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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谈周立波

2017-01-21 野豁豁的 老周望野眼

川普今天宣誓就任美国总统,本来全世界新闻的头条,他老人家不作第二人想。不料半路里杀出个程咬金,来自我们上海的周立波,一个已经过气的脱口秀演员,在纽约长岛稍微开了开车子,车子里稍微放了把枪(pistol),外加一点来历不明的药品(drug),就抢了川普的头条,不动声色地乃川普“做特”了。




车里有把pistol,还有点来历不明的drug,本来在美国哪里就算什么事了。君不见那些牛高马大的NBA球星和浓妆艳抹的好莱坞明星,有事没事就要让“条子”们忙活一阵的,结果无非就是取保候审,一候就没了下文,官司呢?就挑挑律师发财了。不过周立波的情况,不一样。虽然近几年波波在国内已经基本销声匿迹,但他的影响力依然是巨大的。作为上海的一个文化现象(phenomenon),周立波的一举一动依然牵动着所有人的神经,关心他的,可不仅仅是上海人而已。




我第一次看到周立波,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的电视里。当时上海滑稽剧团出了一批“小滑稽”,周立波和他的搭档胡晴云在其中非常出挑。如今回头来看,周立波当时的表演有点类似于香港影星周星驰的“无厘头”,再加上他有歌舞的功底,所以在年轻人中很有市场。要知道上海的滑稽戏中间有一个大大的断层,老一辈固然功底深厚,但那时候中国已经改革开放好多年了,还拿“抛顶宫”(抢帽子)、“骗手表”、“金陵塔”这些旧社会的段子出来表演,年轻人怎么能认可。更奇怪的是科班出身的小滑稽演的也是“抛顶宫”、“骗手表”和“金陵塔”,那就更没法看了。周立波在这个时候独树一帜,我印象最深的是,当所有滑稽演员都在说有着尖团音的上海话时,只有周立波说的是活的上海话,年轻人说的上海话。



周立波(右)和他当年的搭档胡晴云(左)



痴伐?


如果要用一个字来形容周立波当年的表演,我用一个“痴”字。痴头怪脑,假痴假呆的“痴”。他就像只活宝,一只弄堂里时常看到的那种“人来疯”,在老气横秋的滑稽舞台上,他是一股清新的风。但是很快,在九十年代的商品经济大潮袭来时,周立波却销声匿迹了。后来才知道,他下海做生意了,做的是建筑装潢,据说曾经身家千万,但很快又陷入危机,只能去日本淘金,说是淘金,我猜可能是躲避。后来再听说周立波,就是他一拳打伤老丈人,吃了官司,从此被打入了另册。




周立波这个人的性格,一直都唯我独尊。有人可能认为是他长期被主流滑稽圈子边缘化造成的,我看未必。周立波的父亲周小根是技巧教练,他的母亲也是练技巧的,有时给他父亲打下手。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体育家庭出来的上海小孩,大多天不怕地不怕,在社会上行走,眼睛里一向是没有人的。周立波年少成名,后来写文章回忆自己在上海滑稽剧团学馆里的经历,他高调声称自己“从来没有拜过师”,言下之意,曾经给过他很多机会的姚慕双、周柏春、严顺开等老一辈,都不放在眼里了。在考学馆的时候,是严顺开把周立波招进去的,2800人招16个,就严顺开一句话。但说到严顺开,周立波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我姓周,怎么是严派。就是这样,到2006年周立波演“笑侃三十年”,严顺开还是给这个弟子站了台,说了一句“浪子回头金不换”。



周立波(右)和姐姐



周立波(右)和严顺开(左)


其实周立波受姚周和严顺开的影响很深,比如周立波著名的煞清的“头势”,笔挺的裤管,他练习技巧的体育家庭是没法带给他的,那都是他从姚慕双周柏春这两位“老克勒”这里看来的。



