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就是冲天一喊:那个去哈佛讲座的矿工,确诊了尘肺
这是中年男人陈年喜52年来的生活真相:出生在贫瘠的地方,成年后到天南地北的矿山做爆破工,随时可能面对生死考验,把自己的中年裁下来,来延长父母卧病的晚年。
45岁,他查出颈椎问题,面临瘫痪的危险,连那份以命换钱的爆破工作都保不住。颈椎手术导致前半生积蓄全被掏空,之后去给一家旅游公司写文案,刚安定下来,疫情来了,再次失业。
回到家乡没多久,在一个春天的下午,他又被诊断出尘肺病。这种病一旦确诊,便没有治愈的办法,且会不可逆地发展下去。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个一直被生活鞭打、从没有过安逸日子的男人,这个见过太多工友被死亡吞没的瞬间,变得极其宿命、隐忍、谨慎的男人,他爱写诗。
“活着就是冲天一喊”
“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
“我选择爆力,劈山救母”
——陈年喜的诗歌摘录
他的一句句诗行,传遍了大江南北。被生活押解着的、慌慌张张奔波不停的人们,在他的诗句中找到了共鸣、尊严和力量,重燃起了哪怕卑微如尘也要热烈地活着的勇气。
有记者采访:“文学能让你获得尊严吗?”
他回答:“尊严是个很复杂的东西。当我是个看重物质的人,有物质就有尊严——我接受,我需要这种改善;可当我有独立的思想和精神谱系时,就也有尊严。通过写作、读书和思考,我就有了自己的价值和精神谱系。”
不禁让人想起罗曼罗兰的名句: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了生活的真相,依然热爱生活。
爱上写诗,是在80年代末诗歌大爆炸的时期,那个时候,诗歌离生活没有现在这么远,写诗、读诗,一点也不荒谬,据说:“在街上随便扔个石子就能打到一个诗人”。高三的陈年喜,有一天听到有飞机飞过的声音,看见是一架播种的飞机在光秃秃的山头上撒种,写下了一首《播种机》:“轰隆隆飞过来一架播种机哗啦啦洒下一阵松子雨”。
这首诗没有被发表,但写诗这件事情从此一发不可收。到高中毕业时,陈年喜已经大概写了五六十首诗,其中只发表了一首,在一张报纸的中缝里,但他也非常开心。
高中毕业后,陈年喜在家待了七八年,主要的任务是放牛。牛儿吃草,他便读书。
1997年,陈年喜结婚了。1999年,儿子出生,他和妻子用了最大的努力劳作,然而除了土地产出的粮食、蔬菜供全家食用,杀掉家里的猪到集市上换一点钱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收入。家中几乎山穷水尽时,《陕西日报》发了他的两首长诗,稿费40元,“救命钱一样”,陈年喜为孩子买到几袋奶粉。
那年冬天,陈年喜第一次去矿山,汇入浩浩荡荡的“打工潮”,先是拉架子车,然后做巷道爆破,与雷管、炸药、死神纠缠在一起,忍受着寒冷、孤独、辛劳、痛楚。也比普通人见过了更多的、瞬间的死亡。
尽管生活艰辛,他仍一直保持着对文学的热情。在空旷偏僻的工地,在暗黑的矿洞里,他的眼前只有灰黑的岩石,耳朵里只有钢钎碰撞岩石的巨大噪音,他在这样的环境里思考和创作,他用这种方式驱除疲惫,慰藉精神。
“人哪怕看清了未来的路,也有苦中作乐的权利,就像其他的矿工闲暇时间会抽烟、打牌,我就写诗,都是情感的释放。”
“矿洞漆黑而低矮,为防止碰头,我总是弯着腰低着头,昏暗的手电筒挂在胸前,汗水总是模糊了眼睛。即使这样,并不防碍我的思绪飞出洞外,飞到古人和许许多多未知的事物里。以后回想起来,我觉得这就是一个人的宿命,在你失去一些东西的时候,会得到另一些东西。与失去的那些东西相比,得到的是那样宝贵,虽万金而不予。”
“夜深人静的时候,住在工棚的时候,茫茫世界当中,人真的是无穷小无穷小。很孤独很茫然,所以写作在这个时候就像自己的大脑开了一个天窗一样,会缓解自己的压力。”
在工作中抱着机器的时候,会在那种同频率的情况下思考,产生的灵感到下班时迅速记下来。没有纸,就写在炸药箱上,写的密密麻麻。
2014年,陈年喜的诗被纪录片导演秦晓宇发现,受邀参与拍摄了《我的诗篇》纪录片并担任主角,并随组到北美演讲,演讲地包括哈佛大学、耶鲁大学、哥伦比亚大学等。
在纽约大学的演讲台上,陈年喜总结了他“无意义”的写诗生涯:
“我上世纪九十年代开始写诗,稀稀拉拉也快三十年了。很多人好奇:你的生活几乎与诗万里之远,怎么会坚持这样一件无意义甚至是矫情的事情?我想说,生命并不是逻辑的,尽管它有逻辑的成份在。再低微的骨头里也有江河。我写,是因为我有话要说。
我从中国三千年前的《诗经》以至流传至今的不朽诗歌里,看到文字背后的那个时代,看到那个时代的世道人心,那些悲苦和愿景。真正的诗歌真的是一种现实和心灵的史记……这个世界有70亿人,能够发出声音被人听到的不足万分之一。那些沉默的灵魂,当他们终于能发声时,他们会讲些什么?”
