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幢东北楼里,33年没人照镜子
头顶挤着仨屁股,车底震得身子发麻,汗气、脚臭、灰尘,混着老白干和秋林红肠的气味,揉成热气,灌进逼仄的空隙。车窗边缘凝着细碎的冰碴儿,在热气里泛起一层水珠。
夜火车向北开,周围鼾声如雷。王腾龙每周坐两次,沈阳上车,麻袋塞进一边座底,自己钻进另一边,躺到终点哈尔滨,基本不买票。
麻袋里装着100条七分裤,选了眼下最时兴的芥末黄色,顺便帮哥们儿陈飞进了几盘磁带——100盘的士高,100盘费翔,还有100盘苏芮,“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唱心坎儿里了。
这是1987年的春天,十八岁的王腾龙在哈尔滨亚麻厂工作两年,他是家中老三,也是他家第四个亚麻厂修理工。父亲当上工长后,厂里分房,一家搬进工人新村。新村里食堂、医院、托儿所、公园、俱乐部应有尽有,一百多栋平房,一栋住十几户,每户至少有两三个亚麻职工。
和大多数亚麻厂职工子弟一样,王腾龙在工人新村的医院出生,在厂办子弟学校上学,初中毕业后进厂做工人,照着父母的期待,接下来他会结婚生娃,看着新生命一出生盖上亚麻厂的戳,人生的循环在这堵围墙里完成。工厂是五十年代苏联人给的,三十年来不可一世,是金饭碗。
王腾龙不稀罕。他想过自由刺激的生活,赚大钱。平时他在工厂轮三班,坐在机床边看书或者睡觉,和同事也不怎么接触,“都是娘们儿”。流水线上不用带脑子,几个动作做它上万次,捱到下班铃响,工作服一扒,露出里面的花衬衫,冲进市场,一股鲜活的人气儿溢出来。
他和陈飞在安乐街大市场租了俩床子,王腾龙卖服装,陈飞卖磁带。刚进市场时,王腾龙十六,瘦巴巴地,话少,心思挺活络。干了快两年,他雇了两个人,自己每周跑两次沈阳,月月挣三千多。爸妈要他反思不务正业在外面瞎混的问题,骂他骨头硬、性子犟。真是这么回事,他躺在车厢的车底板上想,肩胛骨支棱起来,和车底板硬碰硬,硌得慌。
中午一下火车,王腾龙直奔工厂等路燕下班,他们在一起不到一年。路燕在亚麻厂的前纺车间,她那片儿的机台报修归王腾龙管,路燕就总“小王小王”地喊着报修机台,等他取了工具箱来检查,她又不说话,盯着人看。路燕眼睛很大,戴上车间工人的口罩更醒目,王腾龙一对上那眼睛就发毛。
机器修好没两天又坏,如此数次,他找路燕的领导,问小路那机子怎么回事,别人都不坏,她的总坏?下午领导把路燕叫出去,没多久,她脸通红,大眼睛也红,径直来问:“你怎么还去找领导了呢?”
