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侯：九一八，说说石原莞尔

侵华战争罪魁——石原莞尔。

70年前这个时候的东京，有两拨人特别忙，一拨是盟国远东军事法庭的人，他们在寻找证据，给日本高级军官们定罪，另一拨人是日军的高级军官们，他们想方设法给自己脱罪。还有一个已经赋闲在家的人，也很忙，他急着找远东军事法庭，给自己定罪。

这个太平洋战争前一直是日本军界楷模、国家英雄的人，似乎不想放弃这个被国际目光聚焦的时刻。

他叫石原莞尔。

为什么今天说起这个人？因为他策动了九一八满洲事变。

发生在1931年9月18日凌晨的这场军事攻击，并不是日本国家决策，而是两个日军参谋主导的私自攻击行为。

这两个参谋，一个叫石原莞尔，一个叫板垣征四郎。

两个参谋就能掀起如此惊天巨浪？这是日本的军事体系决定的。在中国，参谋不带长，放屁都不响，日本的参谋却不仅是战役方案的制定人，而且还是战役指挥参与人。

1931年之后的几年，石原莞尔和板垣征四郎被日本人视为民族英雄、军人楷模。

有这样一个例子，可见当时日本人对这俩战争祸头的崇拜。1935年9月，一个日本小孩在满洲国的盛京（沈阳）出生，浪人出身的父亲给这个孩子取名“征尔”。上世纪70年代，这个叫征尔的孩子在国际音乐界声名鹊起，成为知名指挥家，他就是小泽征尔。

人们一直将发动918视为日军的豪赌，当时日本关东军一万人，东北军二十万，而且，东北军的装备胜过日本，不仅有重机枪，还有重炮和飞机。所以，这是一次以卵击石的军事行动。

看似豪赌，其实并非是石原冒险，而是基于缜密的分析。之前，关东军参谋组织过一次参谋旅行，即徒步考察东北全境。石原曾经称，对付张学良我只需用竹刀。对张学良这个公子哥，石原早已看透。

而且，石原判断，丢失东北，在中国政府容忍范围之内。

但是，按照石原莞尔的战略构想，日本的目标并不是吞并中国，他给日本国制定的战略是：建立东亚联盟，对抗西方。他因提出“东亚联盟”和“世界最终战”理论，被当时的国际政治家和今天的历史研究者视为日本仅有的战略家。

他认为日本将和西方世界有一场决定民族存亡的决战，那是黄种人对白种人的战争。而中国对于日本来说，只是作为日本的原料的提供者，不可以把有限的国力，消耗在像中国这样的地方，一切前边的战争行动，都是要为最后对美一战做准备。

这个构想从石原从陆大毕业就开始形成了。他觉得，世界处于白人威胁中，作为有色人种的日本，无法独力对抗，迟早会被西方列强吞并、消灭掉。日本必须与中国结盟，如果中国也和日本一样崛起，那么日本就有一个伙伴。携手中国，建立东亚联盟是日本的选择。

石原是王阳明信徒，对中华文化怀有深深敬意。1911年，中国结束封建体制，建立共和，在朝鲜春川驻军的石原听说这个消息，万分激动，他带领手下士兵跑到附近的小山顶上，对天鸣枪，流泪高呼:“中华民国万岁”。

1920年，他被派到华中。为了深刻了解中国这个邻居，他沿长江进行私访，他化妆成苦力在码头上与中国苦工一起劳作，他目睹恶势力和警察对普通民众的盘剥。一次，他与警察发生争执，不知他真实身份的警察，竟扒光了他的衣服搜身，抢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个铜板。

一年多时间，跑遍湖南、四川及南京、上海、杭州等地，他形成了自己的中国观，得出结论：这个国家官乃贪官，民乃刁民，兵乃兵痞。他说，中国的爱国学生是世界上最乱的，他们起哄闹事，把老百姓推到最前线，然后他们转身就走了。总而一句话，中国是一个政治失败的民族。

