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南腊河畔的青春(第二章)
深山丛林中,周杰、王志刚、刘国林他们三人在热带雨林里拼命的奔跑着,衣服挂破了,裤脚挂破了,脸上、脚上、手臂上布满了被雨林中密密麻麻的灌木藤枝拉出的一道道血痕。他们惊恐万分地一路跑来,不晓得翻过了几座山, 也不晓得越过了几道沟,终于摆脱了野象追击。说是一路,其实根本没有什么路,这是他们三人情急之中,硬是用砍刀砍出了一条逃生的路。
一看到已经甩掉大象的追赶,三人终于松了一口气,停下了脚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卟哧”一声,不由得笑出声来。只见三人脸上都是被野草划出的伤痕,有的伤口还在不时渗出鲜红的血来。用手擦去额上不断淌下的汗珠,满脸的疼痛让三人都倒抽着冷气。随着脸上的疼痛不断袭来,小腿也感觉到又酸又胀,双只脚好上好象灌了铅似的,再也迈不开步了。
“班长,你看看我们这是到哪儿了?”一向胆小且又比较内向的刘国林看看四周,只见到处都是参天的大树、比人还高的野草灌木,心里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显得焦急起来,话音也有些发抖。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周杰此时也显得有些着急,他看看四周,摇了摇头。虽然同样十八岁,一起从上海出来,见识也不见得比他们二人多。但他毕竟是班长,在关键时刻总得比别人有点主见吧。再说今天没有请假,也没有经过任何人同意就私下带了王志刚、刘国林二人进山,他应该是有重大责任的。所以,他稳了稳神,问道: “志刚,你有上海牌手表,看看现在几点了?”
在当时那个“三十六元万岁”的年代里( 工厂里一个老工人,一辈子干到退休每月的工资只有三十六元,故戏称三十六元万岁 ) ,一块上海牌手表一百二十元,还要加上十张工业券或者一张手表供应票才能购买,所以戴手表的人不多。那时王志刚家里的经济条件比较好,在离开上海时,他妈妈给他想法买了一个,他经常戴着,大伙儿瞅着都挺眼馋的。 看看天色已经慢慢地暗淡下来,周杰现在最想知道的是时间。
“没戴。几天在工地上施工时,手表遭雨淋到,进水了,就扔在宿舍里。原想今天去县城修修,可连长没有批准我们去县城。”
“哪你还认不认得回去的路?”周杰问。
“我不知道,谁还记得进来的路?国林,你还记得进山来的路吗?”志刚摇摇头,看看国林,国林也摇摇头。
志刚半开玩笑地说: “班长,要是我们当时在进来的路上,用砍刀在树上砍个记号就好了,象《智取威虎山》里杨子荣去威虎山时那样,每隔几十米做上个记号,那样我们就不会迷路了。”
“废话,这不是放马后炮嘛。”国林显得有些着急,反驳道:“当时大象就在我们屁股后面追 ,我们谁都恨不得多长一条腿,逃都来不及呢,哪里还顾得上每隔十米二十米的用砍刀砍树做记号?”
志刚扬扬手中的砍刀,说: “班长,以后我们进山,不论碰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忘了做个记号。以后做记号的事我王志刚包了。”
国林说: “别说下次,下次我再也不敢象这样进山了。就说现在吧,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现在我们怕是走不出去了。”刘国林越是着急,王志刚越是要逗他。王志刚就是这样一个就是火烙在屁股上也不会跳一下的人,有时候说话也不分轻重,看起来是别人急他不急,其实心里他比谁都急。就是现在,他还在说笑似的,脸上的一对酒窝时隐时现,“在深山老林里迷路的人多了,啥人额角头高就走得出去,啥人额角头灰触触,就勿好讲了。上次开会的时候,指导员不是通报过了,说是勐满生产建设兵团有一个女知青,一个人迷失在了原始森林里,再没有出来。生产建设兵团和当地民兵出动了多少人去山里找寻,可是找了几天也没有找到,最后连个尸体都没有留下,坟墓里只好埋了几件她平时穿的衣服,唉,真可怜!”
