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自然（六）山清水明

2023年4月5日，农历二月十五，星期三

一天一夜的雨，山变得水水的，车靠近村口，便闻得哗哗的水声。只见得河道中水势湍急，打在岩石之上，白练四溅。抬头，远方墨色的山峦集聚着雾气，或者说，是整个儿罩在水气当中，又沉默又庄严。

停车的地方有一棵巨大的梧桐树，，满树土黄色的蕾结，离开花还需些时日。第一次来，这棵梧桐树便引发我的惊叹。多少年每每梧桐开花的季节，便会满城搜寻那一树粉紫的儿时记忆，没想到它一直在这里等我，年复一年，直至相见。

沿河向上，左手边是山石垒起的石墙，一转身见石缝中两棵开花的紫花耧斗菜。惊讶无以言表。此时的紫花耧斗菜还带着尚未抖落的雨珠，吊垂的花朵，细长的距，以及它伸出花冠之外的雄蕊都显示着它卓尔不群的样貌。实在没想到我心心念念要在大山上找寻的精灵，竟就摇曳在这山墙之上。

河边山大王家的树们纷纷发芽。麻栎因为冬日叶枯而不落的特性才认出是它，一棵有着葇荑花序的树被河边的老人称之“霸河柳（音）“，高度怀疑是枫杨，然山大王家老爹爹告之为“平柳”。可“平柳”又是什么柳呢？还是等它长大吧。几枝被丢下的榆树钱引得我们抬起头来，这是谁家撸回去吃留下的痕迹呢。10天前的它们正在开花，到今天，吃也已经老喽。

上次来没见茜草，这次已经一捺有余，茜草是有个性的植物，即便是这样嫩的时候，它茎上叶上的倒勾刺也已经初具锋芒，摸一摸，便已经感受到会拉伤皮肉的涩。牛奶子到处都是，小叶背面细毛泛着银光。雨水冲刷，正面与背面的色差格外大。问荆喜欢水润青芬处，生殖枝与营养枝错杂在一起。小时候经常拔它喂猪，这些年感觉很少，倒是我的山脚随处可见。

山脚平坦处最多的便是活血丹了。这唇形科的淡紫小花以多取胜，愣是一片一片开出颇为壮观的样子。前些日子读到这东西也有药用价值，可我并不想多去了解，更不愿意为人道。总对植物所谓的“价值“抱有叛逆的态度，凡有所价值，就会被利用，就会被无度掳采，它就这么美美的生长开花，即便什么用处都没有又怎样呢？

上次分不清是蛇莓还是莓叶委陵菜，这次仍没见开花。请教大佬，大佬说蛇莓副萼有裂，不是蛇莓。我在想，在找不到蛇莓比对之前，下次遇到，可能我只是记住了特征而已，而不是真正把这两种植物分辨开来。

不过这次是真正分清了紫花地丁和早开堇菜。除了花色的区别，紫花地丁的叶片是长圆形或披针形，后者的叶子却是宽圆的心形，紫花地丁的距上弯，堇菜的距微微向下……这些特征写在植物志上只是古板的文字，当你观察到细节时，它们才会变得活生生起来。

映山红已呈颓势，再加上一天一夜的雨，花朵都被压低了头。不过即便如此，我们拐进这个隐秘的河岸时仍是被它的艳丽惊到。成片盛开的映山红绝对是春日山间最无可比拟的风景。菝葜是什么样的花序？先花后叶还是花叶同出呢？它的花苞正在长大，排列的样子也让人禁不住驻足。看起来粗陋的鬼箭羽，初初萌发却如此精致，小小的托叶带着红红的小尖尖，衬着翠绿的小叶芽，美的让人说不话来。

遇见一棵老鸦瓣，它一定是这里最大的一棵，也一定是最早开花的一棵，因为它已经结出果子了呢，我俩扒开草丛，围观许久。

山桃花一树一树将绽的花苞，也就是三两天便开到极盛的架势。遗憾呢，下次来，恐怕它便结出小山桃儿了吧。

山上的植物只要出现，便是一片。一片白屈菜长在路边斜坡上，一片碎米荠跟白屈菜长在一起，一片山麦冬长在半山平坦处，一片多花筋骨草长在高坡上……丰厚的植被吸纳了浊气与噪音，雨后的空气格外鲜凉，使人呼吸间心定神闲。也不知道为何，今日的山中竟鲜有鸟儿啼啭，偶尔高空不知名的大鸟发出很大的“嘎嘎”声，更衬出四野谜一般的宁静。

此时看起来清净安寂的山里，除了野蔷薇和那些刚生发不久的野菜野草，各种细分不得的柳便是山中翠绿的春天所在，它们是山里最早绿起来的树。然而无论如何，春天也是真的来了，数千百万的植物们，正在不动声色又紧锣密鼓地偷换流年。我在想，今日与它们厮磨到熟稔，下次再来，它们是不是便已经忘了我？而我，记住了它今日的样貌，它瞬息不落地生长，下次遇见它，我是不是还会记起它今日的面孔？

青苔要开花--第250篇

冬凝，70后，在梦想中一意孤行，想任性却又终究不敢的威海女子。擅写植物静默，也道生活纹理。

长按上方

关注我，一起享受生活的滋味

个人微信：qtykh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