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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话·姜宇霏|我在人生清单里,设置了转折点

糖果罐团队 糖果罐美好工作 2022-06-08



 
受访者:姜宇霏
采访者:Neptune、Cindy
                                                                         

Cindy:您为什么会从2018年开始关注可持续发展和社会影响力?

宇霏:当时一个特别大的转折点,就是在18年2月11日。那天早晨我读了一篇文章,是奴隶社会(公众号:奴隶社会)推送的,叫《上好学校,找好工作,然后呢?》,我就点进去看。其实它是一个叫“益桥中国”的项目招募,招募对象是从商业跨界进入到公益领域当中,叫“益桥fellow”。因为那篇文章,我开始去尝试探索商业和公益跨界的可能性。我之前是完全没有学过社会管理或者从事公益行业所需的知识背景,本身是一个纯商科背景,工作经历也都是商业背景,我就觉得自己是没有办法转型去进入到公益机构当中的。我也是加入益桥中国之后,才算是找到公益和商业之间的契合点。

为什么会被那篇文章打动,也是我一直以来都是按照主流价值观和期望去做,但这么些年下来,就因为并不是我真正想要做的东西,所以很迷茫,感觉未来是一直在重复着这样的生活。所以我想做出一些改变。

公众号#奴隶社会#原文截图

但是说实话,我还不知道我改变的方向应该怎么样。我一直以来属于很有计划和理性的人,有人生的bucket list(遗愿清单)去呈现我想去做的事儿。当我把上面的事情一件一件完成了之后,就想,除了让自身成长之外,我还能留下一些其他不一样的东西吗?能给周围的人和事产生其他的影响吗?

原来我都是向内看自己,只想让自己变得更好,但是人一旦消失了就什么都没了。我就想,能不能去做一些跟环境和社会有关的事情,所以那时就开始去做公益。因为对环境保护方面比较有兴趣,所以跑去非洲做野生动物保护志愿者。但是我都把它们作为业余生活的一部分,或者通过捐助的方式去做,所以一方面不是很专业,另一方面也像是一种偷懒。但我想去探索一个更专业的角度。我虽然没有公益的专业知识,但或许我的商业知识可以用于公益。到了2018年我就正式加入到这个行列当中,去从事可持续商业和公益事业当中去。



 
 Cindy:你在探索过程中都做过哪些公益?

:那个时候做的也不多,但会有一些想法的累积。侧重在一些个人捐款,虽然捐的金额不会很多,但也会支持各种各样的项目。我比较喜欢做野生动物保护相关的项目,自己也喜欢非洲,所以会去动物保护协会认领非洲大象。我是商科的,对小额信贷也比较有兴趣,所以会通过这些平台去支持落后地区的项目。因为越贫穷落后的人,往往一点点资金就足以改变自己和家庭的状况。想起小额信贷之父尤努斯说过,慈善的钱只有一次生命,但是如果用于social business(社会企业),它就会有无穷的生命,这样可以触及到更多人。我很喜欢这个理念。

宇霏说:这张照片来自非洲马达加斯加Nosy Komba火山小岛。从志愿者到NGO,人生的bucket list(愿望清单)一步步在践行。“Make the world suck less.”(让这个世界不那么糟糕)

后来我参加过一个马达加斯加的项目,叫“最后的诺亚方舟”。那里有很多其他地方都没有的野生动物,那个项目是去观察记录野生动物的信息。我还记得那个岛上有一片地方被山火烧了之后,我们要去观察各种动植物恢复的情况。

这段经历对我的影响也蛮大的,因为我觉得通过这个项目我学习到好多野生动物知识,人去了解这些动物之后会有情感。当我回到现实生活中,去看到一只鸟时,就会去辨别它的形态跟种类。回来申请益桥项目的时候,除了商业领域,另外关注的就是野生动物保护,我也挺想去做跟自然教育相关的内容。



 Neptune:一篇文章《上好学校,找好工作,然后呢?》便足矣成为人生转折点吗?
 
