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大学朱宜萱教授：啊！世界水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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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世界水之恋
编者荐：朱宜萱教授在《不停歇的创新——李德仁院士学成归国 30 年回顾》一书中撰写了《啊！世界水之恋》一文，以优美的文笔，为我们娓娓道来了她的世界水取样之旅。让我们跟随朱教授如水滴一样轻盈的文字，在世界水的旅程中一起旅行！
啊！朋友，请眯着眼，从一滴水中你将看到耀眼的太阳！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有无数个小太阳！！神奇莫测！！！
看！地球像一个蓝色的玻璃巨球浮游太空，那是地球表面百分之七十的海洋在闪光！如此斑斓美妙！
听！雪水融化，汇集成涓涓细流，穿山岩，过层林，飞断崖，扑深潭，流向大江小河，奔向茫茫海洋！一路的潺潺叮咚令人愉悦安详！潮汐席卷海岸，汹涌澎湃声震上空，旷世的吼声又令人恐惧惊慌！
水啊，水让阳光五光十色！让大地万物生长！水让人类充满希望！我的生命七成是水呀！水是生命之源！
水啊，水能聚能散，能变冰能升华，能成雨雪霜雾，能载舟覆舟，能吟能吼，能清能浊……水变幻无穷，水性扑朔迷离！
晶莹剔透的水啊，你纯洁柔美，深沉而静谧，顺其自然，充斥于天地之间！人类依水而活，依水而行，依水而智，依水而美，依水而乐！
水是诗，是画，是歌，是爱之源泉！自古以来人们就赞誉上善若水，从善如流的水品格，品味亲水文化！历史因水源远流长，世界因一衣带水得以繁荣昌盛，得以和谐共存！
我生活在盈水一方，家园濒临大江大湖大水滨！从古至今，我的城临水盘踞，人们犁田耕种，圈养牲畜，撒网捕鱼，休养生息。我的城车水马龙，扬帆远航，南来北往，忙忙碌碌，充满活力，演绎了水城富庶而厚重的历史！
（图片来源：网络）
然而当今，在经济腾飞的现实生活中人们也怕水！怕脏水，怕毒水，怕洪水，怕潮水，怕决堤，怕海啸，怕泥石流……怕天塌地陷啊！每每想到此，犹如正在憧憬美妙之时发生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万念俱焚，实在恐怖！…
这是因为一次次关于水的负面报道，一次次可怕的有关水灾难的新闻。人为的水之灾难不绝于耳。为什么人们偏要往山涧，往湖泊，往江河海洋里倾倒垃圾，排放废水、粪水、毒水，甚至于投弃病死牲畜呢？难道不怕水的报复吗？！不怕大自然的报复吗？！因为水无言，能容忍，只是你不知她何时因自身的变色变味变质来报复人类！
（图片来源：网络）
水是天堂，是乐园，也是地狱！看着被污染的水，我想尽绵薄之力做点什么，让人们永享水之福祉，要制止水污染出现的恶性肿瘤！不至于让可饮用的最后一滴水是人类自己的眼泪！我想减少水污染引起的恐惧、痛苦和哀嚎！
2007年，有幸和武大黄仁涛教授、徐冰副教授一起从了解武汉的水环境起步，开始了保护水环境的公益活动。我们调查了武汉三镇八大 湖泊水污染现状，写了《杜绝占据水岸、杜绝水污染，还亲水权于民、保护水资源环境》的报告交给洪山区人民代表余洁教授。这份报告得到了社会舆论的支持，引起了政府重视，记者邀请我们上了湖北省电视《政协论坛》，向公众讲述调查江河湖水污染源状况，宣传保护水环境、维护离岸居民亲水权的重要性、迫切性，并且提出积极建议。同时我们发出了《保护武汉市湖泊环境，刻不容缓！》的提案。