晚上,王腾龙躺床上寻思大半宿,隐隐明白了点啥,脑子里混混沌沌,只有那张通红的脸。他想,明天就请人家吃饭,给她赔罪。从此,下班吃饭成了两人的约会时间。
这天一如往常。两人吃了饭,在厂外小路上散步。天色发暗,路灯提前亮了,路燕搽了雪花膏,香气在暖光下暧昧地微颤,两人有点害羞,没挽手。王腾龙掏出一件蝙蝠袖情侣绒衫塞到路燕手里,进货时相中的,偷偷留了两件。没人意识到这傍晚多悠长,他们尚走在光里,一身轻松。
图 | 哈尔滨亚麻厂区原貌
图 | 车间的挂钟停在爆炸一刻
图 | 被掀翻的房顶
图 | 原亚麻厂布局图
图 | 安抚楼
1987年年末,王腾龙终于成功搬出隔离室,住进了30个重伤员的大病房。恢复期最可怕的是换药。护士推个小车进来,点名,按顺序到床边,要你露出伤口,跟你随便唠两句,趁你分神“刺啦”猛地一撕,淡定地用消毒棉球擦擦伤口扯出的血,换上新药,转身去下一个床位。
那种扒皮一样的痛,据说是为了让创面长出的新肉和药物充分接触,加速吸收,必须要快准狠。于是每天不同时段响起音色、响度各异的惨叫,这是集体病房的固定曲目。
厂里怕大家抑郁出问题,请了一个乐团,每个月都来,可以点歌,主要唱苏联民歌《三套车》《纺织姑娘》《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大家要求唱流行歌曲,手风琴一起,一股毛子味。每次他们进了病房,领队的说两句,“祝大家心情舒畅早日康复”之类,摆好了架势就开唱:“冰雪覆盖着伏尔加河,冰河上跑着三套车,有人在唱着忧郁的歌……”
唱完人家走了,屋里一片死寂,大家更抑郁了。
住在一起还是有好处的,大家都一样苦,谁也不嫌弃谁。特别想不开的时候看看临床:嗬这比我还惨呢!立刻就好受了。有次他们围着聊天,王腾龙讲了个自己的笑话。病友们笑起来,脸上配合地做出丰富的表情,眯眼、咧嘴,脸上的疤痕跟着动,但眼底没有一丝波澜。病房安静下来的时候更明显,一个个看过去,床上的人苍白木然,曾经青春的、骄傲的脸,一场大火迎面卷过,只留下一副遍体鳞伤的躯壳。
1988年春节,王腾龙和病友一起度过。病房没电视没收音机看不了春晚,大家一人出一个节目,他唱了首《血染的风采》,因为紧张有点卡壳,最后不知谁唱《冬天里的一把火》,全场推向高潮。唱累了,大家一起守岁。那晚有月亮,还有礼花,天空比平时都亮一些。11点半,医院食堂把饺子做好推上来了,三十个人凑在一起算是吃了年夜饭,彼此承诺以后就是家人,大家永远在一起,谁也不笑话谁,一起好好活着。
五月,创面恢复得还行,大夫建议王腾龙回家,避免二次感染,这些病菌是烧伤科特产,在家里反而比医院安全。
出院那天,他回了趟家,妈妈抱着他哭,说当时不该逼你上这个班,他没吱声。第二天就收拾东西,搬进单位新分的安抚房。
分房的主要标准是伤情和个人意愿,有32㎡、37㎡两个档,两屋一厨。都是重伤员,厂里按伤势严重程度排了名,伤越重排名越好,越优先选择,40多个重伤员里,王腾龙名次“不理想”,32名,分到了四楼。
安抚办的人跑到医院,问他有没有个人要求。他说,给房子就行,没要求。来人长舒一口气,拍拍他肩膀,转身去安抚其他嫌朝向不好、楼层太高、面积不公的。最后还是都住进去了,还在自我安慰,总比没有强。灾难一边让人一身戾气,一边叫人骨头变软。
大家更习惯管安抚楼叫“烧伤楼”,楼体刷成明黄色,立在工人村中显出一股突兀且刻意的生机,一栋五层,一共两栋,中间围出块方形空地,空地很小,停上几排自行车,人在里面是个“囚”字。
