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球小子的诞生 | 冰球之路系列
棕榈说
这里没有专业运动员的成长历程，
每周六晚上，我们不见不散，为大家分享冰球之路的故事。
（授权转载自公众号“地球两端的消息”）
作者简介
常少宏
毕业于中山大学哲学系本科，读书期间开始为校内外刊物撰稿。
毕业后在中国做了6年记者、编辑。
1995年赴美留学后分获咨询与电脑科学两个硕士学位，现为电脑工程师。闲时写诗、读书、看古董，追着儿子后面看冰球比赛。
前言
古今中外的教育，几乎都重成功学，无数成功者的颂歌，鲜少教人如何面对失败，无数次跌倒后如何再爬起来。打冰球，玩体育，不是为了功利，更多是因为热爱；学习如何面对失败，百折而不挠; 越挫越勇，不言因为失败而放弃。这是真正的体育精神。
如果哪个打冰球孩子的爸爸妈妈说：儿子十年打冰球的历史就是充满了血和泪的历史，那我一定相信。光荣与梦想也许最终会光顾少数冰球娃，大多数孩子终将会默默地退出冰场。但玩冰球的这段历史在孩子的一生中将永远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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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年1月6日，我告别故乡北京，踏上了赴美留学的道路，走的时候北京冰天雪地。飞机中转阿拉斯加入关美国，拉着箱子等待海关检查，望着窗外零下数十度的冰雪世界里大粒的雪花飞舞，我不会想到我未来在美国的生活会与冰雪结缘, 我会有十几年的日子一年四季在冰场里度过。
儿子顾杰夫（Jeffrey Gu) , 1999年1月4日生于位于美国东北部的康奈狄克州，耶鲁大学儿童医院。出生时10磅两盁司。至今我还记得接生时护士们感叹：这孩子将来可以做蓝球健将！另一个说：“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成为一个橄榄球运动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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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夫一出生就被放在了一旁陪伴我生产的先生手中，他感觉那就是一个小肉球，先生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哪一动会碰伤了儿子的软胳膊软腿软骨头。
因为是剖腹产，医生护士们忙着帮我处理伤口，可能十几分钟后才想起来坐在那里手臂已经累得麻木了的先生，一个小护士在他耳边轻轻地说：“这里光线太亮了，你用手遮住他的前额，有阴影他就会睁眼的。”
先生这时才敢把儿子轻轻地倒到另一只胳膊上，用手一遮光线，杰夫果然就睁开了眼睛！好像还笑了一下！
先生后来告诉我说：杰夫那一睁眼一微笑的神态，让他突然一下仿佛看到了才去世几年的他的老父亲——民国时期创办了中国第一所新闻学校民治新专、人生几乎走过一个世纪的顾执中先生！这样神奇的感觉让先生与儿子之间的父子之情尤然而生！
而躺在一旁还在半麻醉中的我，盯着杰夫肉乎乎好像憋得通红的脸，觉得他像个大太阳下脸被曝晒过的长途旅客，我一点也沒有认同感，心里还在想：这是我的儿子吗？都说儿子应该长得像妈妈，可面前这个大胖婴儿一点也不像我啊？！还不如他在我肚子里没生出来时我还更觉得自己是个准妈妈。
但第二天能走动时, 我还是偷偷溜进婴儿室很负责的打开所有包装, 数了儿子的手指与脚趾，确认没有多一个或者少一个, 因为我生产前有朋友安慰过我：“孩子长什么样或者皮肤是黑是白都不重要，只要正常不缺胳膊少腿，手指与脚趾不多不少就要感谢上天了！”听了这话后我一直是很耽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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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怀胎期间经历了许多惊险。
确定怀孕是我来美国后就读第二个硕士学位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期间, 怀孕五个月后我就申请了一学年休学在家养着。天天吃了睡再睡了吃，想着自己是过30岁的高龄产妇了，一定要保胎。去的最多的就是自助餐饭馆，尽量多吃，以为这样胎儿才能长好。
那时无论谁告诉我什么我都听着, 并且马上采取行动：
听说胎儿3个月时长头发，我就天天吃核桃；
听說胎儿4个月时长大脑，我就天天吃鱼；
听说多喝牛奶会有助孩子出生后皮肤白皙，我于是从此不再喝水，天天几乎喝一加仑桶装牛奶。
五个月时做超声检查测出胎儿脑部积水超标，我对自己猛喝牛奶追悔莫及！好在辗转大医院专家检查后确定没问题，说胎儿成长后期会自然调节脑内水分的；我从此又开始不是渴得厉害不敢再喝了，当然还是只喝牛奶。
怀孕8个月时子宫出血，医生摸了摸我的肚子预测胎儿大小，说：“你可能早产，已经开了4指，回家静养一周不能下床，那时胎儿就够分量了。”此后一周我躺在床上猛吃猛喝，希望儿子早产后不会分量太轻。
结果再去复查时医生说：“好了不用再保胎了，每天要多走路多运动。”
圣诞节前两星期先生就在家休假了，等着12月30日的预产期，但等到1月3号还没生！每天去看医生，被告知去爬山吧！
康奈狄克州冬季冰天雪地，12月到哪去爬山啊？！
先生1月3号去上班第一天我马上开始感觉生产前的震痛，叫回先生紧急去了医院。疼痛难忍，我问医生还有什么更好的止痛方法? 他说只有在背后把麻醉剂注入骨髓了。向骨髓注入麻醉剂那一刻才是最疼痛的！之后我基本没有痛感了。
这样躺了一夜还是没生出来，连镇痛的感觉都没有了。