给王志刚这样一说,刘国林更急了,两颗泪珠沿着满是伤痕的脸颊滚了下来。“我们真的走不出去了吗?要是真的走不出去,没有吃的,我们会不会在山里饿死?”
“这就很难说了,饿死还算是运气好的。要是运气不好的话,碰到个饿狼啊豹子啊什么的,还不把你一口一口给吃了,到最后连一根骨头也不剩下。”
志刚最后那一句话,把国林吓得腿都软了。“班长,这可怎么办?怎么办呀?我们家就我一棵独苗,要是我死在深山老林里,我老爸老妈他们在上海也会急死的。”这最后一句刘国林是带着哭音说出口的。
“别急别急。福人自有天相,贵人定有神助,你看咱们班长这脸,地正方圆的,这可是个大富大贵之相。咱们听班长的准没错,班长他比我们有办法。” 看到刘国林急得掉出了眼泪,王志刚再也不敢乱说,连忙上前安慰他,两个人同时把目光投向周杰,希望马上能从周杰的脸上找出答案来。
关键时刻还是周杰沉得着气,说: “志刚、国林,天马上就快黑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走得出去走不出去的问题,而是想办法在天黑之前找个安全的地方安身,我们得作好准备,今晚就在这深山老林里过夜了。听连长、指导员他们说起过,这热带的原始雨林中,野兽多,蟒蛇多,是不能随便在地上过夜的,那样太危险了,弄不好就会被野兽伤了性命。我刚才看了周围,只有右边的那棵老榕树,树高树大上面枝杈又多,是安全过夜的好地方,今天晚上我们三个就在上面过一夜吧。”
周杰看到天色越来越暗,他的脸色也越发凝重。过夜的地方是有了,可是怎么样解决吃的问题呢?三人早上九点钟吃了早饭,到现在已经快有十来个钟头粒米未进了,站着都能感觉到肚子里肠子在翻来覆去,越来越饿。可是弄些什么东西来填肚皮呢?有人曾经说过,西双版纳的山上到处都是吃的,根本饿不死人,可那是针对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人说的,像我们这样刚到西双版纳,对山里情况一点儿也不熟悉的人,怎么可能会饿不死呢?我们可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又不能吃?吃错了可会毒死人哪。三个月前通报说,勐海那边生产建设兵团有两个四川知青就是因为吃了有毒的蘑菇,最终一个吃少的救了过来,那个吃多了的抢救无效丢了性命。再说现在的天色已晚,上哪儿去找吃的?甭说晚上,就是白天也不好找,弄不好吃到了有毒的,这毒的东西一下肚,就得像吃了毒蘑菇的两个兵团知青那样,说不准就白搭上一条命。这可是性命交关的大事,吃下去就吐不出了,谁敢拿性命来开玩笑。看来,今天晚上再饿也只能忍着了。
三人把背篓留在了树下,只身上了树,把自己固定在树叉上。志刚还是不甘寂寞,说: “班长,这长夜茫茫,实在难熬啊,你还是给讲个故事吧,就讲那重庆刚解放时的那个梅花党的故事……”
清晨,东方刚刚微微露出鱼肚白,寂静的雨林便开始喧闹起来,虫鸣鸟叫,冷不丁的还传出几声野公鸡那“喔、喔、喔—”的打鸣,寂静的雨林又十分的热闹起来,当然,也给爬在那棵老榕树上饥寒交迫地熬过了一夜的周杰他们带来了希望。三人在树上伸了伸懒腰,振作了一下精神。国林刚想下树,志刚连忙拉住,说: “慢! 等一等,下面好像有什么声音。”
国林话音刚落,就听到树下传来了一阵“息息嗦嗦”的声音,越来越响。定睛往下一看,三人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只见树下有一条比吃饭的饭盆还粗的蟒蛇,正使着劲在缠他们三人过夜的这棵大榕树的树杆。蟒蛇不断吐着一尺来长的蛇信子,忽闪忽闪的好象红色的火苗,它瞪着一双圆圆的蟒眼,蟒眼里不时地闪射出碧绿碧绿的,令人寒凛的光来。这蟒蛇的一段肚子是鼓鼓的,使着劲在树杆上缠绕,仿佛要把老榕树缠断。后来听指导员说,蟒蛇囫囵吞下食物后,全靠缠树来帮助消化。