宇霏:是的,当时我早晨看完就跳起来了,当即做了决定,一定要去申请。申请还是蛮困难的,那年是500多人报名,只招15个,而且对方比较倾向于年轻人。但我当时还是很快下定决心:我一定要申请,于是就去做了相关的准备。我当时想,哪怕是我没有成为益桥fellow,它也会给我打开眼界,提供一个新的思路:我的商业知识可以用在公益领域。

有一句话说:打开一条门缝,就是一个世界。后来因为加入益桥fellow而遇到和我想法很相近的人,大家无论是在益桥培训营,还是回来的回到各自的工作,都依旧保持交流和支持,这个真的很重要。


 Neptune:从大型跨国企业,到B Corps China这样的非营利组织,你的工作、生活有什么变化吗?

宇霏:有。以前都是大型集团公司的思路,比较成熟和完善,更多的是复制性工作,差别只是在如何把这个事情做得更高效。而B Corps China更像一个Startup(创业公司),刚刚成立的时候也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全部都是从零开始探索。这个时候可以做很多实验性的东西,同时也会有很多自由度,这一块是和之前的工作特别不一样的。

我属于半路出家,有一定的资金积累后,本来已经能实现自己的旅行自由了。我对其他事情,像奢侈品,就没有那么大的欲望。所以我觉得我再来从事公益,我是可以承担的。有一点我不知道是不是合适去说,就是纯公益行业,如果是学生一毕业就进入的话,还是会有比较大的薪金压力的,同时也没有太多成熟的培训体系或者机会。这些也是大家在做选择的时候需要去考虑的。



 Neptune:职业转型之后,还会迷茫吗?
 
宇霏:我现在还是会有一些迷茫。当前的工作更多的是推广工作坊、培训营,去帮助其他企业(在可持续发展目标的背景下,寻求转型和战略升级),不是直接去和某个社会、环境议题产生连接。我有时候就想,我的存在真的是有价值吗?假设没有我,这些企业可能也会知道该怎么做,传统企业也可能会随着市场的驱动和压力去转型。那是不是我自己去解决某一个社会议题会更直接,更能看得见效果?因为在做公益和市场教育上,真的很难有直接成果的呈现。这是我经常感到困惑的。

宇霏说:这是我的电脑桌面,南美巴塔哥尼亚高原的莫雷诺冰川。我最喜欢的企业Patagonia也以这个高原的名称命名。这家企业处在迷茫的扩张期和撞墙期时,都曾来过这片荒野徒步旅行,寻找问题的答案。

最近听到一句触动我的话,说:做一个专业的同频的陪伴者。我想了一下,觉得就是在形容我现在在做的事情——可能一个人去做社会创新是孤单的,但是有一群人聚集到一起,产生社群力量,是能带来更多价值的。

我也会想下一步要去做什么事情。因为这是我第一次进入这个领域,会有很大的好奇心。另外,环境、教育和可持续旅行等都是我很关注的,所以我有太多事情想做了。至于到底哪个是最适合自己的,还一直在摸索。



 Cindy:职业转型过程中,会遇到来自同龄人和家庭社会的压力吗?


宇霏:还是有的。一方面自己之前的圈子和现在的圈子有很大的不同。而我去关注其他那么多的社会环境议题,会有一定压力。

另外是自己放弃原来主流的事业进入公益圈,肯定在收入水平等方面不能达到原来的状态,到现在也实现不了之前那样的“旅行自由”,假期也很少。原来我在北欧公司的时候,工作和生活的平衡是非常理想的状态。从这个角度来讲转型是某种牺牲。但是我目前生活的状态会比我原来会更开心,无论是在聚会、社交还是独处、生活当中,别人觉得我比原来更快乐。

宇霏说:这是我的微信头像,拍摄于复活节岛上最南端的Rano Kau火山湖。这是被火山熔岩打开的缺口,可以直接看到广阔的蓝色太平洋。我喜欢的纪录片《180度以南》也以复活节岛为背景,讨论了环境与人类的如何共存的问题。


 Neptune:之前的职业经历对当前的职业发展帮助大吗?你会建议年轻人直接关注可持续发展和社会创新吗?还是会建议先从直接对口的领域工作,积累经验和财富?

