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进诗人】沙克：一个咖啡馆和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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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克，当代诗人，一级作家，文艺评论家，民进会员，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主要著作有：诗集《春天的黄昏》、《大器》、《沙克抒情诗》、《有样东西飞得最高》等，散文集《美得像假的一样》、《我的事》等，小说集《金子》等。近年获紫金山文学奖、“最受读者喜爱的十大诗人”、冰心散文奖等奖项。
这时，吉他的和弦淌过来
把咖啡沬吸收
我不知坐在什么时间谁的时间里
漫饮灯光的含糊
秋天把夜晚的凉爽放在窗口
任由不同的心情取用
这时，椅子和猫在身边走动产生微风
一角海滩伸进窗子，水声和节奏
在消解具体的及物的歌词
地方、风物和关系网
我和女人坐在面对面的现代感中
喝咖啡，吃三色球冰激凌
这时，一个城市走进门来
站到我面前鞠个躬，叫我父亲
女人一脸惊讶望着我们
然后起身离去。我对城市说
孩子，刚才走掉的女人是你母亲
她不知道你是我基因的克隆
城市追出门去
我坐着不动等待他们回来
边抽烟边思量
在什么时间谁的时间里
我再克隆一个远离裙带的城市?
黑色的那种
晶体里不藏一点杂质
均匀的黑，对外反射白色的光
白色的那种
包含一点内伤在里面
一片黑鱼鳞，一截蝌蚪的尾巴
呼一口气就游动起来
从来就是水晶
黑或者白
不掩饰自身和这个世界
擦去外表的尘埃
划痕隐约
光和眼神，走进晶体
不占位置不停留
走出去，把黑白传说成神
水晶的内伤
时间的美
拿自己做比喻的人
肩上扛着代价
之前，本人的胡子去马达加斯加
为共和制投票
头发留在印度当婆罗门教徒
修剪掉的指甲给朝鲜
做农业肥料
之后，本人器官一样不少
躺在皖南出产的两米宽竹席上
构思故事，打瞌睡
两只蜘蛛蹲在木窗一角倾听
因纽特人的捕鲸能手已临近家门
足不出户
胡子、头发和指甲长出来了
油亮着，整齐着
我本艺术，类似吃素的土拔鼠
利用身体这点资源
对外做交易
拨开乱七八糟的律法
胡子、头发和指甲长得快
点滴之魂，荔枝花蕊、花丝、花药
亚热带风情，从万簇黄缨里吸取一口甜
我一般在家喝茶，从陶土壶口
直接喝，放音乐和蜜
蜜蜂飞进房间来凑劲儿
它们是些不识好坏的小家伙
葡萄糖、果糖、氨基酸，糖人儿
我需要的成分没那么复杂
有维生素矿物质就行
荔枝蜜中有龙眼的甜
将来生活有过去生活的风格
每个地方都有油菜、刺槐、向日葵、紫云英
枣花、野桂花、野菊，都有蜜腺
椴树有上好材质、纤维、玉白的精液
为一点蜜扯这么多
我被荔枝花的蜜蜂蜇过
掐断玫瑰的腿
她不拒绝。插在花瓶里
短暂间，变换处境
掐断玫瑰的腿
她不喊冤。伴别人愉快
短暂间，传送香味
掐断玫瑰的腿
她不悲哀。自持自恋
短暂间，姿色枯萎
艳丽、浓香，本来会流动
掐断玫瑰的腿，掐不断显美的野心
它不行走，却下自成蹊
最鲜亮的时刻，芬芳已溜出身体
楼上的女人拄着双拐
长得像一朵玫瑰
上楼下楼时，电梯里飞进几只蜜蜂
山中老大
云杉。动一动，树林草丛跟着动
老挑夫拾级而上，腿脚
压到它的根，连树皮都觉得疼
水帘洞前，一瓣颤动的黄杨叶
释放一个赞词
一张蛛网像风水的静脉
掳住瓢虫、蝶 、蛾、蜻蜓
造成死寂的挣扎
一处老林，拥有一种运道
它的穴位在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繁星之中
在一棵茅草一枚卵石的关节处
暗暗作用，流苏结节，自生自灭
云杉替众树挑着好坏气候
修炼宽容的气质
当流光泻入山谷
每一瓣叶子睁开水珠的眼睛
生活在清楚和快乐中
——云杉的心情总是最美最大的
盘根而下，直身而上
充盈到末梢细胞
——攫着细微的生机
迷眼的沙，咬腿的蚂蟥
连脚印、呼吸和声音的信息
也不放过。想一想，动一动
释放蛛网里的瓢虫、蝶 、蛾和蜻蜓
山中领袖
老挑夫。云杉。拾级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