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体验师实习记丨21:孩子情绪爆发了,给ta一个休止符
对面楼的小朋友已经哭了一个小时了。
这一个小时里,我听见了模糊的争吵,先是两个大人,偶尔掺杂几句孩子急促的话语,然后就是急切的语调,孩子开始哭,一直哭,妈妈开始哄,这个要不要?那个要不要?还做出各种承诺。孩子只是越哭越大声。妈妈依然耐着性子,开始哄,你别哭了,乖。孩子的哭声并没有停止,持续到现在,只是越来越小声,变成了断断续续的抽噎。妈妈的声音没有再出现过。
孩子的抽噎声敲击在我心头,这样的感觉实在是太熟悉了。小时候,我就是会哭得抽噎到喘不过气来的孩子。只是让我很意外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各种育儿经满天飞的情况下,还会有二十几年前的育儿方式,我既感慨,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这个孩子几乎每天都要哭,听声音,年龄应该在四五岁,会用语言表达诉求了,只是被拒绝后就会哭闹和尖叫。然后,开启新一轮的谈条件哄娃模式,就像此刻这样循环。我并不是想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指责对面的家长不会带娃,我深知每一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
和我小时候相比,对面的妈妈已经很值得点赞了,至少,她从头至尾并没有爆发情绪,而且每天如此,很值得敬佩。
正如父母没有合格证书,婴儿也没有自带说明书。即便父母知道这个孩子以后会有各种各样意想不到的人生,可面对着眼前哭闹不止又无法说清楚自己想法的孩子,父母崩溃是很正常的。
我小时候生活在小镇,妇女们闲时常常扎堆带娃,其中又有不少隔代。用我母亲现在的话说,那时候带娃,只要娃不哭就行。我是记事很早的孩子,依然记得那时候的情形,一个完整的过程大概是这样的:
孩子哭了,大人开始哄,嘴里还要说着:“哦哦,不哭不哭”。若继续哭,就开始想办法转移孩子注意力:“你看那个花,你看那个树,你看那个鸟,你看那边谁来了呀?”孩子会暂歇哭声,回过味来哭声会更大,也更愤怒和暴躁。情绪是会传染的,抚养者也有了克制住的情绪,开始允诺各种不会实现的东西:“明天带你去街上,给你买。。。”若再止不住哭声,大人暴躁起来,把孩子拉过来拽过去,大声训斥,恐吓,甚至捏住孩子的嘴,于是大声哭泣就变成了滴滴答答的抽噎,直到最后孩子哭得没力气了。
我也是这样哭的。只是我记忆早,很深切的记得哭的感受。一开始或许是因为什么很小的不如意,但是在只有几岁的孩子眼里,那是很重大的变故,于是要哭。大人过来安慰时,我便不得把注意力转向她,心中的情绪不得畅快的哭出来。再然后,大人们暴躁起来,说着各种道理,我并不能听懂,但我会感受到他们的情绪,这些情绪告诉我:“哭是很不好的事,你必须马上停止。”可是,小孩子的情绪并不能立刻停止,于是会有“不听话”之类的大印盖下来,伴随着各种后果的警告。最后,我会抽噎到没有力气为止,可我,并没有哭痛快啊。
对了,这些暴躁的大人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种在我哭的时候,拼命想逗笑我的人,于是我一边笑着一边哭,大人们就高兴起来:“笑了笑了。”可我那时候心里只想骂人。
对面孩子的哭声停止了。我心里的感慨却未止息,虽然我现在能以第三方的视角来把见证过和经历过的记忆当成素材而不沉浸于是非对错的评判,但也不得不承认,童年时本应充分练习的情绪控制,规则感,对事情的多角度自由看法等等,因为教育环境的原因没能充分练习,以至于我成年后还得下功夫补上这些课。
那如果不补会怎样?打开社会新闻,看看那些霸座、堵车门、我弱我有理的事件和跟风一边倒的评论就知道了。
如果要举一个具体的例子,去年参加体验师中级培训时,第三天晚上的分享规则是让大家讨论当天学习的内容,每人一分钟。但我脑子一抽,非得要加时到五分钟,老师给我三分钟我还不同意,从而引发一场关于规则的大讨论。后来我意识到了我想说的内容其实没有那么重要,于是放弃了要五分钟的分享。
