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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山-征文】李菲娜：除了咬牙坚持，我别无选择
迎着三月温暖的晨曦，我又一次来到了腾冲市东郊闫家塘边的李菲娜家。
李菲娜悉心照料两个身患特殊疾病的儿子的事迹，先后在《保山日报》等媒体上报道过，事迹为多数人所知晓，她也因此在第二届最美腾冲人的评选中，被评为“最美”。
此前也曾看望过她，尽管对她家的情况很熟悉，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当李菲娜依次将两个身患重病的儿子背到客厅，悉心照顾时，我无语凝噎。
患病的大儿子李晓龙今年36岁，小儿子李晓东33岁。
23年前，李晓龙被检查出患进行性肌肉营养不良。看着聪明俊俏的孩子，夫妻俩打死也不相信孩子会患上这种不治之症，希望孩子的病是误诊。他们带着孩子四处求医，可结果每次都一样。
更不幸的是，21年前，弟弟李晓东又患上了和哥哥同样的病，让这个不幸的家庭雪上加霜。面对两个活泼、聪明、可爱的儿子，李菲娜的心碎了。她暗下决心，既然自己和孩子们相遇了，就要竭尽所能，用一辈子的心血来呵护他们。
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2007年大年初二，丈夫李波像往常一样，和李菲娜安顿好儿子后去上班。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去竟是永别。在垃圾处场上班的李波，在运送垃圾过程中发生意外，撒手人寰，将两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子丢给了李菲娜。
听到李波去世的消息，我曾多次萌生过去看望李菲娜的念头，可又一直不敢去，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尤其无法面对他们一家的不幸。
人们常说，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可上帝在为李菲娜关上门的时候，是否因为太忙，一时疏忽，而忘了打开那扇窗呢？
李菲娜的家是一间二层老式木楼，略显狭窄。虽然拥挤，但干净敞亮。原以为丈夫离世，她一个人照顾两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孩子，家中凌乱、有异味再所难免。可客厅里，没有一丝异味，除了药便是堆得高高的书籍。虽是阳春三月，可屋里还开着暖气，暖暖的屋内弥漫着母爱的气息。陈旧而干净的沙发靠右一侧明显的凹下去，这是不能动弹的孩子长期坐在这里所致。
在我找寻自己该坐哪里不影响孩子们时，李菲娜背出了李晓龙，并把他安顿在靠右的一个单人沙发上，沙发扶手旁也是成堆的书。李晓龙浓眉大眼，脸上笑容灿烂，如果不看到他的四肢，还真想象不到他的病情会如此严重。就在我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时，李菲娜又背出了小儿子李晓东，安顿在沙发靠右的座位上。放下李晓东，李菲娜细心地为他拉好衣服，穿好鞋袜，然后把李晓东的手放在两腿中间，脚放在沙发前的一个小木凳上。此时，我注意到，李晓东的四肢近乎没有肌肉，仅仅是皮包骨。他的手脚已不能动，母亲帮他找个了舒服的位置安放好。
在有些压抑的气氛中，我们的谈话从一辆轮椅慢慢开始……
对着客厅门口的轮椅，李晓龙说，这是上海一个慈善机构送给他们的电动轮椅。不善言辞的李晓东说，天气好的时候，母亲也会把他们背到门外的湖边坐坐。他说这话的时候，满眼都是向往，我的心却像针扎般刺痛。
李菲娜说，因为门外的台阶太高，不方便进出，也有好心人说帮他们修平缓一些，方便兄弟二人坐着轮椅进出。可她不同意，因为路边就是海子，太危险了。
因为不愿触及更多伤心的话题，我们更多的像朋友相见一般聊着近况，但又多了一层小心翼翼。泪点极低的我，一直不敢开口说话，生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惹大家伤感，只有低着头吃李菲娜为我敲开了的核桃。
我不知道李菲娜在丈夫去世后，是如何为孩子们撑起这片天的，我不忍提及，但各种的艰辛可想而知。李晓东说，最苦的是妈妈，儿子的不幸在妈妈那里是要加倍的。但妈妈从不在兄弟俩面前落泪，因为妈妈总告诉他们，要向前看，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李波去世后，李晓龙的脾气一度变得很坏，他说：“我已经死了一半，另一半像疯人一样的活着，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李晓东说：“哥哥一发脾气，思考能力就下降，我和妈妈都不与他计较。等哥哥心情平复后，妈妈总会坐在哥哥身旁。”李菲娜就这样似春雨般，无声地滋润着孩子的心田，呵护着他们残疾的身躯。