宇霏:首先帮助还蛮大的,因为在这个团队中,要自己上手去做内容,搭建整个框架。另外就是商业向善,是需要公司的领导层有这方面的意识和觉醒之后,才能让整个组织在实践上有整体性调整。所以由于我从前的工作经历,使我在公司的商业模式、运营方式、战略定位等方面都有所积累,能让我更好的去和他们沟通,让他们更了解商业向善。

对于年轻人的选择,我也没有想明白,因为这两个方式都是有利有弊。

像我半路出家,其实还算是比较传统和稳定的方式,因为我有稳定的技能积累和资金积累,相对来说不会有太大的生存压力。有些孩子从传统市场进入公益圈后跟我说,ta现在积攒一部分资金,能让ta在一段时间内去改变和尝试,但如果一定时间后没办法实现,因为资金有限,就只能回到传统的路上。所以先在商业机构中去工作一段时间再去转向公益圈,是一种方式。

Building Better Business工作坊中的工作照

但其实也可以一开始就接触公益和可持续的理念,然后把这些理念运用到工作当中。过去我完全是在传统视角当中,没有接触过可持续的概念,其实如果在之前,我能去把这些理念融合在工作内容中去改进,从而影响我所处的企业或组织,也是一种方式。

第三种方式,就是我在接触非常多的创新企业后,发现很多年轻人,他们越早去做这件事情,会越有更多探索可能性的时间和空间。其实很多社会创新并不是一种“理想或者面包”、“yes or no”的思路,它能更多的达到一种兼顾的状态。我们现在也会进入到高校当中,去让学生们看到第三种职业选择的可能性。

我们现在新发起的共益咨询师项目,也是在体现一种新的职业发展渠道。如果我想去做咨询类工作,但是我希望我的咨询工作能有很大的社会价值,那可能就是去从事共益咨询,让企业去改善管理和提升社会影响力。这也是一种方式。所以第三条道路,是我们想要带给大家的。


 Neptune:您自始至终都是有非常清晰的职业路径规划吗?

宇霏:可以说我的前半生吧,那段时间我是很清楚的,包括我要去哪个领域发展,我想做什么类型工作,我要去什么样的学校读书。但这都不是我个人的发展规划,而算是别人定好的。哪怕现在我跨界了,其实我还不是很清楚我的职业发展规划。还记得当时我要加入B corps China的时候,去拜访了一个朋友,跟他聊:这样一个转型到底是不是正确的,会不会有一个太大的风险?后来我就想益桥是一个一年的项目,那我就用这一年去尝试。如果尝试不成功,我也就算是用一年去做公益志愿者。

做完之后,我觉得可以在这个领域往下走,但未来的发展还是没有想的特别清楚。当时我的朋友说,你要从商业转向公益这个领域,你肯定是呆不下去的,因为比起重视效率的商业,公益行业可能还是没有那么专业,而且它的薪资水平不足以维护生活水准。所以他们就说,你肯定是留不住的。而且确实自己进到这个行业中后,也会感受到非常高的流动率,我个人呆了两年多,算是呆得比较久了。总的来说,我个人并不是有一个很清晰职业路径,我可能更多是把它当作一个冒险吧。

Building Better Business工作坊中的工作照

那个时候我已经预设了它(益桥项目)最坏的结局:一是可能会付出整整一年的时间成本,另外就是要是如果往后我想回到商业领域就会更难。因为如果一直在以前的轨道上走的话,你肯定会更顺,但如果停顿一下再往前走的话,很有可能回不到之前的水平。但当时这样的可能性我是可以接受的,所以我就去做了。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一直不去尝试,我可能就心里会一直去想“what if”。当我有了这种预期后,我觉得自己能承担这个最不理想的结果,就去做一次尝试。

一个人不尝试的遗憾,会比他尝试的后悔会更大。


 Cindy:假设80岁的时候,你会认可自己一生做的事情吗?

宇霏:我是认可的。我经常会想,如果在这个点我立即死亡,回头看我还有什么遗憾?有没有我还没来得及去做的事情?目前为止,我在做的都是我真的想要做的事情。我这么继续工作下去,到我50、60、80岁的时候,都会觉得我是值得的,那也就没有什么会后悔的。


 Neptune:你的朋友圈展现了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清明上河图,你的签名也说道:Life is painting a picture,not doing a sum.(生活是在描绘一幅画,而不是单纯地做加法)

宇霏:这句话是我一直以来都在遵循的,包括我每次做人生决策的时候,也不会追求人生一直向上走,而是让人生更加多样丰富。你刚刚提到了可持续发展的清明上河图。其实转行到这个行业当中,我每天都会接触到各种各样有意思的、特别新鲜的社会创新,他们的故事我都很喜欢,我也想传播给更多人去知道。我之前的朋友圈都是跟旅行相关的,不会谈工作,当时把工作和旅行分开来。但现在我在做的事情本身就很有意思,所以它和生活工作是结合在一起了。

