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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98【文学长廊】谢虎运 ‖刘老昧上吊(1)

2017-12-09 谢虎运 陕西 洛南 禹平文学




NO.198 ▏谢虎运 刘老昧上吊 (1)文学长廊

 刘老昧上吊(1)


谢虎运(陕西洛南)

 

李炜出差好几天,回到县城时正好周六不用上班,想想好久没进家门了,打算陪陪老爸老妈,就给谁也没打电话。谁知刚进家门,电话就响了,是刘县长打来的,问:“回来了没?”


李炜说“我刚到,还没进家门呢,有什么事吗领导?”


刘县长说:“你立即来我这儿。”


李炜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心想,不知又出了什么事?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炜来到刘县长住处,只见刘县长面前摆着一副墨镜,一副黑框眼镜,看到李炜,他笑着说:“咱们今天出去私下查一件事,你看看,我带那副镜好一点。”


李炜说:“大冬天的,带墨镜有点显眼。”


刘县长点点头,将墨镜放进抽屉里,戴上黑框平光镜,对李炜说:“咱这就出发,你今天委屈一下,当我的司机。”


两人开车出了县政府,刘县长说:“去保平乡。”


走到半道上,刘县长才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昨天是刘县长接访日,就快下班时,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农民,颠三倒四的说了半天,刘县长才明白,原来这老人家家里很贫困,一直享受低保,可是眼看要过年了,今年的低保还一分没领到手。


刘县长问他,是不是发放的人工作失误了,怎么不去乡政府问问。老人生气地说,他去乡政府问了,乡政府说这事归村委会管,让他去问村委会,他去问村长,村长说政府把钱还没拔下来,拔下来就发,可是别的地方早发过了,这不是糊弄人吗?


刘县长又问他,像他这样没领到低保的人家多不多。老人说,至少一大半,听说那些钱被村上花了。


送走老人,刘县长并没有声张,他打电话给保平乡乡长于振东,寻问他们乡低保发放情况,于振东信誓旦旦地说,十天前就已经全部发放完毕,保证让困难户过个好年。


刘县长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所以今天决定带着李炜去保平乡暗访。


李炜当刘县长秘书快一年了,还是第一次和领导干这事,心里有些兴奋,说:“咱这也算是微服私访吧?”


刘县长笑道:“咱这算是私访,但不需要微服,因为现在官员的服装和百姓并无不同,这也算是历史的一大进步。”


保平乡距县城二十五公里,是华南县经济最落后的乡镇之一,农民生活水平很低,受保面积也很大,自然矛盾也比较突出,这也是刘县长特别重视那里低保发放情况的原因,年关将至,如果落实不好低保政策,会出大事的。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通往保平乡的县级公路,刘县长决定先去那位老人所在的张坪村查一下,他们并不认识去张坪村的路,见公路旁有一个小卖部,李炜便下去问了一下。


张坪村是保平乡最大的一个村子,在保平乡西北部。他们拐上往北的通村公路,前行了两三里地,看到一个老汉在村边整地,一问,这里就是张坪村了。


李炜将车开进村里,看到大场上有三四个妇女坐在一面废弃的碾盘上聊天,刘县长让李炜停下车,来到妇女们跟前,蹲下来,和她们拉了拉家常,然后问:“这就年底了,你们家低保领到手了没有?”


一个胖胖的大婶快嘴快舌地说:“恁领到手了么,我们村的村长可好了,一家一户给送上门的。”


刘县长问其他几个妇女,也都说领到手了。那胖大婶还从怀里取出一个红本本递给刘县长说:“你看看,都按了红章的。”


刘县长接过红本翻开一看,今年的低保果然签在上面,发放日期是元月二十号,是十二天前的事。


刘县长和李炜上了车,又朝前开了一段,遇到几堆聊天的人问了,也都说发过了,有的还带着红本,让刘县长看,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们还走进两户人家问过,也都说发过了。刘县长就疑惑起来。难道昨天那老人说了假话?不像啊,那样老实巴脚 的一老人,不太可能大老远跑到县政府去说假话啊。


可是眼前看到的情况却是这样,真让人费解。

刘县长去年从省团委空降到华南任县长,当时尚在县中教语文的李炜因老同学也是刘县长朋友举荐,做了刘县长秘书。当秘书一年,深得刘县长信任。李炜深知刘县长是一个有情怀的好官,但出身书香门第,太过理想主义,对农村的实情太不了解了。


李炜搭眼一看,就看出这其中的猫腻,他发现有很多人家门上锁,现在年关将近,外出的人大部分都回来了,再说,农村人家,平时很少锁门的,这太不正常了。还有,他们问的人,大多身上都带着红本本,好像就等着他们问一样,这分明就是造假。



是看出来了,但没有证据,不方便明说,只好暗示说:“看来,咱们的行踪暴露了,这样是查不出真相的。”


刘县长说:“不会呀,我今天来保平,谁也不知道,行踪怎么会暴露?”


李炜说:“我猜,问题就出在这辆车上。你这县太爷的车号很多人都知道的。”


刘县长有些不甘心地说:“那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无功而返?”