从这个时候起，他放弃了与中国联盟的想法。

1929年，石原莞尔到长春。

冯玉祥驱逐溥仪，给他一个启示，建立日本控制的满洲国，并以此为基地，向北抵抗苏联。

如果把石原莞尔看作是疯狂的军国主义军人，那就错了，他不是。

石原对于满洲事变及以后的满洲前景，有深刻的思考，那些想法，足以令今天的人吃惊：他反对日满合并，主张关东军放弃日籍，加入满籍。他理想的未来是把满洲建设成远东一个独立，强大，富足，和谐的乐土，成为对抗西方列强的一极（看来，X兴东北，应该问计于石原莞尔，而不是林X夫）。

然而，石原莞尔918私自攻击的成功，成为其他中下级军官效法的楷模。事实上，他开启了对华战争的魔瓶。

1936年2月26日，求战心切的日本中下级军官发动政变，攻击保守的内阁。已经是大本营作战部长的石原莞尔站在内阁一方，阻止叛乱，并与政变军官以手枪互指。最终，17名作乱青年军官被判处死刑，但是，日本战车依然向对华战争的前方飞奔。

1936年，关东军第二课课长武藤原策动绥远事变，扶持德王成立蒙军政府。大本营作战部长石原赶到绥远，试图劝阻武藤章，他认为日本的战略是向北，对付苏联，不宜对中国关内用兵。然而，武藤章一句话就把他噎个半死：我们不过是学习前辈的样子而已。

石原因918而升官晋级，享誉军界，武藤章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个提级的机会呢？

卢沟桥枪响，石原莞尔不出意外，成为反对对华战争扩大化的一派。然而，形势已非人能控制。以卢沟桥事变为起点，全面对华战争启动了。

对于大本营的对华战略，石原表示鄙视，他毫不隐讳地称东条英机为“东条上等兵”，并多次公开宣扬东条英机、梅津美治郎之辈才是日本的敌人，是世界的敌人，他们全都应该枪毙。

石原因一贯反对对华军事行动扩大化，而被日本军界视为胆小鬼，他的“日本再战必亡”的“泥潭论”,使得他被原先将其奉为“英雄”的军国主义分子斥为“日奸”。

1941年，东条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贬斥石原莞尔。石原被编入预备役，后被发配去陆军大学教课。

对太平洋战争，石原莞尔的评论是：“如果说这场战争需要1万元的话，英美实际上有100万元，而日本只有1千元，这种差异只能用战略来弥补，而不能用什么‘化不可能为可能’的口号来弥补。从这点可以看出，石原莞尔与东条的不同，他已经认识到现代战争的后勤问题，而东条不懂。

太平洋战争让日本经济接近崩溃，东条英机秘访石原莞尔，寻求策略，石原莞尔看了看他，冷笑了一声，说：“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具备领导战争的能力，我劝你最好辞职，不然日本就亡国了。”

战后，他众多同侪被送上远东军事法庭。与他策划918满洲事变的板垣征四郎、土肥原，以及效法他发动绥远事变并在卢沟桥事变中，积极鼓动对华战争扩大化的武藤章都位列甲级战犯，而主谋石原莞尔要求位列战俘的请求却被法庭拒绝。

他在法庭作证时说：满洲事变的中心人物是我石原莞尔，但这个石原为什么不是战犯？这根本不合逻辑。

他对登门询问他的远东法庭检察官说：“我要是参谋总长，这场战争日本就不会失败，像今天这样你们耀武扬威的事就不会有。”

1945年后,石原莞尔调整了对世界前途的认识，发表了《我们的世界观笔记》、《新日本的出路》，释出了“放弃战争”的概念，并提出建设“不要战争的文明”等主张，同时给驻日盟军总司令麦克阿瑟的信中提出“超阶级的政治”等观念：“过去的政治是为阶级利益的政治”，而“超阶级政治”只是“为了理想”。

1949年8月15日，日本投降四周年的时候，他因膀胱癌病死家中，终年60岁。

从石原莞尔死去到今天，整整68年，这个逃过惩罚的侵华战争罪魁对中国的评价，依然在耳：

“官乃贪官，民乃刁民，兵乃兵痞；政府欺压民众，官民对立；若外国入侵，民众不会支持政府。”

2017年9月

请长按二维码，关注本号。

老侯：一张照片与一段历史两首军歌一个曲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