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牙齿阿三”家的书橱

新乐路以前叫亨利路，从陕西路到东湖路，总长不过几百米。但这短短几百米却有很多故事好讲。襄阳公园以前是外国坟山，之前讲过坟地和教堂总归是如影随形，襄阳公园的斜对面就是新乐路的东正教堂。以前也不懂坟地什么的，但走过这块地方总觉得阴气森森，脚下会不由自主加把劲快点逃离。

东正教堂的对面是新乐路82号，以前上海黑帮大老黄金荣的左膀右臂金廷荪的住宅，现在是“首席公馆”，有餐厅有宾馆。

这天我来到首席公馆，一不为吃饭二不为开房，就为看看这幢房子。倒不用登记身份证，可以随便进。房子的结构是老的，有院子、凉亭、小溪，还有西式的精美雕花……80多年并没有什么变化，当年黄金荣、杜月笙、金廷荪在这里大秤分金的盛况依稀还能想象。

说起这个金廷荪，算得上老上海一个大混客。金廷荪宁波人，家里排行老三，因为有两只金牙齿蛮招摇，人送外号“金牙齿阿三”。阿三14岁到上海，最先在八仙桥的皮鞋作坊当学徒，因为为人伶俐善于交际，很快三教九流朋友交了很多。经人介绍进入黄金荣公馆以后获得黄的信任，和杜月笙算赤窠兄弟。杜月笙后来自己脱颖而出成为上海滩三大亨之一，金廷荪始终是“文”脚色，在背后做他的“金算盘”。黄金荣隐居幕后以后，黄金大戏院、大舞台、新老共舞台戏院都交给了金廷荪经营。解放后阿三在台湾善终，结局比他的老师黄金荣体面。

新乐路82号这套房子建于1932年，是金廷荪的住宅，也是黄金荣、杜月笙组建的“三鑫公司”所在地，做的是一本万利的鸦片生意。

如今的“首席公馆”外观虽然没啥变化，但內里却已“旧貌换新颜”了。装修、家具……功夫花了不少，但一看就是新货，有点失望。

但就在怏怏然离开之时，突然发现了宝贝：原来客厅的书架里，附庸风雅地摆了基本旧书。但就这几本旧书让我感觉不虚此行。不是因为邓南遮、不是因为松尾芭蕉，而是因为这些书曾经属于一个人：张契尼。

张契尼是中国著名的报人，《大公报》国际版的负责人，也是赫赫有名的藏书家。中英法德日意……老先生懂七八国语言，所以原版书籍的收藏在国内堪称独步。

但是藏书这件事情，真是自己开心。“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老先生在北京撒手西归以后，藏书被儿子装了几辆黄鱼车，以5千元人民币的价格直接拉去了琉璃厂。

在新乐路看到张契尼先生的藏书，算是眼福不浅。当年这些书几黄鱼车只要5千块，现在随便一本，只要有张契尼先生的印章，估价总得上千吧。这里陈列着一排，看来是下了本钱。

告别张契尼藏书，“首席公馆”的门口有一辆保时捷和一辆甲壳虫卯上了。一个要进来一个要出去，谁都不让谁相互揿喇叭。

不去管他走到东湖路口，又听到一阵喧哗，原来两辆电瓶车撞上了，一男一女一语不合，脏话就飙上了。想想，保时捷，甲壳虫，毛猛达做代言人的绿亮……金牙齿阿三，水果月笙，张契尼……一时，脑子里一片浆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