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慧人生跑道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中写道:“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为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立耳。” “有我”诗句给人的体验是独特而又短暂的,喜怒哀乐受外物牵引;“无我”下的体验却是普遍而又持久的,与自然融为一体。这两种体验恰如两种不同的幸福:享乐主义将幸福视为由趋利避苦所获得的快乐最大化,人们依赖外界刺激而产生短暂与不稳定的幸福或痛苦体验;而亚里士多德则认为作为人生最终目的的幸福是自我实现(Eudaimonia),每个人能认识到自身的价值所在,实现自己真正的潜能,拥有持久稳定的幸福感。是否与两种境界的诗句给人的体验类似,人生路上的“有我”、“无我”也对应着两种不同的幸福?无我的“豪杰之士”拥有的幸福是自我实现吗?
智慧心理学的研究就为我们展现出一条从无我到自我实现的道路。智慧作为心理学一个比较新的主题,目前大致可分为两派:一派将智慧视为一种人格特质,从古今中外的智慧者身上寻找智慧特质,他们认为智慧不可脱离于人而存在,譬如智慧者的特征包括幽默、情绪调节、反省与回顾、开放性、丰富人生经验等;另一派则认为智慧独立于个体,主要由具体情境决定或至少由个体与其所处的具体情境共同决定,将其作为一种社会生态变量,譬如智慧需要个体在面对挑战时能意识到自身的局限、拥有广阔的视野、意识到世事无常以及善于妥协或整合不同意见。在探究智慧的功能上,人格特质取向往往能够取得共识,而社会生态取向易受情境影响结论常常不一;但在探究智慧的影响因素上,社会生态取向只需对情境操控即可实现,比较便利,而人格特质取向则需要特殊人生经历的人与长时间的追踪而受到样本与成本的双重限制。取各自优势可发现,去自我中心的无我可以促进个体面对挑战时的智慧表现,而智慧者则一般拥有较高的自我实现幸福感。
无我可以促进智慧的一个典型事例就是《圣经》中智慧典范所罗门国王,他可以给他人提供明智的建议,据说《圣经》中的《箴言》就是出自他手,但轮到自己,在涉及自身的重要事情上却表现的缺乏相应的洞察力。研究者将这种现象称为所罗门悖论,即对于他人所遇到的困境我们可以给出明智的建议,但却无法智慧地处理自身所遇到的困境。而从一个体验者视角“I”转变为一个观察者视角“me”的去自我中心式无我则可以消除这一悖论,本质上就是将本属于自己的问题等同一个他人的问题。人格特质的智慧与自我实现幸福感关系上,研究者将人格发展分为两种,一种为人格适应,成熟的人适应所处社会环境所赋予的角色与规范,目的在于世俗成就;另一种为人格成长,成长最终指向智慧,不过成长需要不断地突破既有框架,迎接社会现实的各种挑战。享乐幸福不会和成长与智慧相伴,反而成长与智慧常常伴随着困苦与逆境。不过遭遇人生逆境的人们短期内会有痛苦,但他们通过深入思考诸多根本性问题,并获得新的认识,才可能获得更持久稳定的幸福感。
无我促进现实生活智慧实践,继而收获自我实现幸福的道路并不是一条指向远方的无尽之路,更像是一条闭合跑道,自我实现是终点也是起点。在“有我”心态的那条道上,人们通过趋利避害的实践方式,得到短暂与不稳定的幸福体验,反过来会更执着于自我;而在“无我”心态的那条道上,人们通过智慧的实践方式体验到内心充实、满足与平静,获得持久稳定的幸福,很难再陷入单纯享乐,而与之相联的无我心态则会得到加强。走内圈多的人不想走外圈,反之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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