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难就是苦难，活得好的是那帮二代

摘一颗星星，点一座灯塔

文〡井言

编辑〡健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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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那人走了，我忍不住埋怨起母亲「开场的时候人家出一块零八你不卖，这会好了，人家还不愿意买了！」

母亲似乎有些惭愧，但并不肯认错「本来嘛，一分钱一分货，米是好米，哪能贱卖了？出门的时候你爹不还叮嘱叫卖个好价钱？」

  ···········

 散场了，我和母亲晒了一天，一粒米也没卖出去。

「妈，走吧，回去吧，别愣在那儿了。」我收拾好毛巾、水壶、饭盒，催促道。

母亲迟疑着，终于起了身。

「妈，我来挑重的。」 

「你学生娃子，肩膀嫩···」

不等母亲说完，我已经把那担重的跳起来了。

  ·········

这段文字节选自北京大学首届校园原创文学大赛一等奖的作品，就是那篇上周被朋友圈刷屏的「卖米」，写它的人叫张培祥。文章讲得是来自农村的作者，为了筹钱给父亲治病，和母亲分别挑着几十斤大米走几公里的山路去卖米的历程。

我很开心，开心它可以重新被大众再阅读一遍，这样朴素的故事洗涤人的灵魂才有力量。

我又很难过，难过它被那么多主流媒体转载加评述，却只熬得一锅新鲜鸡汤，散播着所谓的正能量：

······但愿每个人都努力生活，付出总有回报·····

······更不是表面上唱唱高调，而是能在苦难中看到爱与勇气·····

······漫漫长途，终有回报，余味苦涩，终有回甘····

我不喜欢这些评论，甚至压根做不到心平气和的去面对，读的时候难受的要骂娘。

哪里有什么「余味苦涩，终有回甘」，卖米这篇文章的作者就没有回甘。03 年，年仅二十四岁的作者因为白血病离世了，即便她那么努力，那么优秀，那么坚强，那么乐观。留给这世间的除了她那单薄努力的背影，全都是她字里行间的贫穷，以及文字之外我们想象不到的辛酸，她究竟得到了什么回报？是会有人回甘的，更多的人一直就没尝到过甜，这才是真实的世道。

张培祥

而说「能在苦难中看到爱与勇气」，我也是佩服作者选择性眼瞎，难道没有苦难的地方就看不到爱与勇气吗？那些富二代、官二代、没有遭受过苦难的人中，很多人其实也很优秀，很多故事也很暖心，爱与勇气丝毫不比任何人少。他们的努力也有回报，且付出同等级别的努力，所得的回报要远比苦难之中的人多得多。

我理解这些媒体，他们趁着鸡新鲜，熬制好一碗热汤，香喷喷的蹭热点，刷流量。我难过的在于他们真以为自己代表了人性的光芒了，然而他们，至少这些评述的人，不曾真正地感同深受过贫穷与苦难，他们散播着爱与能量的时候，也不忘记时刻顾及着自己的形象美不美，忘记的是真正的宽容与进步。

跟这些主流媒体的评述相比，我更喜欢杜骏飞老师的说的话：

「穷人的日子之所以如此挣扎，不仅仅是因为物质的贫穷，还有世道的艰难，而最重要的，则是身处广袤社会却孤立无援。」

太少的人去真正的在乎那只鸡怎么会成了那般光景，又是如何死去成了营养的食材，更少的人愿意去关注文章背后恶劣的生存环境，世道的艰辛，贫富的差距。所有的苦难，在个体足够努力的光芒之下，不仅被漠视，还被制作成衬托的背景板。

这或许是那些为了流量的自媒体能干出的事，但它不应该被主流媒体也这般报道。这个国家的精英阶层还是需要一些家国情怀的，如果一个国家的观察者、发声者、为官者、政策制定者不能感同身受下层人民的贫穷、不同阶层的苦难，一味只强调和鼓励个人的奋斗，这是失位。

没人愿意成为鸡汤里的那只被炖了的鸡，不管鸡汤是有多鲜美，多有营养。

贫穷不应该被拿来歌颂，苦难不应该被拿来消费。

贫穷是苦难之一，苦难就是苦难，它本身毫无意义。遭遇苦难，就是命不好。即便有人因遭遇了苦难而强大，被磨砺而成长，奋斗而有所得，苦难依旧在那。何况就是有人一生顺遂，同样取得了你需要和命运死磕才能拥有的成绩，优雅的不费吹灰之力。

奋斗当然值得赞扬，苦难中的奋斗不需要再来个特写，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那是生存所需。

每次读史铁生的作品，除了感受得到他身体的病痛，还有随之带来的内心的拧巴，有时甚至是扭曲和变态。我一直想，他坐在轮椅上那么痛苦，他一定愿意将所有的才华和作品拿出来，去换取一个健康的身体，做个平庸的健全人。史铁生并没有觉得他的写作有多伟大，也不存在什么回甘，他在最后的时光中说，活着不是为了写作，写作只是为了活着。正如这个社会，很多人的努力是为了活着，而不是活着为了努力，和那些富二代，官二代的为了理想，为了热爱不同。

史铁生

我当然不会否认我身边那些家境一般的人，通过知识，通过努力，改变了命运，改善了生活。但我又必须承认，至少在我身边，80后，90后，活得好的，活得真正潇洒的是那帮二代，那帮父母在过去四十年改革开放中收获了财富和权利的人。你自然也不能抱怨什么，别人家的父母也是靠着汗水和智慧一点点打拼而得。

世间就是这样残忍，正在遭遇苦难的人，不要对着自己的境遇煽情，不要被自己的奋斗感动，需要做的只是更加倍的努力。

当有一天，你取得了些许成绩，赶上了那些曾经望其项背的人，除了为你感到开心，也希望不要只顾得意尽欢，只对着你曾经的苦难歌功颂德，能想一想如何更多得去帮助那些依然在苦难中的人。

「卖米」这篇文章，写在十几年前，文中的景象，年轻人读了大概没有感觉，朋友圈里转的人也大多是 70 后，80 后，对于 95 后正在上大学的孩子们，更加对此没有概念。

如今我们早已经不是那个时代的中国，可是贫穷和苦难也许程度在减轻，却从没消失过，且想来，那些当下来自社会底层、有着类似境遇的学子，面对如今这样一个笑贫不笑娼的社会，面对多数家境优越的同龄人，是否还有勇气，像张培祥一样，把这份贫穷、苦难坦荡地展现出来？

图片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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