此后十年，在武汉一代代护水人的努力下，人们保护水环境意识有所提高，市政府在法律法规上保护水环境。如今水岸逐渐开放了，规定新建建筑物、道路至少离开水岸30m以上了，排放污水逐渐减少了，处理污水的设施逐渐强化了。然而，保护水资源环境的任务还是任重道远的！
那一年，随团参观莫斯科大学地理系博物馆，约1m×0.5m×0.2m深的玻璃面木盒子里装满了取自世界各地的土壤标本，红橙黄绿白黑灰……标签土质、取土时间、地点，整整齐齐斜靠在展台上，也有取自中国的土壤。看着上百盒土壤标本，我佩服：这是一项多么艰苦细致、凝聚了科学家多年实践的成果啊！有了这样完善的标本，怎么能不出好的研究成果呢！莫斯科大学地理博物馆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永不磨灭。想不到，这 次访问潜移默化成我日后的采集世界水行动！
有一天，在青海湖参观考察，在阳光熏风下看草原藏寨藏胞、看大湖、看菜花、看鸟岛、看蓝天，看环湖国际自行车比赛，参观五六十年代核研究基地，一切的一切熟悉又新鲜，最难忘的是与其说青海湖是湖不如说她是海！青海湖又叫做库库淖尔，是蒙语青色的海的意思，她位于青海省东北部的青海湖盆地内，是我国最大的内陆湖泊，也是我国最大的咸水湖。
（配图/摄影：王晓醉 图片来源：网络）
她由祁连山的大通山、日月山与青海南山之间的断层陷落形成，根据 2000年遥感卫星数据分析，青海湖的面积是4256.04km2。现湖水容积739 亿m3，最长约104km，最宽约62km，最大水深38.14m，湖水平均矿化度 12.32g／L，含盐量1.24%。青海湖水位每年平均以12.1cm的速度下降，水位下降最快的2000年，1年内下降了21cm，以这样的速度，青海湖年平 均减少湖水4.36亿m3，正在从单一的高原大湖泊分裂为“一大数小”的湖泊群。造成青海湖不断缩减的因素主要有气候变暖、人类活动加剧以及降雨量减少等原因，特别是在青海湖周边盲目开荒，破坏了注水河流的水源。目前，青海湖50%的注水河流已经干涸。据统计，由于水源补给河流大量减少，与20年前相比，入湖水量也因此减少了60%。有专家预测，如 果按照现在的速度不断萎缩，青海湖将在200年后完全消失。目前来看， 由于气候暖干和全流域生态系统退化，青海湖水位下降的总趋势在短期内 难以改变。为了保护青海湖，青海省已经实施了封湖育鱼、退耕还林还草等生态建设工程，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使青海湖重现昔日美景。在新中国建设初期沿青海湖建设了许多的盐业、化工、核工业等工业，歌中“雪白 的食盐铺大路”至今50年没忘记。
青海湖面轻轻摇曳，对天细语，约400km环湖公路蜿蜒起舞，青海湖辽阔而生动。放眼浩湖蓝天，追思20世纪60年代原子弹第一次爆炸来之不易：那时有保密蜗居在青海湖的科学家们为实现强国之梦而远离故土妻儿父老的无私奉献，他们可歌可泣的艰苦而卓越的故事萦绕眼前。当游走到一个小小的鸟岛水边时，湖水清亮诱人，我情不自禁地用矿泉水瓶灌满了青海湖水，这是一瓶忘情水，只是为了留念和祝福，我在大西北工作多年，多少带有点旅行者对大湖先驱和自己青春时代怀念的浪漫情怀，这是 2005年7月21日，也是我无意识的采集的第一瓶水——青海湖水。这瓶青海湖水在家中一放就是5年。
（配图/摄影：王晓醉 图片来源：网络）