李炜说:“上车,我今天保证让你看到事情的真相。”


两人上车后,一路开过保平乡政府也没停,来到相邻的三堡镇。


三堡镇今日正逢集,李炜一路按着喇叭,将车开到集市东头,那块是旧货市场,李炜下车来到一大堆旧衣服前,和老板一阵讨价还价,花了十块钱,买了两套半新不旧有些发皱的西装还有两顶压舌帽,来到车上。


刘县长不解地问:“你买这些旧衣服干啥?单位最近没搞捐衣活动嘛。”


李炜笑道:“这是给咱们‘微服’用的,虽然看起来现在的官员和老百姓的服装没太多区别,但实质上差别大了去了,像你我这身衣服,一看就是干部。要真正听到真话,还是要‘微服’的。”


刘县长也觉得有道理。


李炜给三堡的老熟人,派出所的所长宋学忠打了个电话,老宋正好在派出所。李炜将车开进派出所,老宋已经在大门口恭候了。看到刘县长,老宋有点慌。刘县长说:“我今天是私事,不是来检查工作的,你不用紧张, 也不要告诉别人。”


三人来到老宋办公室,李炜关上门,将一大包衣服倒出来,刘县长和李炜脱了外套,换上那两套旧西服,戴上帽子,在镜中一照,还真像满大街跑的小贩。


刘县长高兴地说:“还真是需要‘微服’哩,这样才像个农民。”


李炜进来时发现派出所院子里停着一辆柴油三轮车,问老宋:“院子里停的那辆三轮车能不能开?”


老宋说:“当然能开,这辆车前天违章拉人,正好被我们碰上,司机态度蛮横,被我们扣了,车况不错,油都是满的。”


李炜说:“本想让你找一辆车的,这辆就挺好,借我们用一下。”


老宋说没问题,去民警那里要来了车钥匙,交给李炜。李炜和刘县长便开着三轮一路突突着来到保平乡张坪村。这会儿正好到了吃饭时间,他们一路开进村子,发现,刚才锁着门的人家门已经开了,屋顶的烟囱都冒出了饮烟。


李炜开车来到刚才没来过的一个自然村,用当地方言喊:“收粮食,收粮食咧。”


一会儿就出来一大群人,男男女女地都有。问粮食咋收,李炜故意将价钱压得很低。那帮人就和他讨价还价。李炜好像很随意地说:“他娘的,现在这粮食生意不好做了,跑了几个镇,一两粮都没收下,现在他们发了低保,都不大愿意卖粮了。”


一个黑脸男人一听,气愤地说:“别的地方那是共产党的天下,咱这地方是国民党的天下,人家半月前就发了低保,咱这儿到现在都不发,想饿死人呀。”


一个瘦高女人尖着嗓门说:“昨日我回娘家,我娘家都发了一个月了,咱到现在还没见钱影,这年咋过哩?”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神秘地说:“没指望了,听说张保军那狗东西把咱村的低保钱付了工钱了。”


李炜乘机火上浇油说:“不会吧?低保钱那是保命钱,国家有政策哩,谁敢挪用?”


一个老汉说:“不敢?张保军胆子大得很哩,他仗着上头有人,皇上买马的钱都敢抓。”


刘县长坐在三轮上,听到下边群众的怨声,早就明白了事情的真相,气得脸都黑了。他敲敲车帮,李炜知道刘县长生气了,这是要走了。


李炜说:“也不是我心黑,按你们说的价我就亏了,算了,今天不收了。”


李炜上了车,刘县长黑着脸说:“走,去保平乡政府。”


李炜将车开出张坪村小心地说:“咱是不是先去三堡镇把车和衣服换了?”


刘县长说:“不换!直接去乡政府,我倒要看看他于振东还有啥话说?”


李炜将三轮车开到乡政府门口,却被看大门的老头给拦住了。老头挥着手说:“收破烂到别的地方收去,乡政府不准收破烂。”


李炜给老头递了根烟说:“我们不是收破烂的,我们来乡政府找人?”


老头从头到脚扫了他们一轮,一脸的怀疑说:“找人?找谁?”


李炜说:“我们找于振东于乡长。”


老头讥笑道:“你咋不说找贺玉林贺书记呢?”


李炜说:“贺书记在找贺书记也行。”


老头不耐烦地说:“去去去,你们这样的人我见多了,那凉快那歇着去。”


刘县长发怒了,对李炜说:“给于振东打电话,让他立即滚出来见我。”


李炜拔通于振东电话说:“于乡长您好,我是政府办的李炜,刘县长在乡政府大门口进不了门,麻烦您出来接一下。”


看门老头一听这位穿着一身皱巴巴西服的人竟然是刘县长,一下子懵了,慌慌张张拉开大铁门说:“刘县长,您快进,您快进。”


他让进,刘县长偏不进了。


过了不到一分钟,只见一个小个子,头发乱蓬蓬地,猫着腰,一路小跑过来。李炜发现他光着脚,两只皮鞋竟然不是一对,一只是棕的,一只是黑的,看他眼角还有眼屎,刚才肯定是正睡觉哩,猛乍听说县长来了,急得鞋都穿岔了,十分滑稽,还真有倒履相迎的意思。


于振东人还没到跟前,就朝看门老头吼道:“老李,你咋回事?咋能把刘县长和李主任拦在外边?”


看门的李老头低着头没说话,却在心里骂道:你狗日的朝我凶什么?还不是你下的令说,年关到了,找政府讨救济的人多,让我把门把好,闲人一个也不许放进来?这两人穿成这球样,谁知道他们是县长主任?


于振东跑到刘县长跟前,躬着腰,一脸的谄媚:“刘县长您来了,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我好去三江口迎接您。”


三江口是保平乡和永乐镇的交界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形成的惯例,每逢县长书记来保平乡,乡长书记一定要开着乡上那辆北京现代去三江口迎接,好像不那样就显不出对领导的尊敬似的。


刘县长冷哼一声说:“提前打声招呼?好让你提前弄虚作假?”


