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美国制造业回流2009-2016

作者：林思源

关于美国制造业回流，是近几年上至总统，下至普通民众都极度关注的问题，这关系到美国在金融危机后的恢复能力。2009年4月，奥巴马总统在美国华盛顿特区乔治城大学发表演讲，提出将重振制造业作为美国经济长远发展的重要战略。自2009年奥巴马就任总统至今将要卸任之际，他所提出的振兴美国制造业现状到底如何？以下是本文对美国制造业回流2009-2016的分析。

一、什么造成了回流？

回流，即是美国学者所说的“回岸（re-shoring）”，意指跨国公司将制造业投资和生产能力从海外向国内转移的一种现象，它既包括把海外的工厂迁移回国，也包括在本土建设工厂，取代在海外建厂或采购的计划。就美国而言，制造业回流是指将美国原本会布在海外的加工工厂带回美国本土，继而带来大量的就业机会。本土制造可以极大程度的降低运输成本和消费者等待时间，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消费者的购物意愿，促进本土GDP增长。

在过去二十年里，美国制造业受到发展中国家廉价生产要素的吸引，纷纷“离岸（off-shoring）”将工厂设在制造成本更低的亚洲国家，如，中国、越南等。根据美国经济分析局数据，美国制造业占GDP的比重从1957年的27%下降到了2009年的11%，提供的就业岗位从1998年的1760万下降到2010年末的1160万。

2011年金融危机后，美国经济状况低迷，各界人士呼吁美国制造业相关公司将工厂搬回美国，以创造更多的就业机会。此外，亚洲国家的劳动力成本上升国际运输成本居高不下。在这双重压力下，出于公共关系和现实原因，很多美国大公司将几年前会开到国外的工厂开回了美国本土。

二、回暖易

从1895年到2009年，美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制造业产品生产国。2010年，美国将世界第一制造业大国的头衔让位给了中国。金融危机后，美国提出“制造业回归”，奥巴马政府出台一系列制造业振兴战略和政策：

2009年：《重振美国制造业框架》

2011年：《先进制造业伙伴计划》

2012年：《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计划》

2013年：《制造业创新中心网络发展规划》

……

在这些战略和政策的推动下，制造业成为美国经济复苏的重要支撑，美国制造品出口在2009至2012年之间增长47%，出口额一路刷新纪录。2014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的一份研究报告通过计量分析发现，美元汇率的竞争力、页岩气革命带来的廉价能源、与新兴国家在劳动力成本上差距缩小等因素，推动了美国制造业的复苏。

美国非盈利组织Reshoring Initiative的研究显示，2000到2003年，美国制造业“离岸”导致美国本土22万工作机会的流失。然而，近几年在外国对美投资增加、制造业“回岸”的趋势下，美国本土也增加了相应数目的工作岗位。数据显示，到2016年初，制造业就业人口由2010年的1160万增长到1200多万。

根据德勤全球消费与工业产品行业与美国竞争力委员会联合发布的《2016全球制造业竞争力指数》显示，2016年，美国排名紧跟中国，位列全球制造业竞争力指数排行榜的第一和第二名。实际上，自2010年起，美国在持续提高它的制造业竞争力，已经从第四名上升到2013年的第三名直到2016年的第二名。那回流对美国制造业的振兴贡献大么？

公司名称	回流州	回流工作机会数目
玛氏公司（Mars）	堪萨斯州	1070
法鲁克系统（Farouk Systems）	德克萨斯州	1200
伟创力（Flextronics）	德克萨斯州	1700
开拓重工（Caterpillar）	乔治亚洲	2100
通用汽车（GM）	密歇根州	2345
奇异（GE）	肯塔基州、俄亥俄州、纽约州	2656
波音（Boeing）	密苏里州、华盛顿州	2700
福特（Ford）	俄亥俄州	3200
沃尔玛（Walmart）		4838
总计                                                    21809

（来源：美国今日报）

上表是近五年回流美国的九大企业带回工作数目列表，显而易见，总数仅仅不到22000个。这与前文数据中所统计的400000就业人数的增长相差甚大，由此可见，回流并不是制造业产出持续增长的根本原因。换句话说，回流对美国目前制造业振兴的贡献较小。因此，美国制造业整体回暖，但是大规模回流仅仅只有开始。

三、回流难

相比于新兴市场国家，美国制造业发展的主要优势在于稳定的监管政策、低成本的能源供应和巨大的国内市场等。除此之外，美国目前的制造业环境不适合制造业公司大规模回流。美国《财富》杂志的相关报道显示，在劳动力方面，能通过毒品药物检验、会基本数学运算、按时上班的工人匮乏。甚至有一些人质疑，仅仅支付美国最低工资标准的薪水无法招聘符合以上全部要求的工人。所以，回归美国本土制造后，高质量、可靠的工人的薪资并不是美国的最低工资标准。另一方面，以台湾富士康为苹果代工为例，苹果CEO库克表示，苹果选择富士康代加工是看中富士康公司技工的质量，而不是价格。富士康公司可以为产品良率自99%提升至99.99%付出巨大成本，反观美国本土既没有同等数量和质量的技工、也不会在短时间内建立起能与富士康比肩的代工工厂。在相同的生产成本下，美国的加工工厂不能提供与新兴市场工人一样的劳动的质量。

在美国，除了天然气价格急剧下降，煤炭价格小幅下降之外，其他工业生产成本居高不下。对比新兴市场国家，美国工业生产用电价格更高，而转换使用其他价格低廉的可再生能源产生的设备成本高昂。美国的土地使用、环保规定也更严苛。

最重要的是，海外市场比美国本土市场增长更快。以2015年为例，根据通货膨胀率调整之后，新兴经济增长5%而美国本土经济仅增长2%。考虑到亚洲国家特别是中国，经济增长速度远高于美国，更多的公司并不是选择直接将亚洲工厂关闭，而是在美国另建新厂，同时保留在中国的工厂就地服务中国市场。

美国制造业回流会是未来的一大趋势，但目前并未形成规模。美国意图吸引制造业回流不应只依靠低廉的能源成本和物流成本等，而应转换产业分工模式，引领智能化生产方式，满足个性化定制需求，构建制造与服务一体化布局的新型生产组织方式。

四、美国制造业前景

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年。美国第45届总统当选人唐纳德·特朗普在他的竞选主张中明确提出“让美国再次伟大首先要让美国的制造业再次伟大”。特朗普在他的竞选宣言中，提出了大量激进的促进美国制造业回流的主张，其中不乏针对中国的言论。在可以预见的将来，美国制造业回流趋势会越来越明显，对中国也会产生较大冲击。

对美国而言，要根据产业区别看待他们是否会“回岸”。有些产业在美国已经“死亡”，如家具制造业，让他们回流美国并成功经营的可能性很小；有些产业正在回流美国本土生产，如，机械制造和汽车制造业等；有些产业从未离开美国本土，如，未来信息产业。

低端的劳动密集型制造业，面临美国的高福利、工会组织以及其他成本结构，很难将其制造环节迁移回国解决本土的失业率和整个经济复苏的问题。即使政府出台鼓励措施甚至直接投资也不会改善这一局面。真正会获益的“回岸”产业为大量使用天然气和进入全球化市场的产业，如，化学品和金属材料等初级制造业和冶炼锻造业等。

回流美国事关一家企业的名誉和未来发展前景，制造商需要对其供应链及生产环节进行全盘再评估，才能谨慎做出决定。当然，美国制造业在新兴产业国家生产成本大幅增长的背景下，不会发生进一步“离岸”，最近二十年来，会离岸的制造业公司早已出动。

（作者系工信部电子一所对外合作研究中心青年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