在树上心惊肉跳地看了好久,大约二个小时光景后,蟒蛇才慢慢吞吞地游走,消失在远处的灌木丛里。这回三人再不敢着急下树了,仔细观察了四周,看看还有没有蟒蛇或其他的什么野兽。直到确实感觉再也没有什么异样了,他们三人这才从树上下来。猴儿似的倦缩在树上时间久了,可实在不是滋味,一个晚上下来,腰疼脖酸腿脚麻的。一到地下,三人忙着揉腰捶腿,放松筋骨。看看昨晚放在树脚旁的竹篓,早就已经被那蟒蛇掀翻,背篓里的木耳也洒了一地。
三人把辛辛苦苦采摘到的木耳重新拣回篓里,又舒展了一会手脚,活动活动了腰部,只觉一阵饥饿袭来,三人顿时觉得饥渴难忍,应该去找点吃的了! 可是周杰他们谁也说不准什么东西有毒,什么东西没毒,谁也不知道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他们谁也没有这个胆量,谁也不敢尝试,怎么办?
大树脚对岸,二连驻地。连长带的一路人员和指导员带的一路人员,疲惫不堪地先后从后山下来。三个大活人失踪一天一夜了,附近几公里的山间森林都快找遍了,就是不见人影。“人到底到哪儿去了呢?”指导员望着两眼布满血丝的连长。
连长望着同样也是一脸倦容的指导员,说: “老赵,光靠我们连这几十个人要在后山这片原始雨林中要寻找周杰他们,就好比海洋里捞针,难度太大,而且还耽误时间。像我们是老版纳,在版纳山中根本饿不着,可他们是才到版纳不到一年的上海知青。他们不知道山里什么没毒能吃,什么有毒不能吃,可要是饿坏了,或者吃了有毒的东西怎么办?而且在热带雨林里,狗熊、野猪、蟒蛇什么的特别多,万一周杰他们要是碰到了伤人的野兽又该怎么办?”
“是啊。一定要尽快把他们找到,抓紧时间吃点东西,另外备些干粮,再进山,继续找。”
“指导员,我看是不是马上派人渡过南腊河,向营部团部报告,请求支援。必要的话,我们请地方政府协助,派民兵增援。”
“等等。老黄,我看暂时先不要惊动营、团上级机关,也不要惊动地方政府。现在抓紧时间吃饭。早饭后,你我仍旧各带一队,继续搜山,这方圆几公里范围内一座山一座山,一片林一片林,一道沟一道沟的找,我就不相信他们能飞过南腊河,飞过澜沧江去。还有,如果那一队先发现他们,就朝天打三枪通知另一队。”
连长点了点头,说:“好,马上开饭,饭后继续进山找人。”
大家匆匆扒拉了几口饭,两队人马又进山了……
“连长,你看,这儿的木耳有人采过。”振安指着躺在山沟中的那棵大树,说。
“是有人来采过木耳。”连长仔细看了看采过木耳的痕迹,说: “大家沿着这山沟注上,四周仔细找找。”
“连长,这儿也采过。”阿平在上面叫喊着。
“看来周杰他们到过这儿。”连长仔细看了看四周,发现坡上的竹林倒伏的倒伏,折断的折断,在竹林四周又发现了好几个小洗脸盆那样大的脚印。
“这是野象的脚印!周杰他们在这儿碰到了野象。”连长心里猛地打了个寒颤。看样子,周杰他们碰到了麻烦,凶多吉少。
话说周杰他们三个人在原始雨林中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迷失了方向,加上一天多时间滴水未沾,粒米未进,饥渴难熬。想找吃的东西又怕中毒,不找吃的吧,这样下去会被活活饿死。正在走投无路之际,志刚看到了远处山沟边的几棵翠绿的芭蕉树。
“班长,你看,芭蕉树!”