于乡长讪讪笑着说:“外面冷,咱进去说话。”


刘县长抬头扫了眼前这座高大威严的门楼说:“了不起,真了不起,你保平乡的门比省政府的门都难进。”


于乡长低着头没有说话,走过门房时,狠狠地瞪了老李头一眼。


院子里有很多干部正坐在办公大楼下晒太阳,还有一群人象棋下得正热闹,你喊“走马走马”,他喊“攻卒攻卒”,见于乡长急匆匆跑出去,却领了两收破烂的进来,还以为他办公室里的啤酒瓶堆不下了要卖,待两人走近了,只听于振东大声咳嗽了一声,大家抬头一看,那个中等个竟然是刘县长,众干部们像受惊的兔子一般,四散开来,迅速钻进各自的办公室,象棋滚了一地。


刘县长在于乡长办公室坐下,冷冷地问:“你知道我今天来是为什么事吗?”


于乡长躬着腰像小学生一般站在刘县长面前说:“我工作没做好,请领导批评。”


刘县长面无表情问:“你说说,你们保平乡低保发放情况到底怎么样?”


于乡长有些慌乱地说:“昨天接到刘县长电话后,我又核查了一遍,截止昨天晚上,我乡的低保基本发放完成。”


刘县长彻底怒了,一掌拍在茶几上,将茶几上的烟灰缸弹起老高。“基本?什么是基本?到现在你还想糊弄我?到底发了多少,还有多少没发?是什么原因没发?”


于乡长擦着汗有些结巴地说:“对、对不刘县长,我,我这就去打电话查问。”


刘县长说:“打电话?电话里能查清楚?你立即组织所有干部,深入到各村各组,给我逐户排查,给我查清楚,那些户发了,那些户没发,要登记到户到人,没有发的,要求村委会写一份材料,说明没有按时发放的理由。这件事你立刻去办,我就坐在这儿等着。”


于乡长应了一声,小跑走出办公室。不一会,只见三辆汽车,十几车辆摩托车鱼贯开出乡政府大门。


过了一会儿,走进来一位二十四五岁,戴着眼镜的女孩,怯生生地说,她是乡党政办主任吕晓玲,几位乡长和书记都下乡去了,于乡长让她来招呼刘县长和李主任吃饭。


刘县长点点头说:“他们行动倒挺迅速的。”脸色慢慢有了缓和。他让吕主任稍等半个小时。


吕主任出去后,刘县长看看李炜又看看自己笑了说:“让老宋把咱的车开来,穿成这样去吃饭,我怕被老板轰出来。”


李炜给老宋打了电话,大约过了二十分钟,老宋把他们的车开来了,两人换了衣服,将旧衣服放进后备箱,这才跟着吕主任来到乡政府对面的饭店吃饭。


吃过饭,吕主任又在乡政府旁边的旅馆给他们登记了一个房间,让两人休息。


下午六点,乡党委书记贺玉林和乡长于振东低着头走进来,将一叠材料交给刘县长。


贺玉林先做了一会检讨,无非是工作做得不细,没有深入到群众中之类,然后将这次低保发放大检查情况向刘县长汇报了一下。


保平乡总人口35697人,根据政策享受低保15679人,截止检查时,已发放12364人,未发放3315人,主要集中在张坪村,仅张坪一村,未发放的人数就达1536人。


未发放的原因已经查明,其他村主要原因是很多村民打工外出尚未回家。而张坪村则是由于村长张保军将低保款付给了修村委会办公楼的工程队。


刘县长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这些资料统计得非常详细,都是表格形式,有发放人姓名,发放金额,发放时间,还有收款人签名。


刘县长数数资料的页数,默算了一下,和贺玉林汇报的情况相符,料想这时候他们也不敢再打什么埋伏。


刘县长首先对他们这种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给予了肯定,说,出现问题并不可怕,关键是怎么及时发现问题,认真解决问题。


于乡长汇报说,他们已经研究了解决方案:一、对于外出未归人员的低保,可以打电话征得本人同意,由其直系亲属代领。二、对于张坪村委会挪用低保一事,已经责令村长张保军向镇党委政府做出书面检讨,责令其立即通过贷款方式,筹集资金,在明天十二点前,务必将低保款发放清楚,此前村委会已经和乡信用社联系,信用社已经答应放款。


刘县长见问题已经解决,脸上有了笑意说:“我看第一条,关于打工未归人员由亲属代领的问题,就不必了,如果因为代领产生不必要的纠纷,反而不好。通知各村,要准备好资金,人家回来后,要领钱,能立即发放就行,不必校枉过正。至于张坪村的问题,一定要重视,明天十二点以前,必须发放到位。”


两位领导一再表示,他们明天亲自去张坪村监督,一定确保村上按时发放。


事情圆满解决,刘县长便站起来要走。两位乡领导再三挽留他们留下来吃晚饭。刘县长也不想拒人于千里之外,便留下吃了顿便饭。和李炜开车回到县城。


刘县长以为这件事解决得还算圆满,谁知却埋下了一个巨大隐患,之后出现的事,一直让他耿耿于怀,寝食难安。


大年初三,刘县长和夫人徐继红在老家东阳,正和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过年,突然收到一条短信:刘县长,你一家人正热热闹闹地过年吧?你没问刘老昧一家年怎么过?


刘县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人来到书房回了一条短信:你是谁?刘老昧一家怎么了?


对方回:你可能都忘了刘老昧是谁吧?他就是你当天接待的张坪村上访老汉,他昨天被张保军一家逼得上吊死了!


刘县长只觉到头嗡一下:还是出事了。


对方又发来信息:你没本事就不要惹人家张保军,要惹就把他惹到底,你是为刘家要回了1360块低保钱,却让刘老昧丢了命,这人其实就是你杀的!


