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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性、徐熙彦对联创作合说

严海燕 对古联今 2023-04-08


编者按:

    鲁迅说过“批评必须坏处说坏,好处说好,才于作者有益。”(《我怎样做起小说来》)。比照中国当下文艺界的批评生态,鲁迅之言所昭示的似乎更像一个理想而非现实。在对联界,很多关于作家作品研究的论文,偏于预设前提的“对联欣赏”,还谈不到真正的“对联批评”,即文学理论中“文学批评”之分析、研究。此文是一次“对联批评”的尝试。作者除了运用比较研究的方法外,还试图使用文体研究、文本研究、作家心理研究等方法,进行了一次有意义的尝试。  

严海燕教授     西安财经大学文学院

本刊竖排版《创作研究》栏目


   在陕西对联界,王天性与徐熙彦的名字广为人知。截止二零零六年,二人各夺得全国性征联一等奖十几次,被人戏称“获奖专业户”。探讨两人的创作历程,分析他们的联作,对于陕西乃至全国当代对联创作研究,无疑具有一定的意义。


  一、出身与写作

  王天性,一九五五年生,陕西洛南人。徐熙彦,一九六八年生,陕西蓝田人。就学历和职业而言,两人与对联的联系并不显著。王天性虽是中师出身,也教过中小学,但最终的落脚地是金堆城钼业公司档案馆。徐熙彦乃中专毕业,就职于陕汽集团蓝通传动轴有限公司,职业与所学专业对口,而与对联相去更远。他俩之所以与对联结缘,当属个人喜好和家庭影响的结果。就形象而言,两人也不属于文弱书生一列,但在貌似强壮的外表之下,都有不为外人所知的病痛。不同于弱者的是,他们都未向二竖屈服。他们坚强的意志,如同其强壮的外表,他们丰赡的对联作品,如同其丰美的精神世界。

王天性先生


  就风神潇散而言,王天性的联作堪称样本,即使置于全国联坛,也少有能出其右者。读着那些华丽而奔放的句子,我们可能以为他的对联创作全都文不加点。其实,这类情况只占其全部创作的一小部分,王天性的多数作品也是需要润色的。初稿与修改间隔的时间,可能是一两天,也可能是一两个月。与其创作一样,修改的契机也是看作者有无闲暇,以及激情、灵感状况如何。个别时候,王天性的对联创作也遭遇“难产”,即忽然有了一两句好联文,却迟迟找不到理想的搭配,令人寝食难安。

  徐熙彦撰写对联,有时出手很快,有时则需要一段时间的酝酿。前者如《题司马祠》联,后者如《题老孙家饭庄》联。酝酿期间,或熟悉资料,或寻觅立意,从而做到烂熟于心,写出属于自己的发现。徐熙彦喜欢吟诵,通常看到一个题目,到灞河边上溜达一回,心中就基本成型,于返回的路上再吟诵两三遍,就等着回家敲电脑,做“誊文公”了。

徐熙彦先生


  二、唐诗与对联

  王天性与唐诗的关系,首先表现在他一九九零年代以降的近体诗创作上。“故乡辞去入浮山,快乐相依二十年。今日囊空不言酒,荷花一副送君看。”(《题墨荷图轴》)有情有景,虚实互转,漂亮而大气,这是典型的唐人风致。其次表现在同样风格的对联创作上。王天性对唐诗的化用和借鉴较多。他的《春联》:

  数处早莺,几家新燕;

  一江春水,满树桃花。

  其中上联属于对白居易《钱塘湖春行》中颈联的简化。

  《题白鹤溪》联:

  万仞山依天半起;

  一溪水在画中流。

  这种三一三节奏来自唐人的折腰句。甚至不废宋人,例如《彭丁油画展开幕志喜》:

  万卷诗书存逸兴;

  一枝画笔伴流年。

  当从陆游“万卷诗书消永日,一窗昏晓送流年”套用而来。更多的时候,王天性用散文长句、四言骈句将五七言律句“包围”起来,共同表现一种格调。笔者读王天性的对联,有时仿佛在读唐诗或明诗。

