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父母返乡
父母返乡
◎符龙强 文/图
塘浪新貌。
2015年春节的年夜饭上，满头白发时年78岁的父亲和72岁的母亲，一唱一和，说出了早已深思熟虑的想法：返回农村老家去养老。此时，父母在城里生活已经整整十年，本以为父母能在城里安享晚年，没曾想却突然提出了这样的想法，如一声惊雷，让我们兄妹七个措手不及。
当时我们兄妹各自的家庭都承受着还房贷、送子女上学等诸方面的压力，老家的祖屋摇摇欲坠，需推倒重建才能住，这一切都得需要钱，而我们的手头并不宽裕。但没办法，父母的想法就是命令，我们只能勒紧裤带，在祖屋的地基上重建新房。2016年冬，两层半新楼在祖屋的地基上拔地而起。从此，父母义无反顾地返回老家，开启了全新的晚年生活。
地处桂西北云贵高原南缘的南丹县，有一个距县城二十公里远、名叫塘浪的小山村，那是我的老家。从青丝到白发，伴随父母的，是不便的交通，风雨飘摇的茅草屋泥瓦房，食不果腹的一日三餐，屈指可数的收入……历经数十年的风雨洗礼，老家依然摆脱不了贫穷的纠缠。那时，万般无奈的父母比任何人都明白，只有跳出农门，才能摆脱贫困，过上舒心的日子。正因如此，父母在我们读书的年龄，一直坚持送我们上学，一次考不取大学中专，就让我们复读再考。我知道，父母是把他俩想过好日子的梦想寄托到了我们身上。
我们还算争气，一个个先后跳出农门，到城里安了家。2005年初，辛苦劳作了几十年的父母，终于洗脚上田，成了过去连梦都不敢做的城里人。进城伊始，父母满脸放光，那高兴劲如同穷困人家的孩子过年时穿上了新衣裳。煮饭有电饭锅，炒菜有液化炉，吃水是干净卫生的自来水，柴米油盐酱醋茶农贸市场应有尽有，出门有免费坐的公交车，每天有大把的空闲时间。这样的日子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可是，才过去几年，我便发现父母对逛街、看人流车流没有了兴趣，当初进城的兴奋已经消退。也许是平时我们为了生活四处奔波，少有时间陪伴他们的原因所致吧，父母终日眉头紧锁，郁郁寡欢，被排山倒海般的空虚无聊压得喘不过气。于是，才有返乡的念头。
执意回到老家生活的父母，呼吸着夹着泥土芳香的新鲜空气，浑身上下劲头十足。头两三年，养鸡养鸭，侍弄着两个有半个篮球场大的菜园子，让菜园子四季长出葱蒜、辣椒、南瓜、黄瓜、西红柿、大白菜等蔬菜瓜果。衣食无忧的父母种出的是纯粹的绿色食品，他俩吃不了多少，饲养的鸡鸭也吃不了多少。绿色食品的大部分反倒成了我们的口中食。每到瓜果蔬菜成熟时节，乐呵呵的父母不再像平时可惜电话费，而是乐此不疲地给我们一个个打电话，让我们回去采摘他俩的劳动果实。
2021年4月，担任村农调员的79岁母亲，得到了政府赠送一对猪仔的奖励，喜不自胜的母亲和身体依然硬朗的84岁父亲当即决定把这对猪崽养大留作年猪享用。把一对猪崽养大可不是易事，需要源源不断的蔬菜瓜果和玉米、谷糠等粗粮来供给，一切靠买划不来，也行不通。为养大这两只猪崽，父母眉头都不皱一下，就捞衣挽袖扮演起壮劳力的角色，在两块总面积两亩多的闲置大田种上了水稻，在两块共一亩多宽的地里种上了玉米黄豆。
我们一劝再劝，却劝不出什么结果。“你们当仔当女的心意我们懂得，我们身体还行，做点活路算是活动活动筋骨，你们放心好了。”每次劝，父母都以这样的理由来回答。没办法，我们除了尽力帮衬，就只好由着他俩去活动活动筋骨了。
说来也怪，父母自从从城里返回老家，身体竟出奇的好。一次晚饭后陪父亲散步，看着穿屯而过的平坦水泥路，一幢幢两层三层甚至四层的漂亮小洋楼，排列整齐的太阳能路灯，一盏盏安装在各家大门前的庭院灯，以及停在各户院内的摩托车或小轿车，父亲感叹道：“嗨，这六七年托共产党的福，我们这里变化实在是太大了，翻天覆地的，你看空气好环境好住房好，水通电通路通网络通，做什么都方便得很，我和你妈回来对了。样样好了，开心得很，加上有活路做，我和你妈的身子骨自然就硬朗了，照这样下去，活到100岁我看没问题！”父亲的一席话掏心掏肺，他的话语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和满足。父母高兴，我们更高兴。
2022年春节，看着亲手养大的两头猪成了我们一大家子舌尖上的美味，父母多皱的脸上笑靥如花。新年来了，父母又老了一岁，年夜饭的饭桌上，我们都希望父母放下田间地头的活儿，不要再种田种地，不要再养猪，好好过几年清闲日子，好好安享晚年。父母当着我们的面，点头，应着。
可是3月18日下午，满妹告诉我，父母又得到了一对政府奖励的猪崽，他俩决定又养猪又种地了。我放不下心，立即打电话过去询问，接电话的父亲坚定地说：“我身子骨还行，能养，你妈虽然腰不太好，但也能帮不少忙，再说犁耙收割这些重活都由机械代劳，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放心好了！”
父母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对土地有着深厚的感情。随着乡村振兴战略的推进，农村的生活条件也越来越好，在这里，他俩如鱼得水，无拘无束，开心于此快乐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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