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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打零工生活的年轻人,挤在廉价青旅

张健 真实故事计划
2024-1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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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初,张健从东北到济南发展,找工作期间,他暂住在历城区一家青旅,发现住在这里的不是想象中的背包客。

因为青旅住宿价格低廉,虽然条件脏乱,但也吸引了一群放弃了稳定工作,以做日结维生的年轻人。张健还遇到了河北人秦路。因为经济拮据,到济南打工挣钱养家的白领秦路也蜗居在这里。

在秦路看来,青年旅社里住着的这群年轻人,与“三和大神”不同。“三和大神”放弃未来的期待彻底躺平,而这些年轻人仍对成功的未来保有期待。

蜗居青旅‍‍‍‍‍‍‍‍

住进青年旅社之后,秦路花了很长时间适应这里的环境。 

每一次秦路去浴室冲澡打开花洒,都会首先惊动停靠在浴室瓷砖墙上的几只蛾蚋。它们横冲直撞地在空中飞舞一阵,又零零散散地在狭小的浴室里择地降落,在洗浴的十多分钟里,这些蛾蚋不断地在人的身旁飞舞、降落,仿佛在驱逐闯入巢穴的巨人。

因为青旅浴室的地漏没有封堵,蛾蚋的祖辈们顺着下水道悄无声息地闯入了这家青旅的浴室,在这里繁衍了无数后代,以至于后来大家进出浴室,都得经过蛾蚋飞舞的“洗礼”。

这是一家位于济南市历城区的青年旅社。青年旅社藏在一栋独栋的高层居民楼里,老板用隔断把屋内原来的客厅、厨房、浴室和卧室等格局重新排布,打造成一间类似群租房的青年旅社。它太过隐蔽,也不符合秦路来之前对于青年旅社“自由”“洒脱”“文艺”的印象,甚至有些简陋脏乱,以至于第一次住青旅的秦路刚找到这家青旅时打过退堂鼓——这和他在网上查到的“ins风”装潢、温馨又舒适的环境相去甚远,更像低配版的大学宿舍。但是,考虑到手头的拮据,秦路还是硬着头皮住了下来。 

来青旅的第一天,青旅的老板带秦路在店里挑选房间,他推开一道房门,秦路立刻闻到从屋里蹿出一股食物腐烂的味道。“老师,你看这间六人间行不行?”老板问秦路。秦路往屋里看,房间里没有窗户,天花板上一颗昏暗的节能灯就是屋里唯一的光源。 

屋内摆了两排上下铺的床,中间的空地上散乱摆放着一堆鞋子。他往里走,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其中几只鞋。屋里有人在睡觉,呼噜震天响之下,另一位住客靠在床铺上玩手机,见有人来了,他抬起头看了一眼秦路,又低头玩起了手机,似乎完全闻不见屋里的臭味。秦路实在受不了,退出房间问老板:还有别的房间吗? 

老板说:“六人间的没有了,剩下的就是四人间了,可以吗?” 

秦路犹豫了一下,说:“带我看一下吧。” 老板带秦路穿过客厅,来到房屋另一端的四人间。四人间有窗户,而且比六人间要干净许多,也没有异味,35元一晚,如果按月租,每个月只需要850元。秦路就这样住了下来。

秦路从河北来,今年32岁,已经是两个女孩的父亲。妻子在老家带孩子,秦路独自到异乡打工挣钱。2024年年初,因为工作压力大、占用过多个人时间,他辞去在杭州一家直播公司当视觉设计师的高薪工作,到济南发展。相比杭州,这里回老家更方便,物价也更低,可以省下更多的钱给家里。 

2024年3月住进青年旅舍后,秦路不断地强迫自己适应这里的环境。虽然每天上午都会有工作人员打扫整个屋子的卫生,但也仅仅是扫地、拖地,换一下退房的床单和被罩。 

彻底击溃秦路心理防线的,是卫生间的马桶和纸篓。一天半夜他起来上厕所,打开卫生间的灯,看到马桶上布满了黄色的粪便,装着废纸的超大型纸篓倒在一旁,里面的纸巾倾洒出来,围在了马桶的旁边。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从八人间里出来一个年轻人,问道:“你上厕所吗?”秦路摇了摇头。年轻人走进卫生间,也不关门,踢开地上沾着粪便的纸巾,径直走到马桶旁,不顾上面的粪便,对着马桶就尿了起来。

秦路感觉到一阵恶心。他住过最糟糕的环境是毕业时刚去北京的时候,住在一个地下室里。虽然已经过去了许多年,但是他仍然清晰地记着当时的昏暗与潮湿,每天晚上都要忍受着木头发霉的味道入睡。即便这样,和眼前的这一幕比起来,根本算不了什么。 