“就算你小子属猫的,眼尖呀,我们早就看到了。”
志刚说: “班长,这芭蕉树能喂猪,肯定没毒,能吃。”
周杰他们以前都进过山砍过芭蕉树。连里喂猪时,除了添加少许精料外,大部分都掺和着剁碎的芭蕉树杆。还仿佛听副指导员说起过,这芭蕉树芯子人也能吃,只是连里谁也没尝过。
一说芭蕉树芯子没毒能吃,三人加快脚步下得山来,周杰把芭蕉树砍下,剥去一层层外皮,留下比拇指大点的芯芯往嘴巴里塞。啊呀,味道又青涩又微苦,太难吃了。可是再难吃总比饿着肚子强,周杰皱着眉头一口一口下咽着。志刚国林看到周杰吃了,也学着样吃了些芭蕉芯,虽然味道不好,但肚子里好歹填了些东西,三人多少也恢复了些休力。周杰辨了辨方向,带着二人顺着山沟朝北边摸索着走去。三背篓的木耳实在舍不得扔掉,一人一篓的背着。
“国林,你脚上流血了。”
眼尖的还是王志刚。只见刘国林裤脚下端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这是山蚂蟥!”周杰提醒大家,“快看看自己的脚上还有没有蚂蟥,有的就弄掉,没有了就用鞋带把裤管扎紧,别让蚂蟥再爬上去。”
那年代大伙都爱穿胶鞋,所以听班长一说,两人都弯下腰解鞋带。王志刚一抖裤腿,一条蚂蟥从裤脚里滚了出来。原本又细又小的蚂蟥吸饱了血,身体滾圆滚圆的象颗玻璃球。这种西双版纳山里的旱蚂蟥,也叫山蚂蟥,专门吸人的血,吸饱了自己会掉下来。给这种蚂蟥咬到,人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但它吸血时嘴里会向人体内吐出破坏血液里血小板的毒素,所以人一旦被这种蚂蟥叮住,会出很多血,直到把蚂蟥输入人体的这种毒素随血排尽,伤口的血才会凝固。
三人用鞋带扎好裤脚管继续赶路,一路无话。
可这时连队里已经翻了天。连长指导员带的搜山队伍傍晚回到连队,仍旧一无所获。女班宿舍已经传出周杰他们三人被野兽吃掉的说法,有个别的宿舍里甚至还传出了轻轻的哭声。刘英她知道陈颖周杰的关系,借口找陈颖配点金霉素眼膏,来到卫生室,也顺便安慰安慰她。
“陈颖,周杰他们进山了二天一夜了。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知道。”陈颍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一看就知道她这一天一夜没合过眼,“周杰临走前给我说过很快就会回来,谁知道到现在还……,唉! 我真的不该让他进山。”
刘英安慰说: “你也别太着急。周杰人聪明,脑子灵活办法多,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这么多人进山找了快二天一夜,怎么会到现在也没找到?都已经两天没吃饭,就算不碰到野兽,可饿也会饿坏了。”陈颖眼中的泪水在打滚,就差没有掉下来。
虽然上面规定水利兵团知青不许谈恋爱,但女孩子的心事女孩子知道,私底下谁也不瞒谁。陈颖红肿的双眼望着窗外,看得出她的心里比谁都着急。
“陈颖别急,连长指导员等一会还要带人去找,实在找不到的话,团里营里都会派人找,县里也会派民兵协助找,一定能找到。再说周杰脑子聪明活络,吉人自有天相,周杰他们三人一定会没事的。”