  徐熙彦曾与胞兄比赛背诵《唐宋诗选讲》八十八首。这种“童子功”当时并无轰动效应,却在他二零零零年代撰联参赛时显山露水。来自李白《清平调》第三首第二句的“长得君王带笑看”,被他直接引入二零零六年西安城门春联,他的《题兴庆公园沉香亭》里“脂粉还添亭畔香”一句,也明显是从该诗第一句“名花倾国两相欢”、第四句“沉香亭北倚阑干”化用而来。徐熙彦虽然也是诗联并学,但无论是所下功夫还是实际成绩,两者都不大平衡。他的近体诗创作,虽说不乏警句如《诗圣杜甫诞辰一千三百周年有怀》:

  光芒未照生前路;

  仁爱长赢身后名。

  但时有随意不周之憾。唐(宋)诗成就了徐熙彦的文学梦,而让读者更为看好的则是其对联创作。


  三、性情与表现

  王、徐二位既为地道的陕西男儿,自然带有北方文人的通脱与直率。加之都属于五零后、六零后,也没有沾染某些清联模仿者的雅人深致、幽微莫测。他俩的性格达观、豪爽。

  王天性的对联,以山水名胜、寺庙祠堂为最多,且成绩也最大。这类对联本是当代征联中最常见的征集种类之一,可惜我们经常看到山水名胜联挖空心思、向壁虚造,寺庙祠堂拿腔作调、意窘辞枯的情形。王天性撰联,往往与描写对象若即若离。他的山水名胜联少见无中生有、夸大阿谀等弊端。王天性虽非居士,却能够从自身的病痛出发,从生活里某些人的蝇营狗苟出发,看淡该看淡的,远离该远离的,并以此提示自己、晓谕他人。也因此,他的寺庙祠堂联是非概念化的,更非“嘴上主义,心里生意”一类作派。王天性也有少部分联作涉及不良风气和冷酷现实,但他总是以叹息、期盼及正面教训的口吻出之。如《题<西游记>》之下联:

  佛在西天,人来东土,何时和尚能圆梦?

  怪欺尘世,棒愧威名,几个妖精无靠山!

  再如《读刘梦得集有感》中间句:“谁教世象总迷离独公正难期?竟能包容冒牌君子、缺德贵人纵横?弄尽机关,就会鼓捣成争权夺利,自古圣贤多灾难而先生尤着!虽已落到烂柯还乡、闻笛伤旧境地,明睁醒眼,依然没看上得势奴才。”笔者相信,这里有着作者的人生体验,他在“借人酒杯,浇己块垒”。

  与王天性的达观、高傲相比,徐熙彦更偏于爽朗、勇决。他的对联题材广泛,王天性概不涉足的谐趣联,他也来者不拒。例如网上对句:

  又见土包来称圣(棋友出句);

  白给王者岂配皇(徐熙彦对句)。

  (《象棋群对蝴蝶剑棋友》)。他还是一个能够找到自身与社会的“结合点”,并“闹腾”不已的人。二零一四到二零一五年期间,他一口气做了三件事:在《长安联苑》连载《联说诗译<道德经>》;发起“为人民点赞”出句征联;与人合作并印制“为大美西安喝彩,教核心价值生根”二零一六对联书法台历。他与王天性的联风也不尽相同。

  是天地间第一流好男儿,英气壮词风,他日重生文信国;

  乃苏黄后无双匹大才子,诗心张剑胆,此身宁作岳鄂王。

  (《题辛幼安》)该联给人的感觉不是洒脱,而是劲健。他在二零一二年写有《题元宵节》联:

  三千丈彻夜烟花,预演新猷多美景;

  九万重喧天锣鼓,不容青帝误东风。

  事后笔者笑着对他讲:该联想落天外,但霸气十足。或许缘于年岁的关系,徐熙彦面对历史的不公时,往往直言而出。他的《题司马祠》联:

  恩不及贤,我来圣祠罪天子;

  刑难夺志,谁谓史公非丈夫?

  即源于对电视上关于司马迁塑像有无胡须的讨论之愤慨。面对现实的污浊时,徐熙彦似乎同样大胆。例如《征联有感》联:

  眼底天焦点访谈,到处藏污又藏垢;

  手中笔新闻联播,从来报喜多报忧。

  尽管笔者是“现象写作”理念的倡导者,但读到这些以秉笔直书替代委婉修辞的“现象写作”联作时,心中依旧有些吃惊。

  如果不是讲求精确,且允许东施效颦的话,我们不妨来对两位对联家进行“画像”:王天性近乎“狷”,徐熙彦近乎“狂”。

  四、浑然与独特

  王天性的对联,可谓“浑然”、“圆熟”。他的成篇能力极强,总能够涉笔成趣,着手成春,而且浩浩汤汤,痛快淋漓。读他的对联,总感觉有一种生气流贯其间。即便他的题赠短联:

