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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革知青的情爱:生产队里搞基、为女友守护遗体、错误的启蒙

非想 七寸丁 2020-09-25

(陈清扬)看见我的小和尚直挺挺,像一件丑恶的刑具。那时她惊叫起来,放弃了一切希望。——王小波《黄金时代》


说到文革,我这个岁数的人能有所了解,还是大学时代读王小波的书才看到的。但关于那场革命我们无法谈论太多,甚至很难知悉,那么我就从大时代下个体的情爱说起。


在西班牙语里Amor意为:爱情,中文语境中“爱”既可以是一种大的对万事万物的情感,甚至信仰崇拜。同时也通常代表“爱情”(Love),两字颠倒为“情爱”,又有性和情欲的成分在(Lust)。


《阳光灿烂的日子》中青春荷尔蒙的符号化女性:米兰(宁静饰)


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男知青血气方刚、女知青情窦初开,在大时代裹挟的洪流里,个体的感情与爱被无限压制,没有标准间大床房、没有安全套、没有未来的许诺,甚至没有自我对爱情的正确判断。那么知青们面对爱情与性都做了些什么呢?


今天,先不谈王小波,来谈谈阿城笔下的知青情爱。


阿城(1949-),20世纪最好的华文作家之一,其继承了古典文风的文笔,以及大时代下的写照,令人惊艳


《遍地风流》,知识青年下乡劳动改造时,阿城在无事之余写成了这部短篇集。


1.《遍地风流》写山水风物,珠玑之间处处蒙太奇,极具电影画面感。如他写:马帮如极稠的粥,慢慢流向那个山口

2.《杂色》笔记体世俗人物列传,有时代印记,也有技艺民俗、匠人精神。

3.《彼时正年轻》也就是我今天要介绍的,文革时期青年人的奇怪物语,有讽刺,有恐怖,有荒诞,不离人性二字。


《兔子》:同性秘事


“我”在下乡插队时和男男女女讲荤段子,其中外号为“兔子”的李意讲了一个笑话:

皇帝让太监讲故事。太监说:一个太监。

皇帝问:下面呢。

太监说:下面没了。

女知青没明白问:后面呢?“我”补充道:后面长尾巴了。


这明显是一个同性恋意味很强的段子,于是大家开始八卦,女知青说发现两个女知青搞拉拉…我们惊奇的发现,在保守的旧社会,青少年们和现代我们的青春一样,也会带着好奇心窥探秘密、八卦、开荤段子,“少年维特式的烦恼”并不受时代限制。



“兔子”其实就是同性恋的意思,而“我”补充说太监后面长尾巴则是肛交。清代文学家、男女同吃的袁枚在《子不语》中就讲了《兔儿神》的故事:胡生因恋上一位美男子,甚至“阴伏厕所窥其臀”,后事发被巡抚打死,转世为兔儿神,专司人间男悦男之事


讲完故事睡觉时“我”发现李意进了自己的被窝,睡着的李意抱着“我”,而“我”也并没有拒绝,翌日各自离去。可能因为“我”提到了“太监长尾巴”而让男同李意产生了认同,在不能出柜的年代有一种亲切的归属感。这种隐秘的朦胧感放在文革语境里产生了奇妙的效应。


《春梦》、《夜路》:革命时代的悲剧爱情


当代法国哲学家阿兰·巴迪乌是个老左派,他口中常常提到共产、革命,同时在他对爱的哲学阐述中,爱与革命是相连的,说起来把宏大的革命与爱放在一起看似有些奇怪,但他认为彼此平等的爱是一种共同体,两个人的组合可定义为“爱之国家”(聂鲁达诗歌中也有“爱的共和国”之类的字眼)。


巴迪乌所赞颂的爱“是一种战斗性的爱,是人间的创造,出自世界之中的差异,也因此会幸福”。既然爱伴随着战斗和革命,那么必然会有血泪,阿城小说《春梦》中的爱起源于少年荷尔蒙,终于死亡与恐惧。




米兰就是马小军的春梦


《春梦》中男孩顾安直暗恋女同学晓霞,他常常在春梦中梦见她,在第一次春梦中晓霞突然长大了,这是多么美的幻梦。但世事弄人,晓霞的家庭成分不好,是“地富反坏右”分子,身为革命青年的顾安直在押送被专政分子的途中再次见到晓霞,终于二人干柴烈火,性爱终结了春梦。


但突如其来的结局甚至是恐怖的,晓霞被殴打致死,罪名是勾引腐蚀红卫兵!她的背部被完全打烂,被初秋的苍蝇爬满。在“来自世界中差异”的镇压中,这种战斗性的、自由的爱被摧枯拉朽般的击灭。我从没有读过如此悲哀的青春小说。差异的世界是什么?时势?体制?阶级?但这种油然而生的纯爱难道有罪么?