王腾龙光棍一条,房里啥都没有,就支个床,也不开火,每天睡到10点多睁开眼,去食堂吃饭,然后出去溜达,跑到江沿看别人钓鱼,他蹲着看一天,乱糟糟的心能平静那么一会儿。快黑天了,人家收拾钓具走了,他回医院换药,去食堂吃饭,回家躺到睡着。
厂里给安排了护工照顾起居,其实就是其他车间的同事,估计也是靠这份钱贴补家用,大他十岁,大部分时间一声不吭,常常让人忘记其存在。有时候王腾龙在街上瞎溜达,看到地上有两个影子,才想起来这空荡荡的生活里,不止他一个失落的人。
路燕家挺远在平房区,一周见一两次,见了话也少。冬天的时候,路燕父母知道了女儿和王腾龙的事,直接表示不同意他俩交往,也不许见面,他听到了说“哦”,继续每天去蹲别人钓鱼,好像不跟路燕过能跟鱼过似的。
这样过了一周,路燕来找他,脸色煞白,冰凉的手抓着他说,我爸妈同意了。两人拎了四盒礼跑到平房,老丈人拦住娘俩单独找王腾龙谈话,说和你爹在厂里也认识,知道你们家都是好的,但你得理解,做父亲的不能看着闺女受委屈。王腾龙表态,“我和小路是真心好,我怎么能委屈她,有我一口饭就不会少她一口”,老路叹口气不说话。
路燕送他出门,他追问父母咋会突然同意,她不说。后来才知道,她把自己关在房里一个礼拜没吃饭,闹绝食,吓坏爸妈,才同意见他。王腾龙的心像是被戳了个窟窿,他决定明天去找工作。
图 | 安抚楼活动中心
几个月后,他和一男一女两个伤员找到了一家厂子,和亚麻厂有些联系,专门生产纺织机上的零部件——针牌,主任打量他们仨几眼,说培训一周,通过了我们愿意三个都收。岗位是检测岗,所谓培训就是拿着针牌观察细节。
王腾龙特感觉心里的火又点燃了,摔稀碎的骨头又硬起来了,一周之后凭眼睛看从一箱四十个里挑出了问题产品,厂长按承诺留下三人,待遇不赖:一个月20天班,一年工资1500元。
王腾龙摩拳擦掌等着上班,没几天,他一个在税务局工作的老同学说:“你不用去上班,去啥?你老板都说了,直接给你1500块,回家呆着就行,本来也不缺你一个。”
“为啥?”
“咋还不明白,他们一共不到70个员工,招了你们仨正好残疾比例能达到5%,这才能减税,一个月减8000呢,一年1500还不是小意思……”
王腾龙觉得脊梁骨被人狠狠戳了一通,全身的血都往头上冲。他去找厂长,问什么意思,厂长不紧不慢把茶杯一放,说小王啊,知道你们不容易,想要多少你说。
“不干了,我是来找工作,不是找施舍的”,转身出去的时候,他的动作有点僵硬,一回家就给另外两人打电话,“明天谁也别去了,人家根本不拿我们当人看。”
第二天,那个女同事还是去了。不到一个月被辞退,没拿到一分钱。
图 | 动迁后的亚麻厂家属大院
家属楼动迁落定后,一帮老邻居从平房搬进楼房,一起约着吃了顿饭。王腾龙带着路燕回去,一个邻居在亚麻厂办事处上班,席间聊起亚麻厂搞改革,在北上广开了三个经销点,经销点天高皇帝远,压根不卖亚麻厂的东西,卖外厂的,自己捞私钱,厂里亏得要命,本来厂长想在山东再建个点,现在这样还扯啥。
王腾龙心里窜上一股火苗,没准他能让厂里赚钱。
他去了厂长办公室,厂长正死盯着一份文件,眉毛快拧成死结。看到他,稍微缓了缓神情。王腾龙不说废话,“我听说咱销售处现在在济南没有点,我想干!”
厂长脸又黑下来,一拍桌子:“你干什么干!你在家有吃有喝就得了,缺啥少啥你找我说!”
王腾龙也猛一拍桌子:“我又不是废了!就躺着让你养活?再说,你以为你给那点钱能干啥?”