第二天午饭时老师再来和我说起这个事,我问老师:“那如果真的有人需要说五分钟呢?”老师说:“时间是有限的,每个人其实都会有很多话想说。第一天晚上我们给了大家比较充分的时间表达,但我们不能连续五个晚上都在吐槽吧。学习是有任务的,要适可而止。就像以前绿色生活营,有一个引导员给小朋友说‘你有权利哭’,于是小朋友就连续哭了七天,到后面哭不出来了,还楞哭。”老师继续说:“而如果分享者的内容是切题又有内容的,你注意到了吗?小麦老师手上的铃声是灵活的。”
这个事情我拿出来反刍了很多次,从各个角度去反思。没办法,我要重新构建自己多角度看待事情的能力,还好素材多。这一次,我get到了四个字“适可而止”。用个符号来形容的话,是休止符。
我时常会想起去年在绿色生活营时那个一生气就哭泣干嚎还脱队的孩子。因为我的小伙伴飞鱼照顾了小组里大部分孩子,我配合她照看几个需要重点留意的孩子。所以有一天在这个小男孩情绪失控跑开时,我跟着他。
彼时我信奉不干预原则,于是像一个哑巴一样默默跟着他。看着他一边嚎哭一边挖石头,挂着泪珠观察水流的涟漪,用脚去踩稀泥感受粘度,直到他开心起来,招呼我去看一颗柿子树,树洞里有好多好多蜗牛,还有一朵堇菜在开花。他给这棵树取了个名字:“蜗牛树”。“你说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蜗牛?”我老老实实摇头:“我不知道。他们在做自然笔记,我们去看看吧?”他带走了一只蜗牛,走出柿子林的时候,我提醒他,我们把蜗牛留在这里吧。他把蜗牛送回树洞,拿出了他挖到的石头,告诉我画完了会放回去的,我点点头。
你看,一个孩子在情绪爆发的时候,需要的不是安慰,是可以自由抒发情绪的空间和时间。但这样的抒发又不能无休止,于是他躺在地上生气的时候蚊滋滋会去告诉他吃饭的时间和规则,我陪他在柿子林的时候会问他我们要不要和小伙伴一起画自然笔记。这些提醒和提问,其实就是帮助孩子控制情绪的休止符。
我还见过一个更绝妙的方法,我的朋友海贝的孩子跳跳6岁了,一起参加LNT亲子营的时候,跳跳哭了。海贝对他说:“跳跳,我知道你现在很委屈,我们哭五分钟好不好?”跳跳哭了五分钟,还在哭泣,海贝问他:“你刚刚哭了五分钟了,你的感受怎么样?我们再哭五分钟你感觉会好点吗?”跳跳一边抽噎一边说还要两个五分钟。海贝答应了他,并教他看手机上的时间。不到十分钟,跳跳已经平静下来了。
你看,把孩子当成一个平等可沟通的灵魂,那你一定会收获一个讲道理的孩子。
一点题外话:
写到这里的时候,我便不再纠结于干预与不干预的问题了。其实只要以平等的心积极关注与理解他们,很多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但写这篇记录的时候,我心里很犹豫。两个原因。
一是,我切入的视角往往很小,其实现在教育进步已经很明显了,这些视角是否会让我的视野窄化呢?而且过去的观察和经历是不是不适用于现在了呢?毕竟能参加自然教育活动的家庭,多数是有很不错的教育理念了。我曾经的同事就告诉我,像上面绿色生活营里那个小男孩,很多自然教育机构根本不收,这种“有问题的孩子”,应该有专门的机构来负责。
二是,网络是有记忆的,写这样的文章会有大量我自身的体验在里面。虽然我是以第三方视野来解读这些体验,解读会随着认知变化而变化。但是,网络的记忆也是双刃剑。
我经历过在复盘的时候,我提出活动需要优化分享方式,曾经的同事特意翻出我写的一篇描述小时候与母亲分歧的文章,理直气壮的告诉我:“你看,你自己写的,你妈以前是如何如何欺负你的,你就是觉得大人欺负了小孩,你把你原生家庭的问题带到了工作中。你写得我为什么说不得?”其实那篇文章本来是想说社会变化与家长思维变化的。
最终我还是写了这篇。就如对面的孩子每天的哭闹一样,也许大家都觉得很正常的事情,其实并不一定每一个人都明白。认知足够多,解读错误也就越来越少。而至于曾经同事的观点,也都在实践和看书中我心里慢慢有了答案。很多时候,事情分歧最终会指向目标分歧。至少,那个小男孩,我并不觉得他是不正常的问题小孩。
至于以后可能会被翻旧账,这也不要紧,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
全文很长,感谢阅读。That's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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