刘县长心里很难受,无力地回了一句:你是谁?请留下姓名,这事我一定一查到底,给你一个交待。


对方回信说:我是一个有良知的村民,但我不想做第二个刘老昧,所以就不留姓名了,但我会拭目以待。


刘县长坐在书房一连抽了两根烟,最后拔通李炜的电话,李炜接到电话时,正和几个回家过年的同学在金富豪喝酒,电话响了以后,他看到是刘县长的号,忙走出去接通了电话,听到有人给刘县长发信息说刘老昧上吊,心中不由得发苦,看来,从现在起,他就要提前上班了。


他给刘县长做了近一年的秘书,对他这个人可以说相当了解。


刘县长虽然已经进入官场多年,但可贵的是身上并没有官僚习气,仍然有一颗真诚的爱民之心,这也是李炜十分敬仰他的地方。他既然知道了刘老昧的事,肯定会觉得这件事和他自己有关,从而心怀内疚,肯定会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以他县长的身份,做这件事目标太大,十有八九,调查真相这件事会落到自己身上,年是过不成了。


“实在不好意思,看来你这年过不成了,我这几天不方便回去,你吕学敏私下去查一查:一、刘老昧是不是上吊自杀?二、他上吊自杀的原因是什么?”


果然,刘县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随后将他收到的几条信息全部转发给李炜。


吕学敏是刑警队队长,和李炜私交不错,和刘县长也比较熟悉。


李炜打电话给吕学敏,吕学敏说他正在公安局值班。李炜回到酒场,给几位同学告假说,刘县长找他有事,几位同学知道他做秘书的人,时间就不是自己的,都表示理解。


李炜叫来酒店经理,让他再拿两瓶五粮液来,交待他一定将自己的朋友招待好,这酒店是政府办的定点酒店,李炜又主管招待,不用李炜交待,经理也会把他的同学朋友招待好。


这帮同学中正好有一个是开着车来的,李炜便借了他的车来到公安局找吕学敏。


李炜找到吕学敏,将刘县长的话转告给他,又将那几条短信调出来给他看了。吕学敏叫来技术股的小王,让他查查发短信者的情况。几分钟后,小王进来告诉他们,那张卡是在深圳申请的,资料登记的是岳明,河南洛阳人。


吕学敏分析说,发短信的人肯定不会是岳明本人,这是一张网通卡,网通为了和移动抢客源,申请卡时,对客户的资料几乎就不核查。看来想通过手机卡找到发短信的人难度很大。


李炜说:“咱们还是立即去张坪村看看,迟了说不定还会发酵出别的事来。”


“去当然要去,去之前先将刘老昧家的情况了解清楚,对调查有利。”


吕学敏让户籍管理员小崔调出刘老昧家的成员信息。


刘老昧家一共七口人:刘老昧,67岁,他老婆64岁,三个儿子,分别是39岁、32岁、28岁竟然都是未婚,一个女儿24岁,还有一个老父,已经89岁高龄。


从照片上看,刘家人,除了那个叫刘小月的女儿看起来比较精灵外,其他人都显得很木讷。


吕学敏将值班的事委托给副队长罗刚,换了便装,和李炜开着车,来到张坪村。


车一进村,远远就听到哀怨的唢呐声。


这时,天空纷乱的落着雪,眼前萧索的树木、低矮的房屋、泥泞的小道,构成一副令人十分伤感的画面。那一声声如泣如诉的哀乐,一下一下地揪着人的心。


李炜和吕学敏将车停在村口的麦场上,顺着哀乐的引导,向村里走去。


李炜看到弯弯曲曲的小路上,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穿着蓝色短大衣,缩着头,佝偻着背,腋下夹着一沓黄纸,正慢慢地走,李炜两人快走几步追上去。


“大爷,大过年的,这是谁去世了?”李炜给老人敬上一根烟问。


“刘老昧么?唉,做了一辈子的好人,却没想到落得这个下场,惨哪。”老人接过烟,提起衣领挡住风,把烟点着抽了一口感叹道。


“刘老昧?论说起来我还要叫他一声表叔的,他好像才六十六七岁嘛,年龄不大呀,得啥病老了的?”


李炜老家离这儿并不远,他们这一带人,人死了忌讳说死,人死了说是人“老”了。


“他哪儿是得病死的?他是上吊死的,唉,惨啊!”


“上吊?大过年的为啥要上吊?我看农村现在的生活不是越来越好了嘛。”李炜一步一步引导着。


“为啥上吊?人不被逼到绝路上怎么会走这条道?他是生生被人逼死的啊。”老人气愤地说。


“被人逼死的?被谁逼死的?”吕学敏忍不住问。


“不说了,不说了,这世道也没地方说理去。”老人看了吕学敏一眼说,“两位怕不是本地人吧,这大过年的,来到我们这穷乡僻壤……?”


 “哦,我们是来看一位老战友,嫌带着东西累赘,你们村那儿有小买部,我们好买点烟酒。”


李炜知道老人对他们的身份已经产生了怀疑,也是,这大过年的,他们这穿戴一看就不是当地人,手上也没提着东西,又不象走亲戚,确实让人生疑。


老人给他们仔细地指了道,躬着腰,管着两手,慢慢地向前走去,瘦小的身子,一会就被漫天乱舞的风雪吞没不见。

李炜在农村生活了十多年,自然知道差不多每个村子都有一个小铺子,是村子各类小道消息的集散地,要打听什么,那里是最好去处。


李吕二人沿着老人指的路向前走了一里多,看到一栋白瓷砖贴面的两层小楼,楼前圈着砖围墙,小楼侧面正好有一条通村公路经过,侧墙上开了一个门,上面挂着一块小招牌,上写“小买部”三个大字。


两人走进小卖部,正对着门,摆着一溜玻璃柜台,后墙上靠着一排木制货架,柜台和货架上散乱地摆放着各色糖果副食烟酒之类,却没有人。


李炜敲着柜台说:“掌柜的,掌柜的,买东西哩。”


“哎,来了。”屋内清脆地应了一声,过了好一会,侧面一道小门打开,一个烫着大波浪头的女人一边掩着怀,一边走过来。


女人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件大红的呢大衣,脸很白,还纹着眉,有几分姿色,一看就是农村有钱人家的媳妇。