另一天，2010年4月30日，结束了新西伯利亚大学的国际会议，我和德仁一行5人从新西伯利亚乘飞机到伊尔库茨克，再乘车穿行原始森林来到了著名的贝加尔湖考察游览。这是我一直向往拜谒的地方，汉朝时苏武牧羊就在这里，那时叫北海。西伯利亚春天迟来，这里空气极好，干净而湿润的氧吧让我们大口深呼吸，然而广袤的贝加尔湖仍然千里冰封，从南到北冰天一色，看不到边，岸边高大的白桦树，落叶松森林顺着长途公路延伸，遥远的湖对岸山影朦胧延绵起伏。发源于贝加尔湖的安加拉河口一年四季不冻结，静静地向北流动。我们首先参观博物馆，得知贝加尔湖面积有3.15万km2，和海南岛面积差不多；湖长636km，相当于武汉到镇江的距离，平均宽4.8km，平均深度730m，最深1620m，贝加尔湖总容积 2.36万km3，占全球淡水湖总蓄水量的1／5，水深和淡水储量居世界第一，等于北美五大湖湖水的总和，可供50亿人饮用半个世纪！难怪有科学家认为贝加尔湖是海！
入湖的河流有336条，从湖中流出的则仅有一条，就是安加拉河。贝加尔湖区有采矿、纤维加工、造纸、造船、捕鱼和木材等工业，也是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俄罗斯人强烈意识到湖泊污染的灾难，决心保卫她的干净，计划穿过贝加尔湖的西伯利亚大型输油管工程因此拖延而最后绕道！旅游业兴起，这里还有一家中餐馆呢！德仁带领着申文斌教授、刘良明教授、石立特老师和我看了湖泊展览之后无不为之惊叹，贝加尔湖正是理想的诺亚方舟啊！看到有破冰船游湖项目，我们迫不 及待地向往着！我们有幸乘坐小型水陆两用破冰船在白色的冰面上旅行， 目的地是靠南边的安加拉河口码头。俄罗斯正副驾驶员的白蓝红色水手服如同太空人闪亮上岗，他们让我们穿上救生衣、把安全带捆牢了。白色的破冰船在冰面上启动，旋即急速向湖心冲出，叱咤几千米，瞬时急转弯， 几乎要被甩出去！破冰船戛然折转到另一方！浩瀚无垠的贝加尔湖溜冰场上，几十米长的破冰船如同玩具，八字、圆弧、蛇形地滑呀转呀，在贝加尔湖冰面中心疯狂无比，大家东倒西歪，发出笑声和尖叫，无比刺激！俄罗斯白蓝红三色国旗始终在船尾上呼呼飘荡。折腾半个多小时之后，破冰船滑到了安加拉河口，冰层逐渐变薄，船浸入冰河水中缓慢向北前行，当完全进入河中后，驾驶员发动涡轮桨急速曲线航行，船舷两边浪花粉白， 打到脸上生疼。航行终于平缓，我们欣赏春天的贝加尔湖安加拉河口，两岸湖光山色蓝白绿，河心小岛伫立，斜阳余晖，景色旖旎。水手让我们向水下看，他介绍，水下70余米都是清澈透明的，是世界上最干净的淡水。我们俯身聚精会神观察，贝加尔湖安加拉河口冰水的确像一块通透得看不见底的墨玉，没有任何杂质，一直延伸到黑暗的水底下，冷冻的河水仿佛可以精雕细刻，这是我今生难得的感受。
（图片来源：网络）
时隔青海湖采水之后的第四年， 我又涌动了采水的强烈愿望。在贝加尔湖安加拉河汇合处，尽管冰水刺骨，我和刘良明教授、申文斌教授还是把矿泉水瓶洗了好几遍，打上了珍贵的贝加尔湖湖水，这是我采集的第二瓶水。如今，刘良明教授40岁英年早逝，我们一起所采取的贝加尔湖湖水和5种重金属含量化验成果永远留存。
站在贝加尔湖安加拉河口之滨，在惊叹她的水如此的透明无瑕之时， 苦想何处的水能够超过她呢！恐怕难得找到，看着盛满的水瓶，似乎有一种冲动在驱动我去做一件什么事情。我正在关注武汉市的水，我也可以关注其他地方的水呀！我和德仁有机会游走世界各地，我有很多机会取到水呀！有了这一想法，从贝加尔湖水取水过后，凡是走到哪里看到重要水源，就取水，七大洲四大洋、江河湖海，取水为乐，乐此不疲。其间，很多的亲朋好友与我共识，帮助取水，有的甚至于从世界各地带水寄水给我，使我激动不已！德仁更是全力支持我，我满怀信心坚持取水。取水， 还想要化验水！比较水质量，你的所在地水质如何？中国的水质如何？他 国的水质又如何？达到要你自觉地重视水环境，参与保护水环境，珍爱水资源，让人人都喝上干净安全的水的目的！