到了清晨医生找先生谈话：“胎儿太大而且胎位不正，已经超过预产期5天，再拖胎儿会有危险，签字刨腹产吧！”听了这话，我大脑第一瞬间想起的是《骆驼祥子》，想起了虎妞...... 如果我早生多少年，我就会像虎妞一样难产而死啊！我催促着先生放心签字刨腹产吧，医生没有问：“万一。。。保大人还是保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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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1年1月4日早10点45分，顾杰夫终于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阴差阳错，这是一个非常占优势的冰球娃生日。
美国冰球娃的年龄分组划分是从1月1日到12月31日，因为生日大，杰夫后来打冰球虽然起步晚，但在16岁前他的身高一直是占优势的。
如果我早明白这个道理，我会不会也让儿子3岁就开始上冰呢？
照片是顾杰夫出生4天后第一次从医院回家，夜里一睡6小时不醒。不知梦到了什么, 他那么开心。先生抓拍了这动人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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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了杰夫后我在医院住了4天，出院那天，耶鲁大学纽黑文地区下了 1999年最大的一场雪。
我们的小车在暴风雪中花了比往常多了几倍的时间才挪回家，我感觉全身通透的冰冷从脑袋顶部一丝丝往外冒，虚弱的我一进屋不久倒头便睡了，根本没想到还要给身高与体重都100%超常的新生儿子喂奶。
为了让我手术后多睡觉多休息，在医院住院的四天里先生和我就偷偷给儿子喂奶粉了，被我的妇产科医生看到后严厉地批评我们，一再重申喂母乳的好处。而我实难做到每两小时就要醒一次给身边饿得大哭的儿子喂奶，何况这个满脸通红的小农民样子的大肥婴儿一点也不像我。
我的母爱与奉献精神那时如果被打分的话，应该是0分。
出院那天大雪封路，耶鲁大学的教职员工都可以提早下班了。先生的美国朋友麦克, 耶鲁大学的厨师, 冒雪匆匆赶来。 他身材高大魁梧，配上一张圆脸，头上身上白花花沾满了来不及融化的雪花，那一刻，我确认他就是圣诞老人驾临，他带来了他的太太简送的全套婴儿衣物，冲奶用的瓶瓶罐罐还有洗奶瓶的刷子......这些东西我都没有准备，而且那时还不知道该买什么，到哪家商店去买.....儿子那几天用的东西还都是医院里送的, 还有家里人万里迢迢从北京寄来的一大箱婴儿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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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院第一天回家，杰夫喝了一大瓶足足的奶粉充水之后，一睡六小时不醒，吓得先生与我凌晨开始给医生护士打了一圈电话，问要不要唤醒杰夫喂奶，新生儿睡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不正常，有什么问题？要不要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电话辗转几次早晨五点接通了妇产科医生，那位个子不高说话铿锵有力充满自信极力要求我喂母奶的拉美裔医生，他很温柔很耐心地说：你们尽管感觉幸运并且高兴吧！能睡就让他睡，有条件的话最好与婴儿分屋睡，他一觉睡得时间长你们才能休息好，等他醒了你们才有时间照顾他、陪伴他。
婴儿不哭就随他去，他如果哭就一定是有原因：饿了？渴了？冷了？热了？体温正常不发烧？不要一哭就抱，让他一个人在一个屋里哭一哭。。。
一周后先生上班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家, 盯着一个大肉球, 我忍不住想：人类进化太奇妙了！眼前这个吃了就睡醒了就要吃的小家伙, 慢慢真的能会爬？会坐？会走？会跑？还会学习会思想？我肯定想不到他未来还会在冰上健滑如飞！
除了不能喂奶粉，我真的遵医嘱坚持让杰夫单独睡小屋，甚至有一次我找不出什么原因他会大哭，我竟然真的就把他抱到一个更黑的屋里，放到大床中间以保证他不会掉下来，关上房门，希望会像医生说的那样：他不冷不热不渴不饿，没道理哭，晒他一会儿也许自己就不哭了。。。哪知小杰夫哭得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声嘶力竭，一点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自己眼泪也开始哗哗地流，我干了什么？! 我是在忽视、虐待自己的新生儿子啊！
我冲进屋里抱起儿子连连说对不起，对不起！才两周大的儿子竟然在我的拥抱与亲吻下马上露出了笑脸！
我的母爱还有与儿子的感情好像从那一刻起才真正开始。
我那时也才意识到：婴儿虽小，但也有情感，他不仅要物质上的需求不渴不饿不冷不热，他更需要情感上的满足，需要看得见摸得着的陪伴。
从此杰夫只要醒着我就抱着他，我累了就把他放在我身边枕着同一个枕头对着笑，他好像可以看懂一切。
自此我已经违背了医生所有的育婴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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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夫一个半月大时，有一天我闲得无聊，上网试着找工作。没想到简历递出后一周被面试， 面试一周后我被要求下个周一就可以去上班了。
顾杰夫从此开始了学龄前儿童生活, 跟着我南征北战换工作, 他也不断地更换幼儿园。
这也许为他后来打冰球以后因为起步晚需要不断的更换球队埋下了伏笔——从婴儿起， 他就不得不经常被动的更换环境， 迫使他去适应新的环境， 结交新的朋友。我以为他很容易适应变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生活会给他造成怎样的焦虑。
编辑 | 小熊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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