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杰鹏｜所谓贵族风范

人文英华 2021-08-31

作者：史杰鹏

来源：本文摘自史杰鹏著《活在古代不容易》

转自：九州出版社读书会（ID：jzhpress）

原题：汉代的儒生真无趣

都知道古代的贵族很风雅，见面有话都不直接说，先奏乐，赋一段《诗经》。晋国的贵族战车上还放一架琴，在进入敌人阵地之前，先要弹一把过瘾。

电影《钢琴师》中，那战火纷飞也要躲到残垣中弹琴的德国军官，和我们的祖先类似。这就是贵族风范。

这种风范，在儒家那里是得到传承的。孔子召集一帮弟子聊天，大家纷纷发言，气氛热烈，曾晳还不忘鼓琴。直到孔子点名叫他发言，他才放下心爱的乐器。但之前大家也没有觉得他装，这说明，对儒家来说，没有乐器，日子简直没法过。

一直到秦末汉初，遭到秦朝那样的打压，儒家的贵族精神不改。项羽被楚怀王封为鲁公，食邑鲁县。鲁县位于鲁地，是儒家的大本营，满坑满谷都是儒生，讲究忠信。

他们对项羽忠心耿耿，项羽的死讯传来，都不信，“尚讲诵习礼乐，弦歌之音不绝”，拒绝投降刘邦。刘邦无奈，把项羽的脑袋举到城门口，儒生们知道没有指望，这才投降。总之，有儒家的地方，就有琳琅满目的乐器，这是没有什么疑义的。

可是经过汉武帝的一番整肃，儒生突然变得无趣了。

在汉昭帝时代举行的“盐铁会议”上，儒家知识分子曾这样挖苦那些热爱音乐的人们：

“荆、扬南有桂林之饶，内有江、湖之利……火耕而水耨，地广而饶财；然民鮆窳偷生，好衣甘食，虽白屋草庐，歌讴鼓琴，日给月单，朝歌暮戚。

赵、中山带大河，纂四通神衢，当天下之蹊，商贾错于路，诸侯交于道；然民淫好末，侈靡而不务本，田畴不修，男女矜饰，家无斗筲，鸣琴在室。是以楚、赵之民，均贫而寡富。”

这段话大意是：荆州、扬州那些地方，物产丰富，可惜老百姓好吃懒做，穷人们住着茅棚，竟然也有心思天天唱歌弹琴，也不想想晚饭有没有着落，只好早上唱歌，晚上哭泣。

赵国和中山当天下通衢，经商致富再容易不过，可那的老百姓同样好吃懒做，有一点钱都买了好看的衣服。家里米缸见底，却至少有一架鸣琴。这两个地方的家伙穷得叮当响，不是活该吗？

说出这样的话，这还叫贤良文学，还叫什么儒生？老百姓不管多穷，都不忘玩乐器，这还不高雅吗？孔子的理想，不就是吃饱喝足了，洗个澡，唱唱歌弹弹琴，走路回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