手层出不穷，包括B站的洛天依、乐华的虚拟艺人女团EOE和虚拟艺人男团量子少年。
目前AI对于音乐行业的介入除了AI翻唱外，还有AI音乐制作。
今年3月，台湾歌手陈珊妮发布新歌《教我如何做你的爱人》，一周后，陈珊妮发表长文阐述，她的新歌是由“AI模型”演唱的，单曲封面也是 AIGC生成。在歌曲制作过程中，陈珊妮为调教AI演唱做投入的工作量远高于她亲自演唱。
Yocho认为，“AI会解放音乐行业一部分反复拧螺丝的工种，但对歌手来说，不会威胁到歌手本身的职业，对他们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会解放他们的劳动力，使得他们更加专注于创作。”
一位音乐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士表示，AIGC已经对他所在公司的运营产生了很大影响，他们功能音乐制作的团队成员，被要求集体学习使用AI，因不会使用AI而无法提高效率的成员，失业的风险比较大。
“AI帮助音乐工业制作解决了很多问题，第一，当歌手的声音不符合预期，或者歌手没有档期，就可以用AI生成；还有配唱制作人要去编配一些和声，也可以通过AI去解决，提高了效率也降低了成本。”yocho告诉《深网》。yocho是一位跨界Hip-hop、电子与华语流行的音乐人，也是中国多档综艺合作音乐人和初音未来指定合作音乐人。
中国传媒大学音乐与录音艺术学院教授佟雪娜表示，AI技术的出现，就像当年出现的数字音乐一样，确实对音乐产业造成了一定的冲击，其是对传统唱片工业造成了很大的影响。音乐产业走到今天，都是技术引领着向前发展的，虽然给传统的唱片工业带来冲击，但是应该以包容的态度来看待技术的发展，它既带来挑战，但更多的是机遇。
不可忽视的一点是，音乐不仅仅是声音，还包含了人的情感、创造力、个性特征，甚至是歌手自身的人生经历等，这些都是目前的AI技术难以完全复制的。
AI创作引发的法律和伦理问题
新晋顶流“AI孙燕姿”火爆出圈的背后，也惹来诸多争议。
《著作权法》第24条对版权“合理使用”进行了规定，免费表演已经发表的作品，且该表演未向公众收取费用，也未向表演者支付报酬，且不以营利为目的，构成合理使用，无需取得著作权人许可及支付报酬。
北京市中闻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刘彬认为，尽管如此，借助于AI技术模拟孙燕姿的声音，演唱其他歌手的歌曲，并发布在网络上，很难说明其不以营利为目的，难以构成合理使用。同样，也不属于《著作权法》第23条规定的法定许可范畴。因此，该行为涉嫌侵犯了演唱者和词曲作者的著作权。
刘彬还指出，《民法典》第1023条规定，对自然人声音的保护，参照适用肖像权保护的有关规定。声音是人身属性，特定人的、有辨识度的声音具有相应的商业价值。孙燕姿的声音具有一定特点，未经其许可擅自使用其声音，涉嫌侵害了孙燕姿的声音权益。
此外，在刘彬看来，“AI孙燕姿”在网络上发布其“翻唱”的歌曲，使其不当获取了本不应属于其的点击量（流量），涉嫌构成不正当竞争。
DCCI互联网研究院院长刘兴亮认为，AI伦理问题主要有以下四个方面：第一个是创作权的问题，AI模拟孙燕姿创作了一首歌，那么这首歌的版权是孙燕姿还是AI的开发者；第二，AI模仿了孙燕姿的声音和风格，是否侵犯了孙燕姿的知识产权；第三,责任问题。如果AI创作的音乐导致了法律问题，例如诽谤或者侮辱，责任应当由谁来承担；第四、艺术由AI来创作，就失去了作品中人性的元素。
值得注意的是，AI技术引发的社会问题正在不断加剧。
今日，国内AI企业科大讯飞股价午后意外下跌8.82%，对此，科大讯飞回应表示，“股价下跌系某生成式AI写作虚假小作文导致，谣传风险为不实消息。”据悉，有人利用AI工具写了一篇“科大讯飞出现重大风险的警示文”，该消息流出后引发广泛关注。
中国互联网协会官微发文称，今年以来，ChatGPT等技术的应用，成为了信息科技领域的热点，引起公众对AI技术的广泛关注和热情，但伴随着深度合成技术的开放开源，深度合成产品和服务逐渐增多，利用“AI换脸”“AI换声”等虚假音视频，进行诈骗、诽谤的违法行为屡见不鲜。
“ChatGPT大火后，AI进入到了人们的日常工作生活中，但很多新问题值得探讨。在法律还没有定性之前，我建议在使用AI技术时应注意边界，避免侵害他人的合法权益，坚守道德的底线。”律师刘彬认为。
附：孙燕姿回应全文
当我正在为自己日渐凸起的肚子和孩子们的日常琐事感到绝望时，AI孙燕姿粉墨登场，于是我不禁想写点什么。
我的粉丝们已正式改换门庭，接受我就是一名冷门歌手的事实，而我的AI角色成为了目前的顶流。我想说的是，你跟一个每几分钟就推出一张新专辑的人还有什么好争的。
无论是ChatGPT还是AI或者你想叫它什么名字，这个“东西”现在能够通过处理海量的信息，同时以最连贯的方式拼接组合手头的任务，来模仿和/或创造出独特而复杂的内容。等一下，人类不就是这样做的吗? 之前我们一直坚信，思想或观点的形成是机器无法复制的任务，这超出了它们的能力范围，但现在它却赫然耸现并将威胁到成千上万个由人类创造的工作，比如法律、医学、会计等行业，以及目前我们正在谈论的，唱歌。
你可能会反对，说我还是能分辨出区别的，它没有情绪，没有音调和呼吸(或任何你能想到的术语)的变化。很抱歉，我怀疑这只是一个非常短期内的回应。
讽刺的是，人类无法超越它已指日可待。没有人可以接触到如此大量的信息并做出恰当的抉择或犯下恰当的错误 (OK，也许我领先一步了) 。这种新技术将能够大量炮制每个人所需的一切。无论你多么小众、多么反常或者精神多么错乱，都可能有专门为你创建的独特内容你并不特别，你已经是可预测的，而且不幸你也是可定制的。
此刻，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在吃爆米花、坐在电影院最好的位置上的人。(顺便说一句:当前情况下，很可能没有任何技术能预测出作为我本人是什么感受，直到这篇文章出现在网络上)。就像在看那部改变了我们很多人生活的电影《瞬息全宇宙》，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认为爱的理念可以挽救局面。
在这无边无际的存在之海中，凡事皆有可能，凡事皆无所谓，我认为思想纯净、做自己，已然足够。
就写到这里，祝你一切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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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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