女人眉目含春扫了李吕二人一眼说:“两位是城里来的吧,要买点啥?也不知我这小铺子有没有。”


李炜说:“我们从城里来找战友玩的,走岔了路,这天气,冷得受不了,你这儿最好的酒来一瓶,我们喝了暖暖身子。”


女人从纸箱里找出一瓶六年西风,说:“这酒是年前我姐夫带来的,说二百六十多块呢,大过年的,大哥你开二百就行啦。”


李炜知道,这酒在城里也就卖一百四五十块,不过想着要从她这儿套些消息,就爽快地掏出二百块钱递给她说:“这酒我们要了,麻烦你找两个杯子来,我们就借你这地儿喝了。”


女人一瓶酒赚了好几十块,心里高兴,麻利地取了两个小玻璃杯,还拿了两只凳子递给他们,让他们坐着喝。


李炜先倒了一杯,递向女人说:“大过年的,我先敬大嫂一杯。”


 “你们花钱买的酒,我怎么好意思喝。”女人嘴上这么说,却伸手接过了,嗞地一口喝干了。这么好的酒,她平时可很少有机会喝的。


李炜说:“大嫂长得这么漂亮,陪我们喝酒是我们的荣幸,在城里,找人陪喝酒还要花钱哩。”


女人嘻嘻笑道:“这位小兄弟真会说话,你这么说我就不客气了。”


李炜说:“不用客气,不用客气,烟酒不分家,能遇到一块就是缘份。”


就这么着,三个人,两个爬在柜台外面,一个爬在柜台里边,把柜台当了酒桌,热热闹闹地喝起来。


女人喜欢喝酒,量却不大,五六杯酒下肚,话就多起来,李炜乘机说:“刚才我们从那边过来,好像有人家在办丧事,这人是得啥病死的?”


女人说:“不是得病,是上吊死的。”


李炜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上吊?大过年的有啥事过不去,要上吊啊?”


女人说:“他不上吊有啥办法?被人逼得没路走了。”


李炜又敬了女人一杯说:“不会吧?现在还有逼死人的事?”


女人大着舌头说:“怎么不会?这事别人也许不知道,却瞒不了我,我这儿平时人来人往的,张坪村里啥事我黄小梅不知道?刘老昧这窝囊货就是被张保军家的胖婆娘朱小云给逼、逼死的……”


听黄小梅罗罗索索,颠三倒四的说了老半天,李吕二人总算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原委。


原来,这张坪村的村长张保军以前在外面做生意,近两年生意不好做,钱没赚下,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他回到村里,看到这几年,国家加大对农村的投资,村干部大有油水可捞,便想干村长。


他一方面借和市上一位领导不寻常的关系,为乡领导办了几件事,取得了乡领导的支持,另一方面,在前年的选举中做手脚,将原来的老村长选掉,他自己当了村长。


他当村长后,先是利用关系,从县交通局要到了一笔资金,修了张坪的通村公路,自己小捞了一笔,还得到了村民的支持。


今年,他又放出风说,他已经从市上要到了八十万,要给张坪村修一座气派的村委会办公楼。


办公楼是包给他妻弟朱小军修的,听说他妻弟送了他五万块的。可是办公楼修好了,市上的钱却没拨下来,他妻弟是贷款修的楼,背着利息的,自然不干了,天天赖在他家要钱,张保军就将政府拨下的低保款付给了他妻弟朱小军。


这事大部分村民都知道,心里也都有怨气,但张家势力大,没有人敢出头上告。


平时老实巴脚,屁也没几个的刘老昧也不知道是那根筋搭错了,却搭车去了县政府上访,还偏就遇到刘县长接访,这事情就捅到刘县长那儿去了。


于乡长和张保军关系铁着呢,他自然听说过这件事,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刘县长打电话问于乡长低保的事,于乡长立即就告诉了张保军,让他注意这件事,还说刘县长这人很认真,说不定会亲自来查的。


张保军就给公路上的几家小卖部都打了招呼,让他们注意刘县长的车号,一有消息,立即打电话给他。


所以,那天刘县长和李炜一进保平乡,电话就打到了张保军手机上,他立即用大喇叭通知各家各户,去村委会开会,迟到或不到的罚款二十元。


这就是很多人家锁着门的原因。刘县长和李炜路上遇到的那些人,都是张保军故意安排的,不是他的本家,就是他的亲戚。那个肥大婶,就是张保军的老婆朱小云。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瞒过去了,却不知道刘县长从那儿查到了真相,结果将于乡长训了一顿,于乡长自然也把张保军训了一顿,让他写了检查,又让他从信用社贷款把低保发了。


张保军非常生气,他觉得是村里有人故意整他。他从信访局查到是刘老昧告的他后,脸都气黑了,他来到刘家指着刘老昧的鼻子骂道:“你个老东西,真是活腻了,竟敢告老子的黑状,从今往后,你们家永远别想吃到低保!有你求到老子的时候。”


张保军的胖婆娘朱小云,更是天天来到刘家门口,跳脚叫骂,骂得一家人都没办法出门。


刘家家贫,三个儿子,大的39岁了,小也有28岁,还都没成亲,这也是刘家人最大的心病。


小儿子刘成荣今年秋上好不容易相到一个媳妇,已经行过礼准备过了年正月十六结婚的。媳妇恰巧是朱小云娘家本家侄女,朱小云回到娘家一阵挑拔,说刘家如何穷得叮当响不说,兄弟几个都是又蠢又昧,你想他达都是老昧,还能生下聪明娃?这可是遗传,要是侄女嫁过去,受苦受贫不说,还生下一个昧娃咋办?把几代人都害了。


经这婆娘一阵挑拨,朱家便生了退婚的心。


大年初一,媒人抱着一包衣服和两万块现金来到刘家,说人家朱家要退婚了。


刘大妈问:“好好的,结婚日子都定了,为啥要退婚呢?”


