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叔河:走向世界远没有结束,还在艰难地进行 | “走向世界丛书”原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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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世界远没有结束,
还在艰难地进行。
——钟叔河
△ 钟叔河先生
钟叔河,1931年生,湖南平江人。出版家、学者、散文作家,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1994年获第三届韬奋出版奖。主要著作有《走向世界——近代知识分子考察西方的历史》《从东方到西方》《小西门集》等。编辑作品有“走向世界丛书”、“凤凰丛书”、《周作人散文全集》等。编辑的“走向世界丛书”(第一辑)计35种,受到学术界的广泛赞誉,曾获中国图书奖、全国首届古籍整理图书丛书奖和湖南省优秀图书特别奖。
△ 钟叔河先生收藏的“走向世界丛书”(第一版)
△ “走向世界丛书”(修订版)
△ “走向世界丛书(续编)”共65种
“走向世界丛书”(FROM EAST TO WEST)于1980年开始出版,1986年岳麓书社出齐第一辑十卷(35种)。2008年,重印此套丛书第一辑修订版。为完成出版使命,经过长期的筹备和酝酿,岳麓书社于2016年底推出“走向世界丛书(续编)”,至此“走向世界丛书”百种终成完璧。
本丛书专收1911年以前中国人访问西方国家的载记。(明治维新后的日本,也放在西方国家的范围之内。)所收载记,以亲身经历、直接闻见者为限。钟叔河先生在第一辑的每种(或相关的几种)书前各撰写了一篇叙论,并写了这篇总序,在这100种图书“团圆”之际,让我们再细细品读此序。
■ 丛书原序
一九八〇年七月
人们常说,今日之世界,乃是一个“迅速缩小的世界”(rapidly shrinking world)。在电视卫星、激光通信和喷气式客机的时代,地球之上各地之间的距离,确实好像越来越短,人们相互间的接触和交流,也越来越方便和密切了。
可是,仅仅在几代人以前,异国还显得那样的离奇和遥远。古代欧洲人说,中国人用小米和青芦喂一种类似蜘蛛的昆虫,喂到第五年虫肚子胀裂开,就从里面取出丝来(Pausanias《希腊纪事》)。古代中国人则曾经相信,西方有种羊羔是从泥土里生长出来的,脐带还连着大地(《旧唐书·西戎传》、《渊鉴类函·边塞部九》)。这类海外奇谈,今天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而在过去上千年中,却一直被当作可信的资料,记载在欧洲和中国的史书上。由此可见,人类文明的发展,经历了一条何等漫长曲折的道路。
为了探索和开辟外部世界,丰富自己的物质和精神生活,各国人民都作过许多贡献。人类文明史像叙说伟大的发明家和著作家一样,将永远铭记着张骞、玄奘、马可·波罗、哥伦布等不朽的名字。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说:一个民族从中世纪到现代的历史,也就是它打开眼界和走向世界的历史。
历史的发展从来是不平衡的。当黄河、长江已经哺育出精美辉煌的古代文化时,泰晤士、莱茵和密西西比河上的居民,还在阴暗的原始森林里徘徊。而自从地理大发现和产业革命以来,中国却相对地落后了。在西方实现资本主义的现代化以后,中国还是一个基本上同外界隔绝的古老国家。是鸦片战争打开了中国的大门,也打开了中国人的眼睛。人们称林则徐和魏源为清代最早“开眼看世界”的人,因为西方的坚船利炮打到中国来时,他们首当其冲,亲身感到这个世界在缩小,距离和壁垒再也不能将异国隔离开了。
过去时代的中国读书人,在“严夷夏之大防”的社会里度过了上千年。封闭的外壳被打破后怎么办?守旧派的办法是把脑袋钻进沙子里学鸵鸟,像慈禧太后的大学士徐桐,见到洋人就以扇遮面。就是这个徐桐,在庚子年间焚香叩请骊山老母下凡来“杀尽洋人”,结果骊山老母没有下凡,他自己的老命却白白送掉了。而林则徐和魏源则不同,提出要“师夷长技以制夷”,主张学习外国的长处,以对付外国的侵略。要学习,先得了解,于是林则徐编了《四洲志》,魏源编了《海国图志》。虽然他们未能亲身出国去考察,书的材料靠间接采辑而来,难免有许多谬误,但无论如何,地里长羊羔之类的神话毕竟不得不逐步让位给常识了。
林、魏之后,中国才开始有读书人走出国门,到欧美日本去学习、访问和工作。容闳、王韬、郭嵩焘、黄遵宪和严复等人,要算是最早的。接着出国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尽管其中不少是奉派而去的政府官员,但既然去了,就不会不接触近代—现代的科学文化和政治思想,也就不可能不在中国发生影响。
“走向世界丛书”专收一九一一年前国人亲历欧美和日本的记述。自从一八四〇年鸦片战争失败那时起,先进的中国人,经过千辛万苦,向西方国家寻找真理。应该说康有为和在他之前的郭嵩焘、王韬、容闳等人,的确代表了近代中国向西方寻找真理的一派人物。当然,丛书所收的,也并不全属先进的人物的作品;但总而言之这些都是中国人从东方走向西方的实录,自有其文化的意义和历史的价值。
必须指出的是: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这一历史时期中,西方国家虽在许多方面比中国先进,值得中国人学习,但国家利己主义的本质,却总是要压迫剥削比他们落后的民族的。中国人走向世界、接触西方,既有一个学习外国长处的问题,又有一个抵抗外国侵略的问题,盲目排外和盲目崇外都是错误的。对于某些作品中不免流露的这类观点,我们将在为各书撰写的叙论中,适当地作些分析,供读者参考。
“洋为中用”是我们今天的主张,也是十九世纪先进的中国人的主张。“师夷长技以制夷”,不就是“洋为中用”吗?当然,随着接触和认识的逐步深入,人们慢慢地看出:仅仅学一点“长技”,搞一点坚船利炮,还是不行的;要救国,只有维新,维新行不通,就只有革命。伟大的革命先行者孙中山,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也是在一八七八年出国以后,“始见轮舟之奇、沧海之阔,自是有慕西学之心,穷天地之想”,才树立了推翻清朝建立民国的大志和信心。历史无情亦有情,后人的思想和事业肯定要超越前人,但前人的足迹总可以留作后人借鉴,先行者总是值得纪念的。
今天的世界已不是十九世纪的世界,今天的中国更不是清朝末年的中国。今日之中国,已经逐渐以现代的面貌,出现在世界的东方。但是,世界的进步越来越快,中国的经济和文化等许多方面还需要不断地发展和提高;这就必需继续打开眼界、走向世界。打开眼界以后,还要学会分析,分清好的和坏的。一切好的东西,要拿来为我所用;一切有害的东西,要实行抵制和预防。在这方面,前人的经验和教训,有一些也仍然值得我们注意。
谨将这套丛书奉献给爱好历史和文化、关心中国和世界的读者,希望它能在中国现代化的过程中,起到一点微薄的作用,是为序。
钟叔河先生于二〇一三年十月为“走向世界丛书”所写新序可点击:钟叔河:我们仍要走向世界 | “走向世界丛书”新序查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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