  穷经传大道;

  援笔著华章。

  也让笔者想起茅盾的短篇小说,即以高屋建瓴之势,时刻把控全篇。有时候,凭着这种气势,甚至冲决了某些不甚流畅的筋节。例如,《题<对联通论>刊行》联:

  薪传千年,文演两行。就此自桃符堆里析出成因、规律论参照、变通,应为高见;

  笔纵一支,心游万仞!但能借形象思维引来沧海、长天让鸟飞、鱼跃,总是华章。

  曾有朋友好意指出,上联“析出成因、规律”与“论参照、变通”之间(下联相同位置),应有逗号。然而在笔者看来,这种标点方式算是一种特殊粘连,它造成了两兼辞格式的节奏效果,并强化了节奏力度,别有一种气势和语感。

  成篇能力外加想象力,这便构成了通常所谓“才气”。王天性联作的一气呵成,在内表现为事理逻辑和情感逻辑的一以贯之,在外表现为长句子乃至句群的大量使用。此外,选词造句上的不伧俗、不生僻,对于神畅意扬的语感生成也是一助。

  徐熙彦的对联当然也有成熟的一面,他的屡获大奖就已说明了这一点。相比于王天性的语词畅达、气韵浑成,却有时在题写针对性上失之普泛、模糊,徐熙彦更重视对联立意上的独特,更偏向于对黑格尔所说的“这一个”的琢磨。同样是《题<对联通论>刊行》,王天性的题联在文字上无疑更华美,而徐熙彦的题联在内容上无疑更贴近。请看后者的同题联文:

  治联其论,入史其思,严谨出真知,本色学人甘寂寞;

  博古之存,通今之变,清澄归陋室,不尘秋水即文章。

  再看他给朋友的“品菊轩”撰写的门联:

  东篱把酒,南山在抱;

  不待重阳,也就菊花。

  这副自对联,上联紧扣“轩”的方位和古贤的遗风做文章,下联围绕平日里的“品菊”生活展开想象,既有余韵,又颇贴切。

  本文在前面提及徐熙彦二零一零年《题老孙家饭庄》联,其联文为:

  锅煮乾坤,问谁掰碎:东土日,西域月,一天星斗飨仙客;

  门接珠履,待我烹来:秦肥牛,陇羔羊,满店馨香透古城。

  该联的“看点”,显然在于上联中对于手中之馍(饼)和锅中之馍(饼)的联想和比喻。作者冒着可能不被外地人理解(“隔”)的风险,全力寄寓自己“泡馍起源于丝路,得益于汉回文化的融合”的独特认识。除了思想认识,该联还有一个独特之处,即四四三三七式的节奏形式。这种节奏形式的顿挫感不很强烈,应当属于作者自创,即随势赋形、不主故常的结果。而且按照正常节奏处理方式,“问谁掰碎:东土日,西域月”(下联同)一句中的冒号可以取消,逗号可以改为顿号。如何在“单兵突进”的时候顾及全局,在凸显特色的同时避免其他方面的失衡,或可作为作者反思自我、更进一步的一个参考。

  五、语用与节奏

  王天性的联作以书面语为主,又杜绝僻字拗句,用口语打通联脉,全篇又保持非口语化。读者在此感受最强烈的,往往不是思想的深刻与构思的新颖,而是文本自足与审美愉悦。一般作者使用成语总是藏着掖着,就像在诗词里一样。而王天性则相反,他只关注恰当与否,他不仅用得多,而且少加雕琢和掩饰。请看《题大慈恩寺玄奘三藏院(二)》:

  三万里涉水跋山,荆棘踏平方有路;

  十七年专心致志,艰难历尽只为经。

  王天性也引用、化用前人对联的句子。

  《题大慈恩寺玄奘三藏院》末两句:

  未备诚心,还谋他事;

  欠存吾念,莫进此门。

  使人想起黄埔军校门联;

  升官发财,请往他处;

  贪生怕死,勿入斯门。

  《题壮峰山云燕楼》联末句:“揽胜直临烟雨外,扶栏便在图画中。”让人想起杨慎《题昆明西山华亭寺》联的末句:“拄杖僧归苍茫外,倚栏人在画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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