媒人不悦地说:“你甭问我,问你家老昧都干的什么事。”


说完将钱摔在桌子上,气乎乎地走了。


媒人一走,刘大妈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数骂刘老昧,说你老东西咋不死呢?人家全村人都没领到低保,人家都不上告,就你能,你去上告,你本事大,找到了县长,你是帮全村人领到了低保钱,可你把人家张村长得罪了,你还想不想在张坪过下去?你老东西不想过了,你死去,你甭连累儿子,这下老三的媳妇没了,老大老二已经打了光棍了,你让老三也打光棍呀?


刘老昧被老婆骂得哑口无言,想到老三好不容易找到的媳妇又没了,心如刀铰一般。后来,几个儿子也过来数落刘老昧的不是,说也不看看咱的家势,凭啥和人家张保军斗哩,你看着,这只是开始,以后还有咱受的。


到了晚上,刘老昧越想越难受,越想越后悔,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半夜,他手里拿着一条绳,来到张保军家窗下,见窗子亮着,大声说:“张村长,我是刘老昧,我做错了,我冒犯了你老人家,我给你赔不是了。”


张保军在屋里冷哼一声说:“你没错,你做得对,县长都支持你里,你还能错了?我也不敢让你赔不是,要不你明日告诉县长说我欺压你,我怕我承受不起。”


刘老昧在外面扑腾跪下说:“我知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告你了,求你老放过我一家,老汉给你磕头了。”


他一边说,一边磕头,头碰在房基石头上,蓬蓬的响,额头磕破了,血流了一脸。


张保军哼了一声没说话,朱小云用尖锥锥的声说:“现在知道错了?迟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说着“咣”地一声关了窗子。


“活不成了,活不成了。”刘老昧喃喃自语着来到张保军家的高大门楼前,在门楼前边有一棵歪脖子桃树,他将手中的绳子抛上树干系好,在下端结了个活结,将脖子伸进去,双腿一缩,绳子便在脖子上越勒越紧,他觉得自己出不出气来,但还是努力地缩着双腿,他怕自己双腿一伸开,接着地,就会像勒不死的狗一样缓过气来,就死不了了。


第二天天亮,人们发现他时,他整个人缩成一个瘦小干瘪的肉团,远远看去,就像一个树疙瘩挂在树上。


张保军听说刘老昧在他家门前上吊了,心里还是有些怕了,他为人虽然大胆嚣张,但脑子并不笨,他知道,现在国家讲和谐,只要死了人就是大事。


他一方面放出风说刘老昧家老三的亲事黄了,和老婆吵架想不开就上吊了,这老东西临死了,还想恶心自己,那儿死不下,偏就来吊死在他家门口,真是晦气。


另一方面,他又派老婆朱小云回娘家,劝说侄女家:你们家就是要退亲,咋能选大年初一这个日子,这不是故意给刘家人难堪么?这下闹出大事了,刘老昧想不开上吊了,搞不好你家要吃官司哩,还要被乡亲戳脊梁骨的。


那朱家也是穷家小户,没个见识,当下就慌了。朱小云便给他们出主意说,让媒人再去刘家说合,恢复这门亲事。


那个媒人是张保军的同学,关系很铁的,就去了刘家,说人家朱家同情刘家老三可怜,婚就不退了,但条件是,让他们将刘老昧拉回来赶紧看日子下葬,以后不再和张保军家做对。


刘大妈和三个儿子,虽然觉得刘老昧死得怨,但死的已经死了,只能为活着的人着想,商量了一下,就同意了。媒人就又将昨天抱来的衣服和两万块钱又带回了朱家。


昨 56 56280 56 31650 0 0 6875 0 0:00:08 0:00:04 0:00:04 6874天,刘家已经找了阴阳先生看过,下葬的时辰就定在今日下午六点。


“臭婆娘,废话咋恁多,还不滚回来。”女人正说得欢,屋里一个男人嗡声嗡气地骂道。


“这会说老娘臭,刚才搞老娘的时候咋不嫌老娘臭!”女人回骂了一句,朝两人媚媚一笑说,“我家男人没文化,让两位大哥见笑了。”


这时,门咣地开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赤着上身冲进来,一把扯住女人的衣服往里扯,女人刚才出来时,只是掩着怀,没有扣扣子,男人一扯,女人一挣,便将红呢大衣和里边的小袄挣脱了,女人精赤着身子尖叫一声,逃进了里屋,男人提着衣服追了回去。


李吕二人面色尴尬地走出小卖部,想起刘老昧的悲惨遭遇,越想越生气。李炜气愤地说:“这个张保军太可恶了,绝对不能放过他。”


吕学敏叹了口气说:“但从我们掌握的情况看,虽然刘老昧在张保军家门前自杀,却不能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何况刘家人也不追究,我们更没办法了。”


李炜说:“走,我们去刘家看看。”


两人跟着哀乐声来到刘家。


刘家是四间低矮窄狭的土屋,外边围了一圈院墙也是土墙,有好几处有修补的痕迹。门楼也是土坯磊成,在楼门外的墙上,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了刘老昧的出生年月和逝去时辰,以及五七的时间,这就相当于农家的讣告了。