2012年，世界水样已经取到了70余瓶，通过武汉大学测绘遥感信息工程国家重点实验室陈晓玲教授所带的硕士生张媛，对水样进行了自然水对人体有害的5种重金属分析化验，并且完成了硕士论文。论文发表了76处水域5种重金属含量结果。证明贝加尔湖的淡水中5种主要重金属元素的含量几乎为零，的确是目前取水样中最干净清洁的淡水。其实，对人体有 害的重金属有十余种，它们是铅、锌、铜、镉、锰、镍、铬、钴、锑等。 前阶段在取水量500mL左右，只化验了5种。在这里要感谢陈教授，她是我国从事水资源遥感的专家，她花了很大的精力建立了水样化验室，购置设备，将所取得水样除了化验，还装瓶一一保存展示，让我去参观，为此 我十分激动，这让我想起莫斯科大学地理博物馆的土壤展示厅，取水8年真的是潜移默化、异曲同工啊！此间，李熙博士也主动将取水位置标在世界地图上，后来由博士生汤林玲继续往上标记。
截至2015年4月份，取世界水108瓶！最近的有两瓶是香港中文大学林珲教授、孟春玲教授夫妇从遥远的非洲好望角两洋交汇处取水，托运回香港，又从香港寄到武汉来的。最后两瓶是我们分别从乌拉尔新西伯利亚的鄂毕河和彼得堡涅瓦河取回来的。现在地球上108个地方的水有了水样，取水量也加多了一倍，1000mL，期望下一步能化验水的10余种重金属含量。整理资料化验水样的工作在默默地进展着，延续着…
围绕着取世界水演绎了一个又一个小故事：其中有我的孙子孙女小小年纪，在新疆五彩滩手拉手冒着危险取水；10余岁孙子在加勒比海取水游到海里很远，只为了“取一瓶好水给奶奶”！令我欢喜不已！我和校友李树生在广州珠江边想取水，无奈岸陡怎么也取不到，一位钓鱼先生用鱼竿帮助我们钓上来一瓶，他乐于助人的友好态度使我们十分高兴！余建军校 友知道学姐赵红陪我乘船到千岛湖中心取的水被人喝了，又跑到新安江打两瓶水寄给我！希腊海员在航行的船上下悬梯在浪花翻滚的海里打起了一瓶地中海的水递给我！一年冬天，我从旧金山半月湾取太平洋水险些被浪潮冲走，幸亏使劲抓住了大石头，被德仁拉了上来，除了羽绒服我的衣服全被打个透湿，还冷得不行！德仁的皮鞋袜子长裤也湿透了！一同取水的 左传惠、王平二位好友在管理站帮我烤干衣服，充满温馨！第一次送水给我的人是沈欣，他托蔡列飞老师转给我纳木错的湖水时，我十分意外，更是十分地感动，心想做好事总是有人支持的！后来云南测绘地理信息局刘局长、武大詹庆明教授带给我怒江水。香港周启鸣教授在空气稀薄的阿里 高原普兰县考察，我在微信中求教授取高原湖水，教授取水时发现相邻近的《西瑶天池》神湖和鬼湖两湖的水，一淡一咸，毫不犹豫各取1500mL 大瓶水长途跋涉背回驻地，从西藏空运寄给我！远在北冰洋黄河站的考察 队员们在得到取水请求后，取了两瓶北冰洋的水带回来！……
108个取水故事一言难尽！这些友好的、有趣的、惊险的、神奇的故事，是取水人所做公益事业的美好回忆，常常激励着我将取水活动继续下去，鼓励我在有生之年永不停息！
通过取水和化验活动我感悟出：怀着一颗好奇心，在现实生活中发现和追求，利用可能的条件实现一点点良好的愿望，参与一点点公益活动， 便会使你的生活变得更加快乐，而且愿意帮助你实现良好愿望的好人很多很多！越来越多！这对于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可能的。因为取水化验，看得到世界水的大环境，使我们的眼界大开，保护水环境的责任心也越来越强 烈！
1957年高中毕业时，一位同学留给我的卡片上写道：只要做，就能成，不等待。我一直记在心里。生命可贵，转眼百年，抓紧时间发现你的兴趣，做一点点力所能及而且有益的事情吧！
以此献给我的先生留学德国回国30周年！
（2014年11月21日于美国硅谷，2015年6月4日修改补充， 作者：朱宜萱）
来源：《武汉大学学报·信息科学版》（版权归原作者和刊发媒体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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