由于《我的诗篇》纪录片的放映,陈年喜逐渐有了名气,期间还参与了《鲁豫有约》媒体活动,应邀参加了四川卫视《诗歌之王》真人秀的电视节目并著名歌手搭档同台竞演,受到了一定的关注。
2017年,吴晓波为陈年喜颁发了中国第一届工人诗歌桂冠奖。2020年,陈年喜作为《朗读者》嘉宾,朗读了自己的诗歌《火车跑着跑着天就亮了》。
2020年,学者易中天读了一首陈年喜的诗,深感震惊,在公号发文《兄弟,我听见了你的饿》。易中天感慨:只有真正经历过生活的磨难,只有行走在没有童话的岁月,才写得出这样的诗句。
越来越多的人听到了陈年喜的诗歌,从喀什到哈尔滨,遍及中国地理版图的边边角角。买书的几乎清一色是年轻人,其中百分之九十是大学生,从清华北大到边僻学校都有。这让陈年喜发现,现在的年轻人和他这一代人在内心深处仍有可以打通的巷道,毕竟生命的悲欣大多相通。
有读者在豆瓣评价,陈年喜的诗,“放回大唐,就是岑参和高适的边塞风光,加上杜甫的现实关怀。”
读陈年喜的诗
过骨中有江河的生活
离开了矿山的陈年喜,依然笔耕不辍,写诗对于他来说,是一种永远不可能放弃的表达。他依然保持着旺盛的创作力,坚持着稳定的创作节奏。因为出生于除夕,他被父亲命名“年喜”,寓意祝福。这个美好的名字,经历了半生的颠沛漂泊,终于带着主人所有的坎坷、不屈、才华、坚毅,成为了新诗集的命名:《陈年喜的诗》。
收录进辑子里的诗歌,既有粗粝的浪漫,也有质朴的豪情;有时炸裂如铁,有时温柔如灯火;既有古典气质,也有现代表达。甚至可以说,陈年喜的骨骼中都是浩浩荡荡的诗篇。
他写生活:“生活有时候会无比沸腾,连死亡也无力打扰”。
他写爱情:“我们对于爱情的理解,总是过于繁复,除了锦开花簇,还有细细地缝补。”
他写记忆:“记忆像一册旧书本,重要章节都已消损。”
他写美好:“世界有许多美好,有的像梦一样繁复,有的像花一样简单。”
读诗是奢侈的,读诗又是值得的。从陈年喜的诗中,读者可以一次次汲取到更丰富的生命体验。
也许生活的真相就是奔波、忙碌、辛劳、疾病、痛苦,然而我们依然可以选择用更丰富的内心诗意,去热爱生活,把它的点点滴滴都化成诗。在生活的真相面前,我们可以选择成为孬种,更可以选择当个英雄。来读陈年喜的诗,过骨中有江河的生活吧。
尼采说:凡一切已经写下的,我只爱其人用其血写下的。而有读者评论陈年喜文字:贴着大地,与土地摩擦,直到擦出血来。
陈年喜深潜大地5000米深处,从事出生入死的矿山爆破工作。与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是王二、小渣子等同样低微的命运。16年矿山生涯,带给他右耳失聪,还被确诊终生不可治愈,只会不可逆发展的尘肺病,随时可能面对生死考验。
但是命运带给他的,除了尘肺病,还有更坚硬的心脏。
特殊工作让陈年喜见过太多死亡,这没有让他却步,而是用隐忍笔触将其一一记录,让我们更清晰去认识这个完整世界。
他在昏暗矿灯下写、在斑驳炸药箱上写……他笔下的诗句和故事,“活着就是冲天一喊”,“我在五千米深处打发中年”……传遍大江南北。越来越多的人,在他的文字中找到共鸣、尊严和力量,重燃哪怕低微如尘也要热烈活着的勇气。
野夫:读陈年喜,发现古老的诗歌在地底深处得到传承,物有不平则鸣。这些来自最黑暗处的呐喊,向命运抗争的力量,让陈年喜有幸得到了更多的关注。文学或许无用,但当后人反观这个时代,很多东西不会留下,他用生命书写的诗会留下来。
如果您想了解这片土地上的真实生活,就来看看陈年喜作品吧。他不仅写矿井里的人和事,写的更多的是普通人的困境与窘迫。通过他的文字,读者能看到这片土地上最朴素的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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