两人跟在一位夹着一卷黄纸的老人后面走进院子。


院子挺大,乱糟糟地,在西院墙下垒了一排土灶,灶内生着碳火,每个土灶上都塌着一口大锅,锅内煮着菜蔬。


院子里有一大群人正在忙碌着,有的在切菜,有的在淘米,踩得落雪全都化成了污泥,院里到处流淌着泥水。


两人跟着老人走进堂屋,堂屋靠墙根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柴,棺柴前档着一张破席,上面贴着两联,上联是刘老昧的出生时辰,下联是死卒时辰,横额是“寿终正寝”四个小字。破席前是一张四方桌,上面放着白纸写的牌位,牌位前供着六盘白面捏的各色水果。


刘家三个儿子,跪在供桌两边,不时向前来送纸的人磕头还礼。


李吕二人见前面的老人放下纸后,跪在桌前的草垫子上磕了一个头,站起后又躬身作了个揖。他们也照样向刘老昧的牌位磕头作揖,刘老昧的三个儿子麻木地还着礼。


这时,随着“爹——”地一声哀号,从门外冲进来一个黑衣女孩。


吕李二人忙闪在一边,仔细一看,认出女孩就是刘老昧的小女刘小月。此女大约二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身棉衣,却掩不住他苗条的身材,一张素脸,未施一点粉黛,一脸的憔悴,却难掩天生的美丽。更让李炜不解的是,她眉宇间有一股说不出的贵气, 让人生不出一点亵渎之心。她一进屋,这间低矮灰暗的屋子,都有突然一亮的感觉。


李炜看看供桌上刘老昧的照片,和在箱屋哭得死去活来的刘大婶,这两人的相貌都很普通,但生出这么一个美貌绝伦的女儿来,不由人不感叹造物的神奇。


听周围的众人议论说,她一直在外边打工,本来说今年不回来的,可能是听到刘老昧的死讯,赶回来了。


她先跪在父亲灵前磕了三个响头,放声大哭了一会,突然抓住三哥的手大声问:“三哥,爹到底是咋死的?”


刘老昧的三儿子怯怯地说:“爹,爹是得心脏病死的。”


刘小月哭着说:“我不信,爹身体一直好好的咋就突然得了心脏病?”


刘老昧三个儿子都低下了头,刘小月突然扑到棺木前,推开了棺盖,刘老昧舌头伸出老长,脖子上俨然有一道绳印。


刘小月厉声说:“三哥,你为什么要骗我,爹明明是被人勒死的!”


刘老昧的三儿子用头撞着地不说话。这时刘大妈被人扶着从厢房里走出来喝斥道:“小月,你不要胡说,你爹是自己上吊死的。”


刘小月倔强地说:“大过年的,我爹好端端地咋会上吊?”


刘大妈长长哭了一声,软在地上说不出话来。


刘小月大声说:“是不是张保军那狗东西挪用了村民的低保款,被我爹告了,那狗东西怀恨在心,就把我爹勒死了挂在树上?”


刘大妈摇着头说:“小月,不要闹了,你爹已经死了,咱要为活着的人想呀!”


 “因为我爹告了张保军,他婆娘朱小云天天来咱家叫骂,有没有这回事?”刘小月愤怒地看着旁边看热闹的人,“我爹去县城反映情况,是不是为了全村人,你们都得了好处,难道就没一个人站出来替我爹说一句公道话?”


众人都低下了头,谁也不会为了一个死去的人得罪张保军。


“我要报警!是张保军害了我爹!”刘小月说着从兜里掏出手机就要拨110.


刘大妈和几个女人想过来拦她,刘小月厉声说:“你们再过来,我就一头撞死在这儿。”


几个女人吓得不敢挪步。刘小月拔了110,报了案。


李吕二人站在人群后边,交流了一下眼神,脸上微微露出喜色。只要有人报案就好办,完全可以以查明刘老昧死亡真相为由,先将张保军夫妻拘捕。


二十分钟后,一辆警车开到刘家门口,宋所长带着一名警员走进来。


保平乡没有集镇,这一片的治安也归三堡镇派出所管理。


宋所长详细询问了事件的情况,又询问了第一个看到刘老昧尸体的人一些细节,又察看了刘老昧脖子的印痕,有些为难地说:“光这些,不足以证明张保军和刘老昧的死有关呀。”


刘小月说:“我怀疑张保军为了报复勒死了我爹。找证据,应该是你们公安的事,如果你们官官相护,我就去京城上告,我就不信天下没有说理的地方。”


这时,李炜在人后悄悄给宋所长发了一条信息:先将张保军夫妇拘捕,详情我一会告诉你。


宋所长看了短信后,脸一板对两位民警说:“张保军夫妇涉嫌杀害刘老昧,请他们到公安局协助调查!”


又对刘家说:“刘老昧的尸体暂时不能下葬,待事情查清楚了再说。”


说完带着民警开车直扑张保军家。


看到张保军夫妇被押上警车,村民们议论纷纷地说:“这一下,有他狗日的张保军喝一壶的。”。


“这小子平日太狂了,这下狂出事了吧。”


“我看狗日的这次进去怕是出不来了。”


宋所长刚将警车开出村,电话响了,是吕队打来的:“老宋,你让民警把两人先行直接押到公安局,你在村口下车等一会,我和李主任也在张坪,你坐我们的车走。”


宋所长在村口等了一会,便看到李吕二人并肩走来。三人上了李炜的车,车开上公路后,宋所长问:“大过年的,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李炜说了刘县长如何收到短信,如何让他们来查,又说了他们查到的情况。


老宋说:“我看了刘老昧脖子上的痕迹,他确系上吊自杀。这件事有些难办,刘老昧虽然是他们逼死的,却没办法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


吕队点点头说:“确实是这样,这个张保军虽然可恶,可是从法律角度讲,他并没有犯罪。”


李炜说:“这我知道,我是想让你们以协助调查刘老昧死因为名,先将他拘了,老百姓才不会管他进局子是协助调查还是真的被抓了,我们可以借这件事,从另一个方向突破。”


吕队问:“那个方向?”


