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ournal ｜ 一点实话，有点长
「少说，多做」
这是关于环保话题
一段坦诚且深入的访谈
在Bellroy首次发布环保面料之前，环保顾问Teslin Doud采访了我们的CEO及联合创始人Andy Fallshaw. 她直言不讳，在与Andy的访谈中深入探讨了许多环保相关的议题。
虽然篇幅稍有些长，如果你对Bellroy或对环保话题有兴趣，我们真诚地邀请你读读看，也许会从中找到一些灵感。
- 阅读时长：约10分钟 -
Teslin Doud, 环保时尚咨询公司The Threads
创始人。在澳洲Bells海滩与Andy Fallshaw一起
· Teslin: 以下简称T
· Andy: 以下简称A
T: 跟我说说Bellroy的环保面料吧。
A: 对于日常使用的包袋来说，PET（回收涤纶）已经够用了，但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例如高强度的冒险、旅行中，包袋会受到更多的磨损，这些情况需要用到尼龙材质。但现在还没有一个完整的回收循环利用体系，所以Bellroy目前混合着使用原生尼龙和再生尼龙，来保证产品的性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T: 使用这些面料之前，你特地花时间研究了哪些适合做包的材质？
A: 我们深受「从摇篮到摇篮」哲学的启发，最理想的情况是：无论哪种材质，即使是石油衍生物制成的塑料，都可以被反复利用，让整个循环系统能够永远持续下去。但是目前还不存在这样的技术...
用过的塑料瓶被切碎、熔化并纺成纱线，然后编织成耐用的涤纶织物，最后被缝制成背包
「虽然目前暂时做不到完全的可持续，但不能因此就将眼睛蒙起来，假装看不见，一直等着别人去做环保的事情。」
—Teslin
A: 在服装产业，60%-80%的生产耗能其实在一件衣服到达消费者的手中前就已经产生了。消费者收到衣服后，会清洗或烘干，那么这又会消耗更多的能量。但Bellroy的产品，其实是不放进洗衣机里清洗的，90%-95%的产品能耗都发生在消费者拿到产品之前。我们注重产品的使用寿命和性能，做出能被长久使用和喜爱的产品，由此来对环境产生积极的贡献。
随着技术的发展，我们利用了更好的技术来清除生产过程中产生的杂质，也通过反复测试，确保面料的耐用程度，生产出使用寿命超过1000天的包袋。
T: 这是Bellroy作为一个包袋品牌而不是服装品牌的好处。但无论使用再生聚酯还是原生聚酯，都有超细纤维和化学物质排放的问题。我们知道这是适合做包的材质，但我不太确定大家是不是知道聚酯纤维的原材料是什么，你刚刚提到了石油，现在关于再生聚酯的讨论有很多，大家对回收塑料瓶制成的再生聚酯都感到很新奇，你能谈谈关于原生聚酯的问题，以及再生聚酯是如何缓解这些问题的吗？
A: 现在的问题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东西，被定价得太低了。
T: 比如石油。
A: 没错。好比你正在挖一口井，挖着挖着你突然发现了在地底下酝酿了数百万年的石油，将石油挖出来后，你并不需要为人们使用石油产生的二氧化碳付费，也不用为其后续的环境影响付费，至少现在世界上的定价模式都没有将这些影响算进去，所以我们人为地将其定价得过于便宜了。
还有一个问题是，对于那些有权获取「人为廉价资源」的人而言，他们从中赚取了太多太多的钱。观察一下世界上因石油而生的经济模式，你会发现只有少数的人赚取了大量的钱财。而这些人并没有为石油开采的后果付费，这是很扭曲的经济模式。从不同国家对于石油这类能源型材料的保护政策也能看到，战争、冲突、跨境政治矛盾的产生，都是为了保护石油资源的获取。使用太便宜的原材料是有代价的。因此，当我们回归到价格合理的原材料时，我们才能拥有一个更透明的经济模式，也会有更诚实的消费行为。
T: 你说的对。这些外部因素，使用这类原材料对气候变化产生的影响、对环境造成的破坏，通常不会被明码标价地算进价格里。事实上，当我们去评估聚酯的生命周期时，通常会认为聚酯是一种“免费”材料，所以它也常被宣传为是比天然纤维更环保的材质，因为它的生产过程不需要用水浇灌和种植生产。但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并没有看到背后完整的过程。
那我再问你一个有难度的问题，有点像是道德拷问：回收材质一般被认为是好的，比起从地底下挖出石油，直接回收利用塑料瓶是很好的，但这难道不是一种治标不治本的解决方式吗？创造对回收材质的需求，实际上是在创造对塑料瓶的需求，这并没有解决环境问题。
对于Bellroy仍在使用塑料这个问题上，你有什么看法？无论原材料是石油还是塑料瓶，你觉得这些原材料会有完全消失的一天吗？
A: 好问题。我们一直努力尝试着平衡理论和实践。如果未来再生农业科技成熟，能在土壤中创造新养分，捕捉空气中的二氧化碳，做很多对环境有益的事情，那真的太好了。而且这对某些特定领域或行业的产品来说更有意义。
我们的长期目标是成为生态循环系统的一环，做对环境有益的事。
但眼下更紧迫的问题是，每天仍然有成千上万的塑料被生产出来，它们仍然在污染着生态系统。其实并没有单一的解决方式，很多人将这个问题简化了...
