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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解除前全国禁止野生动物交易,那解除后呢?

花落成蚀 花蚀的人间观察 2020-02-24

据央视新闻报道,27日,市场监管总局、农业农村部、国林草局应联合发布公告,宣布在疫情期间实施最严野生动物管控措施,全面禁止人工繁殖场所野生动物转运贩卖,禁止一切形式的野生动物交易。


国家林草局似乎又再次强调了禁令。


这是对前几日禁令和执法行动的强化。这一轮运作,得到了国外诸多生态保护主义者的好评。国外独立环境报道机构Mongabay汇总了一批海外的赞赏:


反野生动物贩运组织自由之地(Freeland)创始人史蒂文·加尔斯特表示:“我们应该祝贺中国采取了如此大胆的行动来禁止野生动植物贸易。持续的禁令将挽救人类的生命,并有助于全球野生动植物种群的恢复。”


国际野生生物保护学会(WCS)的全球首席兽医克里斯蒂安·沃尔泽表示:“禁止销售野生动物将有助于终止将来可能爆发的人畜共患病,我们从2002年爆发的另一种人畜共患疾病SARS中学到了这一课。这种疾病爆发的模式将不断重复,直到我们不仅在中国,也在其他国家禁止野生动植物(特别是用于食品和食品市场)的销售。”


中国的野生动植物贸易,一直饱受海内外生态保护主义者的抨击。无需老外们批评,我们自己都看不下去。这些年来,随着保护教育的持续推进,越来越多的民众无法忍受包括吃野味在内的消费野生动植物的行为。今日三部委的禁令,更是让我们看到了全面禁止野味市场的可能。


然而,这条禁令亦有隐忧:它有一个明确的时限,“自本公告发布之日起至全国疫情解除期间”。


那么,疫情结束之后呢?公告会作废吗?借各省市启动重大突发公共卫生事件一级响应,三部委的公告得以实施,但之后呢?依旧会有针对野味市场的高强度管控吗?


2003年的经验、教训,依旧值得我们翻出来好好品味。SARS流行期间,果子狸被认定为疾病元凶。于是,多省市针对养殖果子狸展开了灭杀。在时间不等人的除疫战争期间,这是一种雷霆手段。在疫情结束以后,果子狸的养殖逐渐恢复了起来,野生果子狸的非法狩猎贸易更是快速的死灰复燃。


人民网当年的报道。


这可真是个让人头秃的问题。面对这个问题,我们得想一想执法的强度,规定的延续性,但同时,还有另一个问题:果子狸能养殖吗?


这个问题没那么容易掰斥。我们换。此次疫情,曾有数据显示病毒的传播和獾、竹鼠脱不开关系。竹鼠,就是华农兄弟养的那个竹鼠,繁殖快,饲养繁育难度小。竹鼠能养殖吗?


我做过多年的野生动物保护报道,涉及象牙、犀角的问题,绝大多数国人都有非常明确的共识。可一旦物种的保护级别下降,问题就没那么容易掰斥了。尤其是当某些物种有明确的人工种群的时候,那可就更麻烦了。怎么麻烦呢?


第一个麻烦在于人工种群的真伪。有的人工种群,是完全的人工品系,对野生种群没有依赖,而且和野生个体的差别一目了然,极方便区分,例如多种守宫;有的人工种群,需要抓野生个体来补充,否则难以延续,例如非洲灰鹦鹉;有的“人工种群”得打上引号,和阳澄湖的洗澡蟹一样,根本就不人工,例如穿山甲。


在这种情况下,你觉得什么样的贩卖是合理的,什么样的又是不合理的呢?像豹纹守宫这样极为普遍的宠物物种,我们要把它当做野生动物来禁止贸易吗?那些号称“人工养殖”的穿山甲,这样的贸易我们是不是要锤死呢?


在我看来,能够合理养殖的基准线,就在于是否会伤害野生种群上。毫无疑问会伤害的,不能养;毫无疑问不会伤害的,可以养;在基准线附近的,看起来可能伤害也可能不会伤害的,正反双方互相扔证据,把问题扯清楚,然后再定能不能养。


第二个麻烦在于法条不够精细。《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颁布三十多年没有更新,最新的更新版难产好几年了,这事儿咱们就不吐槽了。我想吐槽的是野保法对野生动物的概念和管理,一直不够精细,什么样的动物能够合理养殖利用,一直缺乏明确、合理、科学的界定。这个麻烦不光抬升了执法的成本,无形中还制造了权力寻租的空间。


第三个麻烦在于执法欠缺细致和持续性。上面这两个麻烦一叠加,就会出现一些啼笑皆非的案例,有地区就曾出现过警方扫荡花鸟市场,真正的保护物种没有查,收缴了一批鬃狮蜥、豹纹守宫。这不笑话吗?


宠物市场的问题,放到食物、药物市场也一样。竹鼠能不能卖?大鲵能不能卖?暹罗鳄能不能卖?穿山甲能不能卖?这几个问题的答案并不一样。大家可以试着回答一下,再想想为什么。


回到最严野生动物管控措施上。对于疫情防控和生态保护,这一措施毫无疑问是个巨大的利好。但问题就在于疫情结束之后。认为野味可吃的大有人在,如果执法一下子松懈下去,市场会迅速反弹。而如果法条一直不够精细,执法一直不够细致、不够有持续性,那难免会流于运动式执法,一会儿管,一会儿不管。


另外,有些野生动物的养殖已经形成了产业。这些产业合不合理,该如何管理,更涉及到保护、福利、养殖、免疫乃至于民生等多方面问题,该如何处置,更需要长期精细化的管理,不是说一个临时的最严禁令就能解决的。


在Mongabay的那个报道中,有个外国专家说:“中国可以成为新的世界野生动植物保护领导者。我们需要这样的领导。”以中国的体量,这个论断显然会实现,中国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世界。


问题是,我们准备好了吗?




花蚀的人间观察


我是花蚀,曾经是研究鸟类叫声的,现在是个独立撰稿人、半吊子生态摄影师、狂热的神庙迷和金属党。出版过几本书,爱写点自己关心的东西,关注啦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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