厂长给气笑了,说你这么着吧,拿出一百万我就给你这个点。
他说行,转身出门。手疼,硌到桌棱了,但是心里有点舒坦。十年来被生活按着脊梁骨受的气,好像被今天这一巴掌拍出去了。
回家取存折,两人的工资和抚恤金、卖服装攒的钱、台球室的收入,加上兄弟去广东前留下的30万,去银行一股脑存到一个折上,一共102万。存好直接去找厂长,厂长的眼神像看抢劫犯: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王腾龙最终拿到了亚麻厂在山东的经销权。厂里艰难,他没有资金和人手可调配。他跟路燕安排好家里的事,备齐一批货后,独自跑去山东踩点,选址,租房子,聘会计、服务员和打更老头,牌子挂起来——“哈尔滨市亚麻厂经销处”;10月末返回哈尔滨,挑准了亚麻厂以外的几个厂家去沟通货源。
1997年春节一过,王腾龙跑到山东,先谈大客户,亚麻这东西贵,当时消费得起的多是有钱人,他很快谈了几家大型商场、高级酒店和高级机关单位供货。
王腾龙脑子转得快,薄利多销,一条2.2×1.8m的大凉席,市场价至少五百多,给国企单位供货时,他和对方工会商量好,248块卖给工会,按880块给开发票,工会做好账拿去找单位报销,吃回扣,靠这招,王腾龙挤掉了其他供货商。
11月回哈尔滨,王腾龙给厂长打了四百万的支票,厂长腾地站起来,缓了会儿才说话,王啊,我真是小看了你。王腾龙美滋滋,背挺得老直,说等着吧,今年只是赚个本,明年开始才是利。
王腾龙没猜错,1998年亚麻制品的需求节节攀升,没料到的是,是厂里的生产跟不上市场,联系好7月到货,亚麻厂的货拖到9月还备不上来。客户拿不到货要退钱,他上火搞得满嘴起泡,实在等不起了,准备先卖其他小厂的货,每个厂订300条。敲定下来没多久,几家厂又反悔说要减掉至少一半给职工搞福利,不然不卖了。
这帮人这辈子活不出那片厂区。王腾龙亲自回哈尔滨,一家一家守着,来一条装一条,硬是收了2000多条,勉强供上了货。
那天,他正在厂家收货,心脏猛地一紧,胸口不停传来钝响,逼出一层冷汗。他的焦虑症复发了,每周至少两次,王腾龙要靠大量的药物压抑濒死的绝望感,维系与客户的正常交流。路燕几次打来电话,要他别干了回家,他总敷衍。
图 | 王腾龙每天服用的抗焦虑、降血压药
王腾龙的经销点基本发不出去厂里的货了。在路燕的软磨硬泡下,王腾龙从山东离开,去专科医院治疗了三个月,焦虑症状渐渐稳定。在爆炸发生后的第二十年,小王回到安抚楼,成了老王。
2008年11月,又是个大冬天。老亚麻厂拆了,数天之内,偌大的厂区被夷为平地,像经历了一场更大的爆炸。政府和开发商一再协商,留下了一座老水塔、两座俄式小楼和半圈围墙。
接着是减员增效,工龄30年的直接买断,不足的去新亚麻厂重新竞聘,走合同,一夜之间四千人集体下岗,大哥二哥也在其中。哥俩拿了五六万买断费,平均下来一年不到两千,勉强够交后面的养老和医疗保险。
服从了半辈子的工人们堵在原来厂门前的民生路和平路,拉起横幅,“孩子要上学,我们要吃饭——亚麻工人”,俨然忘记这个身份已不属于他们。被堵在路上的车越排越长,不耐烦地按起喇叭,连绵又刺耳,整条街像在号丧。谁也救不了谁。
那个冬天,据说只要在医院看到抬尸体的,八成都是亚麻厂下岗的男工。他们一般四五十岁,年龄不到退休,再就业又毫无优势,还是一家老小的生活来源,在医院抬人一般24小时无休,随叫随到,辛苦是肯定的,不过门槛低来钱快,运气好胆子大的,多抬几趟尸体,一天可能挣七八百,这个月孩子学费、包烧费、老人营养费就有着落。