第二天,秦路在青旅客厅和寝室里的人聊起来前一天晚上的遭遇,其中一个在厂子里打过工的年轻人直说秦路有点“矫情”,他觉得这里比厂子里的环境好太多了,能洗澡,能洗衣服,想吹空调的话,只需要多付一元钱。 

尽管青旅的卫生条件有限,还是有很多打零工的年轻人喜欢这里,因为便宜。只要每天20多块钱,就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睡前还能洗澡、换洗衣物,洗发水、沐浴露和洗衣液这些东西可以随时找老板要。如果可以说动寝室里的住客每个人多付一块钱,还可以吹上一天一宿的空调。 

青旅里的人来来往往,有的在这里长住,有的住几天就走,过段时间再回来,也有的辗转在各个青年旅舍之间,随着自己的行程就近选择。总之,青年旅舍已经成为了他们眼中最适宜的“栖息地”。

只是,这里不存在太多隐私,这让秦路时刻保持着对周遭住客的警惕。

刚住进来不久,秦路的女儿给他打视频,在屏幕的另一端和他撒娇。挂断电话后,同房间的一个年轻人立即凑上来,问道:“你女儿给你打电话啊,真可爱。有照片吗,给我看看。”秦路很警惕,随便找了个理由岔开了话题。从这之后,每当他打电话时,都会去楼下找一个安静的角落,不让自己的隐私暴露在青年旅舍之中。

图 | 青年旅社的客厅

靠打零工维生的年轻人‍‍‍‍‍‍

秦路抽烟,入住时老板提醒过他,不允许在房间里抽烟,可以到客厅里抽。于是,每天下班坐在客厅里抽上一支烟,和同样住在青旅的年轻人聊聊天,成为了他住在青旅的唯一消遣。

在青旅的客厅,秦路认识了一群青年旅舍的常客。他们中住得最久的,在这里已经住三个多月。很多人平时没事的时候,躺在房间里玩手机,没钱了就到兼职群里接任务做日结。

1998年出生的冯志龙从山东潍坊来,比秦路小6岁。大专毕业后,他在流水线旁做过工人,也去酒店当过保安,还送过外卖。不过,每份工作,都是做了几天就不做了,因为太累。后来,他干脆不找工作了,而是加了十几个济南的兼职群,做日结工养活自己。赚够房费和吃喝玩乐的钱,他就休息,直到钱用完,再去做几天日结工。他说,日结的工作想做就做,不想做就在旅舍睡上一觉,既不用担心会被领导骂,又不用焦虑自己会被开除。

手机里的十来个兼职群,每天群主都会发日结工作。薪资普遍不高,大多是临时服务员、保安和物流分拣这样简单的体力劳动,酬劳日均80到100元,遇到夜班或者工作时长长一点的工作,薪资则会高一些。

秦路问冯志龙,怎么不找一份正式的工作。冯志龙解释道,他想找一份稳定体面的文职,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吹吹空调,聊聊天,就能拿到工资。然而现实是,手持大专文凭的他能选择的工作非常少,除了销售这一类工作,实在不知道能干什么,哪里会要自己,还不如做日结。

知道秦路是一名视觉设计师之后,冯志龙经常来找他一起抽烟。一天,秦路和家人通话后,回屋刚躺下,冯志龙就跑了过来,站在门口拿出烟,向秦路示意道:“走啊,老哥,整一根儿。”秦路摆摆手:“刚在外面抽完,兄弟,我先不抽了,你先抽,一会儿我去找你。”冯志龙并没有罢休,而是走到秦路的床铺前,用略带央求的口吻对他说:“走吧,抽我的,陪我唠唠嗑。”

秦路不想和冯志龙有太深的联系,他心里厌烦这种人,觉得他们不上进,明明是二十多岁正好的年纪,却躺在青年旅舍里“混吃等死”。但面对冯志龙的邀请,他不好拒绝,最后只好起身和他去了客厅。

来到客厅,冯志龙拿出两支烟,一支献殷勤地递给秦路,一支叼在自己的嘴里,拿出火机依次点燃,问道:“老哥,你这个视觉设计有啥门槛儿没?要学啥软件,我在网上搜视频能学会不?”

秦路忍不住冷笑了一声,用略带嘲讽的口吻说道:“要是你在网上学一下就学会了,我就失业了。”

冯志龙一时没转过来,问道:“什么意思啊?”