这些事情本身就带来很多快乐,所以我也不会觉得特别辛苦,也不会去计较薪酬低这件事情。有一句话说,你既想要工作快乐,又想要薪酬高,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笑)

很多人在做职业选择的时候,会从收入水平和职业发展的角度去考虑,而较少的考虑「我所在的这家公司,它做的事情跟我个人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是不是契合的」。当然也有些人会把自己的兴趣爱好上升到工作的层面,和自己的职业选择结合在一起,那是更理想的一个融合,但是非常难。

宇霏说:我很喜欢这张从北极格陵兰岛带回来的邮票,平时做斜杠可持续旅行倡导时,经常用来展示。



 Cindy:你最满意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宇霏:我每次去某一种冒险,不是指极限运动,而是在生活中的决策——放弃原来已有的,挑战之前没接触过的,困难度很高的事情,最后决定去做了,并且把它完成了,都是会让我特别满意的。因为每完成这样的一件事,我的信心就会增长,然后会去挑战更多的事情。而且最起码我不是把这些事情停留在口头上,而是真的去落实了,这也是我很满意的。

宇霏说:这是我在哥斯达黎加火山雨林中滑索。比起极限运动,其实每次职业选择的变化更疯狂,对未知的未来总是心怀忐忑。所谓勇敢就是克服内心想象的恐惧。“Embrace your fear.”(拥抱恐惧)


 Cindy:用任何一个具象的存在来形容你自己?
 

宇霏:天上的云。因为它可以飘到各种各样的地方,很符合我自己喜欢到处跑的性格。而且云不拘泥于某种形态,它可能转化为雨,也可能变成冰,所以和我自己不想要被定义的这种人生理想比较像。每次坐飞机的时候,看天上的云各种的形态,是我见到最棒的风景。


Cindy:你的人生使命是什么?

宇霏:分为两个阶段。之前的那个阶段,我一直在追求成为一个更好的自己,更多的在个人爱好方面的,去不断地在充实我自己。我会给自己设定不同的人生清单,这些清单上的事情我都去做了,人生就会更加的丰富和饱满。我喜欢去尝试各种各样的事情,因为人生很短暂,拓展的越多,我的世界就越大,我这个阶段的人生变得很丰富,这就是我想做的。
 
我现在这个阶段的目标,可能就是希望我可以留下一些东西,哪怕我这个人已经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但我留下了影响。比如说我影响的某一个人,某一个企业的轨迹,或者大家觉得我曾经带来过一些东西,是对他人有益的。
 
我最近看到了一个关于「使命」非常接地气的解读:,“人的一生,无非就是从生到死的一个体验过程。使命,就是一个人如何使用自己这条命”。我们的工作或者一些别的事情占了我们人生的绝大多数时间,而这些时间就是我们的生命。


 

Neptune 说:
宇霏是我职场上的引路人。
我在2020.06.20参加宇霏在深圳举办的"Building Better Business"工作坊时有机会和NANOxARCH(材料乘以设计)的创始人第一次见面沟通,之后加入这家公司,从此发现可持续材料和循环经济的瑰丽世界。
宇霏最打动我的地方是她是一个很纯粹的人。她在糖话过程当中不止一次表达自己“一直都很迷茫”,她说她最初压根儿也不确定是不是应该走上公益这条路;当我问起她最想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她说不考虑任何客观条件限制的话,她最想在大自然中开一家自然纯粹的Hotel(酒店),同时充满疑惑地自言自语道:你这么一问我又迷茫了,那我应该做现在的工作吗?还是应该去抛下一切开始新的冒险?
我这才知道,迷茫不是大学生和职场新人的专属,但我的爸爸妈妈从来也没向我表达过他们也会迷茫。
这个世界的问题在于聪明人充满疑惑,而傻子们坚信不疑。
上好大学,找好工作?然后呢?大学里面的聪明人类都在想这个问题,但是许多年后,你还记得当年你也对自己的人生选择充满疑惑吗?
现在的你已经回答这个问题了吗,还是,你已经不再追问自己的人生了?

 


转录:Cindy、Chelsea
编辑:Chelsea、Neptune
排版:Chelse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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