T: 简化不是一件好事吗？
A: 是的，是好事。我们要找到多种解决方式。其中一个解决办法是清理和重新利用生态系统中已有的资源。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一次性塑料被生产出来，未来人们也会一直生产它们。我们的目标之一是通过重复利用，让这些塑料被循环利用两次、三次，也许未来能形成一个永久循环的系统。
另一方面，传统棉花产业的耕作方式也是很不环保的，因为种植棉花需要大量的水，会使用大量的杀虫剂。因此，我们希望可以推动多个领域的环保，解决不同的环境问题，这才能推动我们进步——不仅仅是维持，而是真正地推动实际进步。
这是一件需要长期努力的事情，需要多重解决方案，现在我们想要解决的问题已经很多了。
Bellroy环保面料细节
T: Bellroy的面料和里衬都是100%回收环保的，但是它们是可回收的吗？这回到了刚刚说的循环问题...
A: 目前还不是。我们发现有很多不同的循环方式。比如让某种材质循环再生一次，比起「直接生产物品，然后卖出」的单行线来说，是一个进步。如果能让某种材质被循环利用两次，是又一个进步。如果能让这个循环一直不断持续下去，是更大的一个进步。所以我们想从循环两次开始做起，让一次性塑料瓶，能获得重复的利用。然后再开始思考下一阶段，如何回收这些产品，如何做到更多一层的循环利用。
但这说起来比做起来容易，因为不是每个人都知道如何回收利用不同的材质。而且垃圾回收体系在不同的地区和国家，也是非常不一样的。所以我们的目标是找到一个能引导和创造出最高环保价值的回收体系。但是这同样很困难。我们先努力在某几个领域取得进展，然后再逐渐扩大范围。
T: 那为什么不把回收塑料瓶重新制作成塑料瓶？而是要将它们变成环保面料？
A: 最大的原因是，对于生产塑料瓶的公司来说，他们可能不愿意为更环保的生产方式付费。通常来说，这些公司都是大企业，受到股东的牵制。他们需要将投资利润最大化，所以在做决定的时候会尽可能降低成本。塑料瓶对于他们而言太没有价值了，因为塑料瓶的单价一般都以美分计算，而不是以美元计算的。
但是，通过将一些价值几美分的塑料瓶转化为价值数美元的产品，我们为这个原材料增加了价值。 包袋比瓶子的价格更能体现价值。
T: 我理解你的意思，将回收垃圾交给在乎环境的人处理，让这些人利用它们做出对环境有益的事情。如果不通过生意上的利益去推动，环保的事情便无法进行。归根到底，这还是与商业利益相关的一件事。
A: 如果开始给一些价格较高的产品增加额外价值，这样也能够创造需求。这也许能将传统经济模式转向更环保的方式发展。如果市场需求，有越来越多的人想穿用回收材质做成的外套，或用由回收材质制成的背包，就能让我们为那些处理一次性塑料瓶的工作者付工资，将回收处理垃圾这一环包含在价值系统当中了。
到 2021 年，通过回收环保包袋，Bellroy计划节省 700 万个塑料水瓶的填埋量，赋予塑料瓶更长的使用寿命。
T: 实际上，你是在创造一个由消费者需求驱动的全新产业。
可持续本质上也是一种商业需求，如果自身都维持不下去，那生意也做不下去。这种可持续发展运动，我们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像我们创造的效率，对企业来说是很好的。正如你所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回收材质只是其中的一小步，还算不上是解决办法，我想未来还有许多步值得我们去努力。
对于未来的几年，你有许多大胆的目标，还有哪些领域是你们想要发展的？
A: 嗯，Bellroy与世界的沟通一直是一个挑战，因为我们总想成为那种「少说，多做」的人。所以之前没有太多谈论未来的目标，我们想先行动，先做事，让这些目标对谁而言，都是可信的，然后再去谈论它们。