“因为很专业,要学的东西很多,不是一下就能学会的。”秦路觉得无奈。

冯志龙听完之后点点头,拿出手机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我去搜搜”,然后就刷起了视频。不一会儿另外一个和他一起做兼职的人喊他打游戏,他立即打开游戏玩了起来。

在秦路的印象里,冯志龙很懒,他几乎不吃早饭,一觉睡到中午,起床点一份外卖,吃完饭回到床上开始玩游戏。有时一天一顿饭,有时两顿,取决于他最近两天有没有接到兼职。

工资在150元以上的兼职不好接,想做的人多,而且冯志龙每次都是结束一局游戏之后才不紧不慢地打开微信,联系管理员,这个时候早就已经招满了。冯志龙也不着急,返回到游戏界面,重新再开一局。

有一段时间冯志龙连续几天没接到兼职,交不起房费,只好把身份证押在老板那里,承诺尽快把房租交上。秦路曾看到冯志龙在客厅里问另一个年轻人借钱,说自己从前一天晚上就没有吃饭,一直饿着,他怕冯志龙借到自己的头上,立即起身下楼了。

有时,秦路碰到几个做日结的年轻人坐在客厅里聊天,他也会参与进来。

有一个叫刘金的年轻人,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他长得有点像谢孟伟,只不过眼睛要大一些,下巴要尖一些,头发有些微微卷曲。

当其他人为接不到日结没钱吃饭而犯愁时,刘金只需要给女朋友打个电话,说几句好话,撒一撒娇,让女朋友给自己转点钱,再点上一份外卖。他对人炫耀,说女朋友正在上大学,等到放暑假了就来济南看他。

秦路很鄙视这种有工作能力却每天向女朋友伸手要钱的人,但其他人却无比羡慕,不用做日结就有钱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刘金说,群里有一份兼职他看中很久了,工作内容是去酒吧里当托(充场人员),4个小时能赚80,而且酒水和水果不限量,全都免费。长期干的话,每天不仅能赚100,卖出去的酒水还有提成。“让女朋友暑假来济南,去酒吧里干一个月,到时候肯定能赚不少钱。

秦路在一旁忍不住问他们:“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其中一个年轻人回答秦路,说等把日结干明白了,积累起来一些资源和人脉,就自己当中介,建一个群,赚“人头费”。

他向秦路解释,这种兼职群就是中介,招聘单位把任务交给管理员,管理员再通过微信群发布出去,招聘兼职人员,管理员在中间赚“人头费”。招聘单位给管理员的价格和他给兼职人员的价格肯定有着差价,几十块钱的兼职能赚到10元到20元不等,一百元以上的,每个人身上都能赚到大几十,更高的,他也不知道了。

冯志龙补充道,其中有一个试药的兼职,做一次能赚五六千,什么都不用做,在医院里躺着玩手机就行,中介能在中间赚走三四千。不过那个兼职特别难做,他接过一回,体检没有过。

秦路感到不解,问他试药靠谱吗?冯志龙说,靠谱,和献血一样,都是正规渠道发布出来的,只是一般人接触不到,群里发布的信息是他们找兼职最便利、最快速的途径,也是日常生活中唯一的经济来源。

秦路追问他,招聘软件上有免费的兼职,怎么不去那里面找?另一个年轻人笑着说,招聘软件里骗子太多,而且不靠谱,在上面找兼职的人都是傻X。

图 | 作者从青旅房间拍到的街景

生活的脉络

新工作做了一个月,秦路就辞职了。主管觉得他设计的作品太年轻化,不适合30岁以上的人群,以此为由,主管决定延长他的试用期,不确定试用期长短。秦路拒绝了领导的决定,辞职了。

拿到应得的赔偿后,秦路蜗居在青旅里继续找工作。当时临近五一,各公司都在准备放假,停止了招聘,即便接到了面试,但过后也都没了下文。思来想去,秦路让冯志龙拉自己进入了兼职群,准备做几天日结,等五一放假回来继续投简历。

和秦路一起找工作的,是一个叫郭飞的“00后”。郭飞刚毕业不久,准备八月份去当兵,家里人想让他这段时间出来找一份工作,历练一下,但是郭飞不想上班,就住进了青旅。

两个人接的是一个酒店的兼职,酒店举办活动,需要充场人员,额外再做一些体力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报酬是180元,管饭。两个人到酒店了,没什么事,就是布置一下现场,搬搬东西,结果到了中午,管理员说活动提前结束了,没有工资。大部分人骂骂咧咧地走了,秦路和郭飞则是去找管理员理论,三个人发生了一些口角,差点动起手来,但是最后也没有要出来一分钱。

回到宿舍,秦路和郭飞发现自己被群主给踢出来了。冯志龙对他们说,这种事在兼职圈里时有发生,大家心里都明白被坑了,但是谁也不敢说,因为兼职圈子很小,管理员们大多互相熟悉,一旦和其中一个起了冲突,就会被“挂名”,在其他群里的也接不到兼职了。

