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脱
连续几天说了关于张学良的事情,想想这位风流少帅真当得起“坑爹”二字,而且“坑”的程度非如今任何“官二代”可比。不过有张学良这样的坑爹儿子,也必然会有一些官二代活得比自己的父亲像样。今天就来说说一位无锡“官二代”缪弘的故事。
1937年淞沪会战打响的时候,祖籍无锡东港镇的缪弘只有10岁。刚读初中的他,不得不离开上海前往北平。缪弘家住爱麦虞限路(Route Victor Emmanuel Ⅲ),也就是现在的绍兴路,在上海并不算太显赫,但也是官宦之家。在无锡就很厉害了,他的爷爷缪建章是无锡市内希夷道院的道长,父亲缪斌绰号“小道人”,上海南洋公学(今上海交通大学)电气科毕业,曾经是黄埔军校的无线电教官,北伐时是国民党第一军副党代表。担任过江苏省民政厅长,无锡市内至今仍有缪斌的故居,属于民国时代保留下来的优秀建筑。不过因为这栋房子搞得太招摇,钱又是卖官鬻爵弄来的,缪斌在无锡老家名声彻底毁了。
青年缪斌
1937年,缪斌在北平担任“华北新民会”副会长,正式落水投敌。由于缪斌名声太烂,两个儿子缪中和缪弘在上海待不住了,只能一起前往北平读书。1942年15岁的缪弘瞒着家人逃到后方,先读重庆南开中学,第二年考进西南联合大学。缪弘的哥哥缪中原先考进了中央大学,因为父亲缪斌是汉奸的缘故未被录取,也进了西南联大。当时重庆的学生生活条件很差,学生吃不饱,大多面黄肌瘦。缪弘的同学张肃文回忆:缪弘长一张无锡人的圆脸,有一次同学调侃他因为父亲是当官的,吃得好,缪弘满脸通红、泪流满面地说:“我可不是汉奸。”
1945年,援华美军人数骤增,需要翻译人员。正在西南联大读书的缪弘考取了译员训练班受训,结业后到美国空军“飞虎队”任翻译,同时接受伞兵训练,成为一名伞兵。1945年7月,18岁的国军翻译官缪弘在桂林丹竹机场附近被日军狙击手击中,壮烈殉国。半个月后,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抗日战争宣告胜利。缪弘牺牲的消息传到南京,时任汪伪政府考试院副院长的父亲缪斌只淡淡地说了一句话:人都没了,还能怎么样呢。
缪斌虽然外号“小道士”,但对处世之道却不甚了了。抗战后期他曾经在蒋介石和汪精卫之间游走,一度代表蒋和日本方面谈判。战后他竟不知韬晦,反而到处宣扬自己“和平使者”的功劳,意图自保。此一时彼一时,蒋委员长此时已经以“民族救星”自居,这种事岂容你到处咋呼?于是一纸令下,缪斌竟成了第一个被枪毙的汉奸。受审时,缪斌曾以儿子为国捐躯为由申请减刑,被驳回,维持原判。
大汉奸缪斌的儿子叛逆了自己的家庭,成为抗日烈士。他只活了18岁,却留下了一本诗集,特抄录其中一首,作为对抗战中牺牲的上海无锡同乡的纪念:
振一振久缚的双翅
抖一抖才长成的羽毛
我挣脱了沉重的锁链
冲出黑暗的牢笼
我欢笑,我长啸
前面:有山,有水
有森林
和湖沼
有自由的天空
可供我任意逍遥。
——这首诗的名字叫《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