我们已经开发了许多独特的材料，创造出使用寿命更长且令人喜爱的产品。而且我们也学会了如何将回收纱线变成环保面料，所以正在重新审视和更新现有的材质结构，承诺2021年推出的新产品中至少 90% 是由再生面料制成的。
「我们的产品并不一定适合每个人。但每当我们找到一个懂我们在产品中融入关怀与爱的人时，天呐，真开心。」
—Andy
塑料垃圾都去哪儿了？
A: 回收尼龙材质更难制作。现在只是刚刚开始，如果我们一下子跳到100%使用回收尼龙，可能不敢立刻就保证背包能用到1000天以上。
除了包袋以外，我们也在同时开发其他类别的产品也能使用的生物材料。我们希望分享Bellroy环保材质的探索旅程，这样能够方便其他较小的品牌了解到环保材质的来源和可行性。我们也一直努力地向Patagonia这样的大品牌学习。
T: 从30%的回收材质一下子跳到第二年的90%，你说的好像很容易。听起来像是要把正在用的面料全部换了一样...与平时看到的公司提出的可持续发展目标相比，这是一个相当高的目标，一般可能会说 10 年计划达到 25%回收材质利用率。你刚刚直接说「明年，90%」。
A: （笑）是的，这其实说明了我们并不是从昨天才开始研究回收面料的。Bellroy团队已经在材质老化和降解方面做了很多工作，比如需要测试什么等等...这件事已经酝酿了很多年，现在是对的时间，所以我们可以直接加速。
我们也意识到一些还没做到的事情，比如一个背包有很多不同的组成部分，如何让不同部分更加环保，是我们想做的事。包袋仍然需要用到原生尼龙，因为不用的话很容易出现故障。现在我们正在开发一种由泡沫制成的新材质，这种材质能为背包的背面和肩带带来结构感。同时我们也在确保一些回收组件，比如拉链，怎么才能跟预期一样耐用持久。
T: 你刚刚提到Bellroy已经研究了几年环保材质，这当中最大的挑战是什么？有什么地方是需要克服的？
A: 每当全球市场有新事物产生的时候，通常都是从几个先驱开始的。这意味着我们只能使用那些常见材质，小众材质不太可能。
当你触摸Bellroy的材质时，可以感受到我们的材质跟很多常见面料都不一样，这是因为我们想要创造一种独特的Bellroy风格和触感，并且是一种在普通生活中难以找到的材质、触感。所以我们一直很努力地找能代表Bellroy DNA的材质，而不只是普通的PET材质。
T: 不是走进一家店，随便拿下来的一个物品。
A: 没错。材质必须要有Bellroy的辨识度。我们重视这一点的原因是，人们愿意长时间喜爱和使用一个产品，会逐渐形成一种身份认同感。我们深知，即使制造出全世界最环保的产品，如果人们很快就不喜欢了，那也是失败的。制造这些产品蕴含的动力是，大家愿意一直喜爱和使用它们，减少购买更多替代品的欲望。
让包袋能被长时间的喜爱和使用，
是进步最大的动力
T: 这是首要的可持续设计原则，设计出人们想要的产品。 产品必须好看又实用。在功能、设计和社区方面，我觉得Bellroy都做得非常好。Bellroy是这个领域的领导者，而且还是一家B Corp共益企业，你希望其他品牌能从Bellroy所做的事情中获得什么吗？
A: 可持续是一件很难的工作，花费也多，所以消费者得了解其中的价值，品牌也要坚信环保的价值。品牌在环保旅程中，每一段路都需要帮助。如果是一个新品牌，也许他们会强调订单不足，无法定制面料等，可是他们需要做的是，一步一步往前走，而不是等着一切都能忽然变得完美。
早在2009年成立Bellroy之前，我们发布了一个博客叫Carryology, 现在已经变成一个充满活力的全球社区。这是一个能给粉丝、品牌和合作伙伴一起交流学习的小天地。我们一起对产品进行反馈，谈论哪里做的好，哪里做的不好。我们还采访了很出色的设计师和思想家，继而变成了一个可持续发展教育的平台。我们利用这个平台去教育、启发、支持每一个人的环保旅程。
我们在B Corp领域也很活跃。B Corp 认为企业的目标不应局限于创造利润，还应有更多的目标。成为认证的B Corp不容易，但我们希望更多的企业能成为认证B Corp.