冯志龙回忆,有一次他接了一个夜场保安的工作,工作内容是去施工现场维持秩序。本来说好是150元,结果站了一晚上之后管理员说预算超了,每个人只能拿到80元。没有人反抗,也没有人试图理论,对他们来说,一旦被“挂名”,就相当于被断了“命脉”。

明白了这里面的潜规则后,秦路不想做了,买了第二天一早回老家的车票,准备五一之后再回来。

郭飞则是在招聘软件上找了一份五一期间搬运共享单车的兼职,每天150元,假期结束后统一结算。

五一期间济南热得出奇,最热的一天达到了38度,因为郭飞没做任何防晒措施,还穿着一件短袖,仅仅一天,脖子和手臂就晒伤了。他到楼下花十块钱买了一管芦荟胶,但是没有什么用,只有刚涂上的时候能给他带来一点清凉的感觉,不出几秒又变得火辣辣了。他本想买防晒膏和防晒喷雾,但加起来要近100元。郭飞舍不得。

后面几天连着下了两天的雨,没有人骑车,他们也清闲下来。假期结束的当天,管理就给每个人发了工资。

五一假期结束后,秦路回到了青年旅舍。冯志龙和刘金也回到了青旅。

听说了郭飞的经历,冯志龙觉得郭飞被人骗了,他觉得,这种“卖力气”的工作最起码要一天两百,而且还要管饭,如果换做他,说什么都不会去,“有这功夫不如去血站献血,只要几分钟,两百块钱就到手了,或者去捐个精,试个药,哪个不比搬自行车轻松。”

郭飞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回到床铺给脖子和手臂擦了点芦荟胶,戴上耳机看起了游戏直播。在青年旅舍里,冯志龙他们最羡慕坐在办公室赚钱的人,最看不上的,就是在招聘软件里“卖力气”的人,认为他们傻,被人骗了都不知道,和他们说话的时候,自然也就毫不客气。

接下来的两个礼拜里,秦路重复着投简历、面试的日子,郭飞则是研究起了“无人直播”,专门卖可视挖耳勺。不少主播鼓吹做“无人直播”每天能“躺赚”几千,为此郭飞还花钱在主播那里买了插件,结果几天过去了,一单都没有成交,直播间里只有他自己。再去找那个主播,发现自己已经被拉黑了。投诉到官方平台,客服也只是赔付给了他一个五元的红包,算是给这件事做了一个了结。

两个礼拜后,冯志龙又来找秦路抽烟。秦路跟着他到客厅,冯志龙却找他要香烟。秦路不解地问:“你的钱呢?”他笑了笑,晃了晃胯骨,说道:“犒劳我‘二弟’了。”秦路虽然不情愿,但是抹不开面子,分给了他一支烟。

冯志龙看出了秦路的不满,紧忙给自己找补,说已经摸清了管理兼职群的基本套路,再有几个月,自己就能做管理员赚“人头费”了,到时候啥也不用干,一个月就能赚好几万。“到时候再找几个小妹儿,美滋滋。”

秦路看着冯志龙,肥腻的肉在他脸上挤出了几道褶子。秦路无奈地说道:“挺好的。”

最终,秦路还是离开了青旅,离开了济南。

2024年劳动节假期之后,秦路也没有找到工作。只出不进的财务状态让他压力倍增。除了薪资方面达不到预期的标准以外,他发现自己在这个行业越来越没有市场竞争力。

秦路设计的作品能得到大部分HR或者公司管理者的认可,但是他们很难给出相应的工资。在应聘的这段时间里,秦路听到的最多的话就是:“如果你再年轻几岁,可以去一线城市闯一闯。”秦路感觉到有些讽刺。

离开济南,秦路去了郑州,应聘到了一家工厂的视觉设计岗位,双休,工资也比较可观,还包吃包住,不仅不用再住青年旅舍了,每周还能回家陪陪家人。

秦路离开那天,冯志龙和他的新伙伴正坐在客厅打游戏,看到他离开,也没有太多的寒暄,只是在激烈的战斗中抽出一瞬间,抬头和秦路说了一声“一路顺风”。秦路说了声“谢谢”,加快脚步离开了。走到门口,他听到冯志龙骂道“草,又输了,你太坑了。不玩了,我回去睡会儿觉,晚上再玩。”

秦路忽然想起之前看过一个关于记录“三和大神”的纪录片,冯志龙相比于“三和大神”是幸福的,不用住网吧,也不用吃“挂壁面”,但是他又是不幸的。“三和大神”对未来已经没有幻想了,而他还有。

*文中人物有化名。

- END-

撰文|张   健‍‍‍‍‍
编辑 | 温丽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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