四五十岁的女人,出去基本是干保洁,有人在老厂外面摆摊,冬天抄着手站路边跺脚,脚边一摊鞋垫棉袜什么的,角落里夹带一点私货,印着双鹤的亚麻靠垫、老亚麻的几枚旧徽章、厂里搞联欢会发的纪念品,这些她们和她们上一代人自豪了五十年的记忆,在凛冽北风里无人问津。
大哥二哥最后通过朋友摸到门路,干起了基建建材,昔日骨头倍儿硬的“二虎”,也被生活按着脖梗子学会了低头哈腰,给客户递烟。后来一次过年,哥几个坐一起吃饭喝酒,王腾龙盯着大哥有点迷糊,他哥的背开始有点驼了。
王腾龙却变另一番景象,稀里糊涂投了40万进股市,四年不管不问,连本带利翻了倍,金融危机都压不住。
王腾龙整天泡在活动中心搓麻将,或者抱着茶缸子看电视。这帮人在麻将桌上还是那个德行。喜欢耍赖的老了还是爱耍赖,喜欢显摆的老了也停不住嘴,时间的河流从他们身上冲刷而过,带走了怨恨和痛苦的火,只留下一身丑陋的瘢痕。
这几年,安抚楼总是随风摇摆。老王往床上一躺,总觉得床在晃、窗台鱼缸里的水也在响,五楼顶层更明显,每天上午十点到半夜两点,间歇性震颤,大伙儿找到厂里,花了十多万鉴定费找房产住宅局专家,打眼、勘测一顿折腾,说没问题,于是回屋继续在震颤中生活。
大伙儿回忆起,当年安抚楼人称“百日楼”,据说两个月盖楼,一个月内部装修,地基下没有一块好地,全是防空洞,当年他装修婚房,墙皮一刨连着里面的砖都扑簌簌往下掉,感觉像连水泥都没浇,干脆摞上去的。后来有条件的也就搬走了,现在这里40%的房子都卖了。
图 | 新建的高层小区
2019年,王腾龙因为脑梗,腿脚有点不灵了,卖了四楼的房子,又在一楼买了一套搬进去,没离开这栋随风摇摆的老楼。
老亚麻厂旧址上码起了两排高档楼盘,俯瞰像副等待开盘的麻将。旁边有一所省重点高中,很快又迁来一所私立中学,一年学费快赶上安抚楼里伤员一年的抚恤金。新楼盘因大爆炸至今未摆脱闹鬼的传说,但作为学区房,它依然是全城最贵的小区之一。安抚楼在它背面,一墙之隔。
王腾龙早早在那儿给儿子小王买好了婚房。离安抚楼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不许儿子跑去外面,帮他找了个地铁后勤部门的工作。哈尔滨的地铁修修停停,小王的工作格外清闲,当然也坐不住,常有冲动要出去闯一闯,一露苗头老王就给狠狠地掐了。
他觉得儿子身上没那股劲,骨头不够硬,人也太老实,出去要吃苦。他遭过的罪不要儿子再遭一遍。
2020年冬天,大年三十,老王当爷爷了。赶上疫情又赶上春节,整个医院为这个小不点儿亮了一整宿灯。王腾龙和路燕第二天就搬到儿子那里照顾儿媳,每天逗逗孙子、买买菜、在伤员的大群里冒个泡。
群里有兄弟在这个年关得了带状疱疹,有人查出糖尿病,更多的是烧伤落下的老毛病又犯了,病痛分布全身各处:呼吸系统、血液循环系统、神经系统……看病在新冠肺炎的影响下一拖再拖。
大家都觉得自己是真老了。他们这帮人,遍体鳞伤,这33年一直未能从那场爆炸中脱身,全为了当年那句好好活着,硬是给自己开出一条活路。
中午,该买菜了,老王揣着手机出门,路过被高楼包围的老水塔,下意识挺直脊梁骨,掏出手机对着水塔来了张自拍,往菜市场去了。
*文中人物皆为化名。
评 选 说 明
本届大赛获奖作品将由入围作品中产生。
入围作品发表后48小时的公号阅读数据,将占据复评评分权重的40%;
如果你喜欢本期作品,欢迎为作者转发助力。
大赛仍在进行当中,截稿至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