民国时代的姚慕双、周柏春




学馆时代的周立波,神态动作都很像周柏春


2006年,周立波又红了,这次“红”,和周立波第一次“红”,有着本质的区别。喜欢看滑稽的朋友,看到的仍然是“抛顶宫”和“金陵塔”,甚至连“抛顶宫”和“金陵塔”都演不好了。与此同时,上海人的生活在慢慢起变化,楼越盖越高,但人情味却淡了。钱越挣越多,但一百多年来在全国的江湖地位却在降低。城市里来了很多说着南腔北调的“新上海人”,带来强大的经济和文化冲击,上海人对这个世界,有点看不懂了。就在这个当口,周立波应运而生。即使再过几十年,我想周立波的“笑侃三十年”和“笑侃大上海”依然是上海滑稽的经典,和姚慕双、周柏春、杨华生、笑嘻嘻等大师全盛时期的作品相比,也不遑多让。他对上海人心理的调侃、对上海世情的描摹,都是前无古人的。其中诞生的类似“调一调,调一调”、“乃伊做特”等段子,由上海人处有笑声,那是后来其他任何艺人所无法比拟的。




但是,周立波依然是那个不会“做人”的周立波。和他在舞台上的红火相对照的,是他在生活中始终处于麻烦之中。周立波能够迅速红火,和关栋天(曾经的著名京剧演员关怀)的推波助澜是很有关系的,但后来,周立波和关栋天分开了,甚至搞到要对薄公堂的地步。其中的是非曲折,外人无从评价,但事实是周立波自从离开关栋天以后,节目的艺术性急剧下降,他的“海派清口”中一些感官刺激较强烈的部分被夸张地放大了,成了周立波的某种标签,他在这条道路上越走越远,终于成为全国闻名的争议人物。


周立波和关栋天


周立波和钱文忠走得也很近


周立波成了“上海”的某种象征,他在节目中的一些地域“梗”被无限扩大,他好像也乐在其中。什么“大蒜和咖啡”之类。我认为周立波在艺术上的沦落,是和他的不断曝光有关系的。“笑侃”系列,毕竟是精心打磨出来的艺术品,而他后来在各家电视台不断作秀,原来的积累,似乎就不太够了。和德云社、开心麻花等相比,北方的喜剧艺人都是以团体的形式存在的,相互帮衬,分工协作。但周立波是孤独的,他走到哪里都是单枪匹马,他脑子里有那么多段子吗?即使有,也维持不了他上节目的频率。于是,玩笑越开越野,连一开始喜欢他的上海人,都觉得他烦了。




千不该万不该,周立波和“毒品”两个字扯上了关系。且不说周立波有没有“亲者”为他痛,仇者,一定是很“快”的。上海的观众要再看到周立波,那得要天时地利人和了。所谓天时,是如何看待涉毒艺人的问题。说起来,旧社会艺人吸毒根本不是什么事情,京剧行里有句话“不抽大烟,不过一千”,章诒和的《一阵风,留下了千古绝唱》里写京剧的一代宗师马连良,解放以后都还能抽几口,那是很大的大领导特批的。尘归尘土归土,周立波如果幡然悔悟,还有没有人再给他一次机会?所谓地利,周立波的艺术,扎根上海,也必须在上海发芽。到全国去,用普通话表演,我看就不必了,何必去赌那个“上海滑稽过不了黄河”的气呢?上海足够大,养得活一个艺术家、表演者。最后一点,人和。这恐怕是周立波一生的软肋。要知道一个艺人能否成功,背后一定要有某种力量的支撑,以前叫有“势力”,后来叫有“背景”,现在叫有“资本”。没有高人的指点和人脉、资金上的帮助,任何艺人是不可能成功的,非独周立波而然。周立波是顽强的,他沉下去过几次,都重新浮了起来。这次,这个五十而知天命的上海男人,还能等得到自己的天时地利人和吗?




毕竟,在上海这座城市里,只有说着北方话的德云社和开心麻花,是远远不够的。周立波,还有机会吗?第二第三个周立波,又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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