丈夫去世后，李菲娜到被招到环卫站工作。如今，61岁的她已退休在家，专心照顾孩子。一家人就靠着她近1000元的退休金和两个孩子的低保生活。
因为两个孩子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更无法活动，所以胃口不是很好。为了将就孩子，一家人每天就吃两顿饭，少油、少盐，极为清淡。她说，李晓东身体很糟糕，每顿就半碗饭，手脚冰凉。她撸起晓东的袖子和裤管给我看，孩子的手和脚都没有一点肌肉、没有血色，苍白的皮肤包着骨头。大腿只有我的手腕粗。看着那已经完全变形的手和脚，李菲娜的眼里满是痛惜，而我的心在颤抖。
李菲娜说，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有一次，李晓东夜里腹部胀得生疼，孩子叫醒了她，她知道若能忍受，懂事的孩子是不会轻易叫醒她的。她急忙背着孩子去看病。医生要求住院，可一想到家中还有晓龙需要人照顾，便只能每天带着晓东去打针。那段时间，李菲娜每天将晓龙的饮食起居安顿好后，就背着晓东去医院。
李菲娜最担心的是自己生病。退休后，为了补贴家用，她曾在村口的大香樟树下卖过炸洋芋。因为油烟的长期侵袭和过度劳累，她也落下了一身病。有一段时间，她经常感到胸闷、喘气困难，检查后是高血脂、低血压，这可吓坏了她。她不敢想，如果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俩孩子咋办？看着眼前的两个孩子，我也不敢往下想。
如今，李晓东的四肢没有一点肌肉，全靠韧带的拉扯而支撑全身，同一个姿势保持久了便会疼痛难忍。晚上睡觉的时候，李菲娜就用被子隔在他的两条腿中间，借被子包裹的力量，疼痛才有少许的减缓。
李晓东说：“妈妈爱干净，每个星期都给我们洗澡，刮面，每个月给我们理一次头发。你看，妈妈给我们理的头还可以吧。妈妈爱干净，但对我们，不论有多脏，她都下得去手。”
上学的时候，李晓龙学习成绩优异，一直是班里的学习委员，高考时考取了云南师范大学。然而，因为身体的缘故，未能迈入大学的门槛。盼望着读书能改变自己命运的李晓龙，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一段时间的沉默后，他立志自学，李菲娜就为儿子买来大学自学教材，李晓龙就这样开始了自己的自考之路。每一次李晓龙去考试，李菲娜就像原来送他们上学一样把儿子背进考场。李晓龙高兴地说，考听力的时候，省自考办的老师还专程来到家里，为他进行听力考试。通过努力，李晓龙通过了英语专业考试，获得了专科文凭。此后，李晓龙在家里为孩子们补习英语。他很高兴，不但自己所学的知识有了用武之地，还可以赚一点钱补贴家用。李非娜也为孩子高兴，但随着课外辅导专业机构的出现，如今也没有人找他补课了。谈到这里时，李菲娜和李晓龙脸上都有无法掩饰的失落。
同行的保山日报记者黄老师鼓励李晓龙，尝试着写文章，把这些年来自己所经历的东西，所有的想法写出来，可以在网络、报刊上发表。并告诉他，如何选取素材、如何切入；鼓励他不要畏惧，写出后会帮他修改，还会向媒体报刊推荐。一来可以赚点稿费补贴家用，更主要的是也不辜负了他对书籍的热爱，还可以打发时间。谈到这个话题时，他们一家的眼里有一丝亮光闪过。
看着满屋的书，却多是上学时的课本。当问及他们喜欢看什么书时，兄弟二人脸上露出了少有的光芒，对知识的渴求写在脸上。他们和许多男孩一样，最喜欢看军事书籍和历史书籍。我只能告诉他们，下次回腾冲时，会想办法带些书给他们。
在交谈中，李菲娜从没有表现出怨天尤人的情绪，也从不说自己的不幸，而对每天帮忙推电动车的路人、邻居，她却多次说到感谢。她说，每次带孩子外出乘出租车，好心的司机都会帮忙背抱孩子，残联每年也会来看望慰问他们一家，还会有几百元的慰问金。
别人的举手之劳，李菲娜铭记在心，那是一粒温暖的种子，给了她咬紧牙关、坚持前行的无穷力量。她也将这种温暖传递给孩子，一家人就在这种温暖中，相互关爱着前行。
李晓龙兄弟俩是不幸的，命运和他们开了个残酷的玩笑。可他俩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们遇到了对自己不抛弃、更不放弃的妈妈。
离开的时候，我不忍回头去看身后，因为泪水已朦胧了我的双眼。同样是女人，李菲娜一家的遭遇，像针一样无数次扎在我内心深处。
我知道，身后那棵遮天蔽日的大樟树下，有一个家，那是由一个柔弱的、61岁的女人用生命的全部撑起的家。于两个不幸的孩子而言，娘在，就是家；于一个形只影单的柔弱女人而言，子在，不言弃。
正如李菲娜对我说的，“除了咬牙坚持，我别无选择”。是的，坚持，我们都要坚持，为了明天！
李青
编审：李赛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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