T: 你是如何对一切都保持如此积极的态度？Bellroy的品牌个性给人感觉也很积极向上。尤其是在你谈论完这些不利的外部因素，全球经济问题等，还能保持积极的态度。当你开发环保面料时，还在使用塑料，一个由石油制成的材料，你是如何将这些放置一边，放心地去一点点进步的？
我觉得你说得对。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阻碍，他们可能会觉得，你做的事情不够大，不够有影响力，没什么价值。你如何应对这样的看法？是冲浪给你带来的积极心态吗？
A: （笑）冲浪是有帮助的！去感受大自然也很有帮助。
（停顿了许久，深吸一口气）我们一直在积极参与一个叫Effective altruism「有效利他主义」的社区，这是一个二十年前发展起来的社区，它让你思考「如果你想为世界做点好事，如何才可以做到最好？如何用心去做好事的同时，也用脑去思考？」
成为EA社区的一份子意味着我们可以与世界上优秀的非营利性组织合作，这些组织在世界面临的重大环境问题的上都取得了不错的进展。当我们开始做这些事时，我们意识到人类在许多领域取得了进步——比如儿童死亡率，已经直线下降了。像贫困率，也在直线下降。再看看大家的生活方式，也有了一些改善。所以当人类想做某件事情时，我们可以做的非常出色。世界上有很多人会为了一个目标而改变自己的生活。当我们认识到这些是有价值的目标时，我们就可以努力了！
我们总将人类置于地球和动物之上。人类的地位已经取得了进步，但现在必须扩大视野思考，如何为人类、动物和地球的互相滋养而努力。
T: 皮革这个话题跟我们之前谈到的循环利用相似，并没有唯一的解决方式，但是我们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点事情，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一点。
虽然还不能做到完全的可持续，但是把眼睛蒙起来，假装看不见，一直等着别人去做环保的事情，没有任何作用。很有趣能看到环保和商业是如何在你做的事情中保持一致的。
A: 有些人认为皮革是肉类加工业的副产品。这并不完全正确，因为任何时候当某个物品是有价值的，它就会成为价值链的一部分。 如果我们突然不用皮革了，它就会变成废品。也许世界最终可能生产出肉类替代品，但目前来说，这是一场需要长期坚持且艰难的工作。我们不会说我们的方式是最好的方式。只是我们在努力拓宽眼界，真正务实行动，去了解我们擅长什么。
如果了解制作钱包的材料便知道皮革仍然是最好的材料。因为皮革可以优雅地老化，可以很耐用，并且随着使用，越来越有光泽。
T: 嗯，我想如果大家能从我们的谈话中获得什么收获的话，那应该是事情总比我们想象中要复杂得多，并且一切都是互相关联的。即使不使用皮革，你也还是在使用由石油衍生制成的产品，这些对环境来说都是有影响的。环保并不是一件「太好了，我们用了再生聚酯，我们节省了一些塑料瓶，太棒了，我们都可以回家休息了」的事，它比想象得要复杂很多，而且需要持续的努力和坚持才能做到...
你会对消费者呼吁什么？作为一家需要通过销售产品创造利润的公司而言，你是如何平衡这一点的？
A: 很多公司会花数十亿美元的宣传营销资金告诉消费者「新的就是最好的」，让大家觉得买到产品的第一天就是最棒的一天。如果我们停下来思考一下，生命中最爱的东西是什么？我们往往会发现最爱的东西是老物件——是随着时间流逝，产生了更多情感和牵挂的物品。因为我们像是在一段关系中一起成长了。比如一条穿了很久的牛仔裤，越洗越柔软，很完美地贴合你的身材。我们常会说一个理念，「从第1天，到第1000天」，意思是如何让一件物品在1000天后变得更好？像那条穿了很久的牛仔裤，用了很久的钱包，都融入了你的生活，见证了你的经历，讲述着你的故事。
所以啊，珍惜跟我们一起成长的事物所拥有的美感。学会买得更少，买得更好。
T: 比如买个Bellroy的环保背包。
A: （笑）不不不...只买需要的东西。我们的背包、钱包和其他产品并不一定适合每个人。但每当我们遇到一个了解我们产品、懂我们在其中融入很多关怀和爱的人，天呐，这真的能给我们带来很多快乐。我们也希望当大家需要一个新产品的时候，能发现我们，与我们交流。
T: 你刚刚说，你们的产品并不适合每个人。从商业的角度来说，这听起来让人大大地松了口气，因为你们只专注于那些你做得好的方面，使用者才能得到最好的。
好了，我的最后一个问题是，当人们不想用某个Bellroy产品了，他们应该丢到哪里？如何处理？
A: 啊啊啊（Andy笑了，知道Teslin找到了痛点）。
这实际上是我们现在正在努力实现的项目。希望能在不久的将来实现回收计划。我们一直以来太专注于延长产品的寿命了，因为我们知道这是我们对一个环保产品能做的最大影响，但是现在我们也在这条回收循环利用的路上走着了。
T: 总要一直不断向前迈进...
A: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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