爱带有的这种反抗意识也就是革命性,就像神话中的仙子会思凡,七夕牛郎织女相会便是一种革命性,伊甸园的亚当和夏娃便是一种战斗性,是在世界的差异性中寻求共同体,千百年来这种对抗后的陨灭却激励着现实中的情侣,然而这种激励又像是一种不切实际的童话,事实上在现代人的婚恋中,大家渴望的是一种“零风险”的爱情,稳定、一见钟情、婚姻、一同共有财产,在现代社会,两个人倾向于寻求相互的庇护抵抗外来的压力,也就丢失了爱的革命性。


《美人草》中知青刘烨与舒淇的曲折爱恋


阿城在不动声色中写出了恐怖,这种恐怖并不是惊悚的感官刺激,而是内化的揭露,在《夜路》中他甚至写的更骇人:素来胆大的知青小吴经常会护送女友小秀走夜路,故事陡然转笔女友因急症死于山中。为了等待女友的父母千山万水赶来,他负责为女友守护遗体。


青年下乡小秀猝死山中,生命献给了革命事业,生命何其渺小,无人问津不值一钱,然而让这生命得到尊重和捍卫的是爱,是小吴对女友的爱。在阿城毫不避讳的笔下,尸体胀裂,腹中气体流窜,气出喉管时死去的小秀便发出呻吟,仿佛还活着。这看起来很魔幻


小吴对女友的爱就在这种恐怖中延续着,同样阿兰·巴迪乌在《爱的多重奏》中提到,爱是“一”而不是“两”,是一起迈向共同体,从“一”出发去体验世界,恋爱中的男女一齐静观这个唯属于他们的世界,此时两个个体得以沟通互溶。在《夜路》中小吴与死去的女友小秀共同完成的“一”却是阴阳两隔的世界,两个“人”没有语言、没有接触,但小吴的守护是一种责任和留恋,这是伟大的爱,这并不恐怖,甚至令人肃然起敬。


《秋天》:众人皆恶  


女知青宋彤在某个夜晚突然发难,要批斗“流氓”,而这流氓却是一个妇女——村里的房东老婆,本来想大显身手大搞批斗的男知青们见到是女人,退缩了。据宋彤所说:每天都会有男人出入,和女房东睡在一起,每次两分钱。


宋彤见男知青没人上前,便自己大显神威,吊打女房东,“两只奶冻得缩着,奶头青紫...面条长了的腰挂不住个棉裤”,这一幕让在场的处男知青们触动不小。年末,村里分红,每个男劳动力得到了六分钱,每月两分钱一共四个月。


明明应该是八分钱,但每人却得到六分,说明许多男人同女房东上了炕。故事并没有提供完整的因果,通过两分钱的细节阿城把事件背后的隐情留给读者想象:宋彤偷窥了多久、多少次?为什么男人们没有受到惩罚?女房东为什么卖身?


但可以肯定的是男知情们在暴力中得到了他们的性启蒙,再加之长久以来的性压抑,可以想象在这种青春中他们未来的心路一定不会很正常。卢梭在《忏悔录》中曾提到他8岁时受到姑妈的鞭笞,对他的性生活产生了终身的影响


同样在另一篇小说中阿城也提到了女性的性启蒙误导。在《天骂》中下乡女知青王小燕看到村里的泼妇当街爆粗口,因此她在充斥这生殖器的脏话中懂得了男女之事。后来她永远留在了乡村,甚至也渴望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站在房顶骂天。一个知识青年的生活环境和未来就这样被改变了。

《天浴》中李小璐饰演的女知青永远的被禁锢在罪恶轮回,直到死亡才得以解脱


现在年轻人看旧时代,可能会觉得土气,但在一些阅读中我发现,人的本质在每个时代都是一样的,而时代的差异性使所在其中的人有了别样的魅力。王小波在《地久天长》中曾写了两男一女的美好感情,类似《祖与占》,两个男知青同时喜欢一个女孩,但都心照不宣的维护这种微妙的友谊。


我半躺着,好像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我忽然觉得有一重束缚打开了:天空的蓝色,还有上面的游云,都滔滔不绝地流进我的胸怀。我开始倾述:我爱开阔的天地,爱像光明一样美好的小红,还爱人类美好的感情,还爱我们三个人的友谊。我要生活下去,将来我要把我们的生活告诉别人。我心里在说:我喜欢今天,但愿今天别过去。


今天是七夕,不知道说这几个故事是否有点不合时宜,不过在读一本好小说之后,关于这个主题:知青的情爱,最终还是为了说爱,看被压迫的爱,歌颂美好的爱。谨以此文,祝情侣们节日快乐,在更好的时代,去追逐更好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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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 END-



七寸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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