李炜笑着说:“你忘了,小卖部那女人曾说为修那栋村委会办公大楼,他小舅子朱小军给他送了五万块的,还有那条路他也捞了不少,杀人罪办不了,总能办他一个受贿罪吧。”


吕队和宋所眼睛同时一亮说:“这确是一个好办法。”


三人回到公安局,将张保军夫妇关进一间屋子里,什么也不问,过了一个小时后,吕队派出两路人马,分别将承建张坪村村委会办公大楼的朱小军和修建张坪村通村公路的包工头牛学成请到县公安局。


这两人都听说张保军被公安局抓走了。被带到公安局后,几乎没费什么事,就交待了向张保军行贿的事实。


牛学成为了包到修路工程,向张保军行贿8万块,朱小军为了承包修建办公大楼,向张保军行贿5万块。一个小小的村长,一年里竟然受贿13万,确实让人瞠目结舌。


李炜打电话将调查到的情况和对张保军采取的措施详细向刘县长做了汇报。


“你们做得好,对这种欺压良善的恶徒绝不能心慈手软。”刘县长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会,长叹了一口气说,“唉,当初我如果能将工作再深入一步,早一点将这个恶人绳之以法,就不会出现刘家的悲剧了。”


李炜安慰道:“您连张保军一面都没见过,怎么知道他是这样一个恶人呢?您就不要自责了。”


刘县长说:“现在事情已经出了,自责也无济于事,以后,有机会帮他们家一点吧。”


李炜心中一动,刘家那三个儿子,又老实又懦弱,确实很没有用,倒是刘家的小女儿刘小月,性格刚烈,有主见,有胆气,是世上少有的奇女子,这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倒可以给她安排一个位置。


李炜将刘家小女儿今天的表现和自己的想法说了。刘县长也比较认同,说让李炜看着办。


李炜说:“这事你最好和钟局沟通一下,要不学敏有些难办。”


刘县长答应了。


过了一会,吕队将张保军的案子向公安局局长钟武阳做了汇报,钟局说,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赞扬吕队做得对,说警察的职责就是除暴安良。


钟局亲自和检察院打了招呼,检察院立即办理了批捕手续,张保军被正式逮捕。


张保军被逮捕后,李炜吕学敏二人带着花圈,来到刘家。吕学敏代表公安局通知刘家,说张保军已经伏法,刘老昧的遗体可以下葬了。


李炜则代表刘县长对刘老昧的死表示了歉意,对刘家表示了慰问。


正月初五收假后,在刘县长的提议下,县委立即在全县开展了春训整风活动。


县委将保平乡张坪村村长张保军打击报复上访人员刘老昧,迫其自杀以及受贿一事,在全县干部中进行了通报,点名批评了保平乡党委政府,对村干部选用不规范,管理松懈的错误。


要求各乡镇严格村干部选用程序,加强对村干部的管理。并扎扎实实开展一场针对村干部的民意测评活动,坚决将那些品行恶劣、欺民害民的人从村组干部队伍中清除出去。


随着这一活动的深入开展,相继有八名素以恶名著称的村长和村支书被免职,有五名有贪污、受贿、强奸等犯罪事实的村干部被提起公诉。


其中轰动最大的是南岭乡王家沟村村长王学民的伏法。


南岭乡位于秦岭深处,距县城一百七十多公里,是华南最偏远也是唯一没有通乡级公路的乡镇。王家沟又是南岭乡自然条件最为艰苦的一个村,全村仅有一百三十户人,分布在大大小小十一个小沟岔中,交通和信息非常闭塞。


王学民作风非常霸道,无论是村上的事,还是邻里的纠纷,甚至是村民的家事,都由他一言而决,稍有不从者,他便带着一干“基干民兵”将他们捆绑吊打,先后被他打伤打残的有十三人。俨然以王家沟的土皇帝自居


王学民担任村长十五年,先后强奸妇女二十九人,其中有两个是未满十四岁的幼女。他还长期霸占着三名年轻媳妇。被他骚扰的妇女更是不计其数。


这家伙非常好色,他将村委会的公章锁在家中,无论是结婚、办身份证、孩子上学,只要是需要加盖村委会公章的,男人来,他一律不给办,女人来了非要给他摸摸捏捏一番,哄得他高兴了,他才给盖章。


近几年,国家实行惠民政策,每年都有一百多万的退耕还林、移民搬迁、低保等款拨到村上,他把这些钱抓到手上,各户要领款,就必须派家里年轻的女人来。还形成了一个潜规则:一百元抱一抱,五百元,摸一摸,一千元搞一搞,若要全家得低保女儿媳妇随我挑。


王学民被抓后,王家沟人像过年一样兴高采烈,响了三天的鞭炮。他们知道这件事是刘县长亲自抓的后,推选了三名年过八十,德高望重的老人,来到县城,花五百元,制了一块大牌匾,上写:“锄恶扬善,为民作主”八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一路响着鞭炮,抬到了县政府刘县长的办公室,这件事,在民间引起了很大的轰动,人们都说:华南终于来了一位好县长。


华南电视台台长亲自找到刘县长,说电台准备就这件事,给刘县长做一期专访,被刘县长拒绝了,他说:“大道废,有仁义;抓了几个品行恶劣的村官,我并没有感到荣幸,反而感到耻辱,正是由于我们的工作失误,才让这样的人当了村官,如果我们用好了人,那里会出现这种天怒人怨的事?这件事可以报导,大张旗鼓地报导,用以震慑那些企图鱼肉百姓的人。至于我就不用来采访了。”


刘县长知道,如果不从制度上加强对这帮基层干部的约束,抓了一个王学民,以后,张学民,李学民之流还会出现。然而深层次的用人制度改革任重而道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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