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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这样安静的上海

2017-02-03 老周 老周望野眼

上海过年没有“年味”,说了不是一年两年了。元旦一过,商场里、 餐厅里的装饰品早已从圣诞老人换成了“恭喜发财”,背景音乐也从“jingle bell”变成了“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但年味一年不如一年,已是不争的事实。老同志们引经据典,列出以往种种,什么祭灶、祝飨,守岁、散福……但忙忙碌碌了一整年的年轻人,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放假,放假……偏偏过年之前,凡事都要有个了结,帐要结,钱要清,人要回家,拖到年后是不作兴的,因之年前的几天,总有“世界末日”般的忙碌,哪怕春节加个班,都要在放假前提前“申报”,年前这一阵喧嚣,可想而知。



终于,世界安静了。上海,确乎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年味”,但“年”既为一大节日,却有了别样的味道,和传统热闹的“年味”迥异其趣。摩肩接踵的街头几乎没有人,只有偶尔路过的自行车,发出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夕阳照在干净的马路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倒影,温暖的,恬淡的。



地铁公交里的那些味道哪里去了?廉价啫喱水的刺激味道,羽绒服的人造貂毛里散发出来的汗味,煎饼果子、韭菜盒子……全都消失了。“不好意思让一让……”你跟谁去说呢?公交司机肆意地加大油门,不堪重负的发动机绝望地喷出一股黑烟,闭目养神的老爷叔摇头晃脑,好像回到了童年,坐着公园的旋转木马。地铁坚硬的轮毂在光滑的铁轨上擦过,忽然,崩出一声尖锐的嘶叫,“请小心站台空隙……”到站了。




该回家的都回家了,有些上海人也出去玩了。把一座空城留给了留在这里的人们。有几天,天是晴朗的,透蓝,像外国明信片里那些经过电脑后期制作的夸张景象。偶然飘过的乌云,边际的金色的。也有几天忽然就阴了,但并没有雨雪,只是江南特有的沉郁,黑白的。那几天的树枝显得特别繁密,像不知所谓的抽象艺术家用炭笔在纸上涂抹的印记。



就是上几天班,也没什么大不了呢!假日里能有什么重要的工作呢,没有会议,没有紧急公文,没有立时三刻就要作出的决定,工作也变得不那么烦人。无电话至乱耳,无邮件之劳形,小小的办公室,看上去都像是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何况,还有不菲的加班工资呢。



最开心的,还是三两老友聚会。没有大鱼大肉,也没有觥筹交错,只是一周一会的某种延续,地点就在老城厢。九曲回廊,闹中取静。外面是喧闹的世界,流光溢彩。窗内只有一盏清茶,两碟干果。聊的无关国计民生,却也绝非家长里短。有时竟忽然沉默下来,就那样看着时间流过,并没有时钟,却依稀能听到“滴答”之声在耳畔回响。



大年初一上书店是我的老习惯了。这些年上海的书店开了又关,关了又开,颇有“野火吹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悲壮。熟悉的书店,没了踪影。要好的书友,天各一方。好在上海总还有些执着的朋友,一间又一间新的书店总能开出来,有的兼作茶室,有的办书友会,有的就那样默默地开,静静地等。一座城市,总不能只有星巴克和挖掘机吧。



夜晚降临了。从去年开始上海外环线之内禁止燃放烟花爆竹,很多朋友抱怨这样的政策让传统春节最后的味道都消失了。确实,没有了烟花爆竹,过年不再像是过年。但在我看来,正是烟花爆竹的消失,让上海彻底回归了平静。在漫长的中世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人们日复一日地艰苦劳作,只有到了过年,才有那么点时间享受丰收的喜悦,他们珍惜这片刻的欢愉,所以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投入到这场肆意的狂欢中。对他们来说,过年是体验一种不一样的生活。而对我们来说,匆匆忙忙的一年已经尝够了喧哗与骚动,难得有一周的安静,又何必让自己面对新一轮的鼓噪?体验一种不一样的生活,安静,难道不也是一种吗?



忽然想起那部经典的《暗恋桃花源》,金士杰和林青霞演的版本,那段著名的台词:“好安静。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安静的上海……好像一切都停止了,这夜晚也停止了,月亮也停止了。街灯、秋千、你和我、一切都停止了”……然而,对于上海来说,安静,停止,毕竟都只是短暂的。七天以后,火热的生活,一切从头来过,人们开始等待,等待下一个“年”,下一个安静的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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