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书堂 |《规划顺应复杂——公共政策的协作理性简介》译序
人类的文明之路也是对理性的探索之路。理性是复杂的,需要用从历史的视角辩证地加以探究。在现代社会中,规划理性属于公共理性的范畴。对于规划理性认知的演变,恰好反映了人们对于规划对象的复杂性以及规划理性属于公共理性这一本质逐渐认知的过程。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对于社会发展的乐观主义情绪和现代主义的蓬勃发展都把理性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对于规划理性,则至少在1960年代中后期当规划被视为一门科学以来,就开始了广泛的探讨。当时的“理性规划模型”认为,规划理性主要在于其过程的理性[1]。同时代的系统规划理论则接受了“科学控制论”的思想,二者共同构成了所谓的“综合理性”规划,代表了与之前基于设计的传统城市规划理论的重大决裂[2]。
然而,这种具有绝对性色彩“综合理性”指导下的规划并没有带来令人满意的城市环境,反而以“科学”和“理性”的名义损害了特定群体的利益。这令城市和规划学者们对能否以完全的“理性”来制定和实施规划进行了深刻的反思[3]。一方面,人们愈发认识到作为规划对象的城市并不是一个简单可控的机械构成。与面对具有较大确定性和小型系统的诸多实践活动不同,规划面对的是城市这一复杂系统,必须考虑复杂系统的诸多特征[4]。霍斯特·里特尔(Horst W. J. Rittel)和梅尔文·韦伯(Melvin M. Webber)总结了社会政策规划中的棘手问题[5],将规划活动的复杂性刻画得入木三分。由于问题中的因果关系无法确定,且系统不断受制于未预料到的变化,所以传统规划方法常常无法有效解决实际问题。
另一方面,人们也逐渐意识到,规划绝不仅仅是一门技术或科学,而应是一种旨在实现某种价值目标的政治过程或社会实践形式,因而需要认真地面对不同集团的认知和利益需求。尤尔根·哈贝马斯(Jürgen Habermas)认为工具理性过度膨胀会产生“意义失落”及“自由失落”的异化现象,致使人类丧失自主和反省的能力,于是提出沟通理性,意图用言行主体之间相互理解的范式来代替客观知识的范式,使个人能从系统扭曲的沟通情境或僵化封闭的意识形态束缚中获致解放[6]。而协作理性则认为,设计与管理的协作过程易于产生参与者们得以共同解决问题的有效选项以及个人和集体性的学习行为,有助于提高社区的适应性和韧性。
一是主要依赖于正规专业知识的传统线性方法正逐渐被专家和利益相关者共同参与的非线性社会建构方法所替代;
二是有关何为规划及政策的恰当知识的理念正发生着改变;
三是新的推理论证形式开始发挥更大的作用,并获得了学术认可和正当性。
[1] HEMMENS G C. New directions in planning theory[J]. Journal of the American Planning Association, 1980, 46(3): 259-260.
[2] 尼格尔·泰勒. 1945年后西方城市规划理论的流变[M]. 李白玉, 陈贞, 译. 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 2006.
[3] 彼得·霍尔. 大规划的灾难[M]. 韩昊英, 译. 科学出版社, 2020.
[4] BATTY M. The new science of cities[M]. Cambridge, MA: The MIT Press, 2013.
[5] RITTEL H W J, WEBBER M M. Dilemmas in a general theory of planning[J]. Policy sciences, 1973, 4(2): 155-169.
作者:韩昊英,浙江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