“真急人。他对我说好进后山采了木耳就回来的。”陈颖还是重复着那句话,红红的两眼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后山。
连部那边传来了连长的声音: “今天晚上再去找。如果到明天一早还找不到就派人过河上报营部团部。”
指导员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凉茶,用左手揉了揉不太舒服的胃部,说,“想想周杰比较稳重,也许不会出事吧。”
“老赵,胃不舒服就别再喝凉水了。”连长给指导员倒了杯热水,”老赵,今晚你那队让副指导员带吧,你就别去了。”
“我怎么能放得下心哪。还是我带队吧。再说副指导员在家安抚女班知青情绪的担子也不轻,而且这工作他做也最合适。”
“哪……老赵,我让通讯员跟着你,路上也有个照应。你千万注意身体,别让胃受寒受饿。”连长说着,从挎包里拿出块压缩饼干递给指导员,"饿了可以用这填填饥。”
夜幕又开始慢慢降临。
山里,周杰他们砍了几根芭蕉树,还是准备用芭蕉芯充饥。可是吃了一天的芭蕉芯了,现在一看到芭蕉芯,胃里就直冒酸水。周杰把芭蕉芯递给刘国林,刘国林摇摇头,递给王志刚,王志刚也摇摇头。周杰自己咬了一口,嚼碎了皱着眉头使劲咽下,说: “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这句话到现在才真正的有了体会。再难吃也得吃呀,只有吃了才能活着走出去山去。”
“可是在这茫茫雨林中,想走出去,难啊!”志刚皱着眉头说。
“这么大的原始森林,走到什么时候才走到边呀?我们现在一没吃的二没喝的,还能坚持几天?说不定什么时候碰到个伤人的野兽,我们就活不了。”国林十分绝望。
周杰他们正想寻找过夜的地方。 突然,灰蒙蒙的夜色中,只见一个人影顺着山沟下来。
“什么人?”
三人似乎异口同声,同时紧握手中的砍刀,警惕地望着来人。
只见来人四、五十岁光景,扎着包头巾,一身深兰色傣家土布衣裤,扎着腰带,额头上绑着个手电的灯头,二根电线通向斜挎的通包里的干电池上,这是傣家猎人打猎时的照明用灯。只看他腰间别着砍刀,手里提着套筒猎枪,一副傣家猎人的装束打扮。
看到傣族猎人,周杰他们三人仿佛碰到了救星,立即迎上前去,
“老波涛、老波涛(傣语译音,即:大爹)”的叫个不停。
初到西双版纳的人都会先学会这句叫人的话。交谈中周杰他们得知,这位猎人来自勐捧,叫波坎拉,略通汉语。秋后水利兵团去勐捧支农秋收,周杰他们刚好住在波坎拉家,也真是缘份,这是后话。周杰他们和波坎拉用一半语言一半手势的交谈着。并从交谈中得知,周杰他们已经到了罕无人烟,野兽出没的原始热带雨林深处,而且已经进入尚勇公社龙门大队的区域,距离大树脚已将近四十公里。波坎拉也从交谈中得知周杰他们已有两天水米未进,全靠吃芭蕉树芯充饥,便从身上解下军用水壶,从通包里拿出芭蕉叶包着的糯米饭、还有一包麂子肉干巴,递给周杰,让他们先吃着。还告诉他们,最迟明天一早,保证就能够把他们三人送回大树脚二连。
周杰他们连忙打开芭蕉叶,把糯米饭一分三,用手捏着饭团忙不急待地塞进自已的嘴里,又顾不上咀嚼吞进肚里。志刚他后来回到上海当了村里主管工业的干部,经常出没在各种中、高档酒店,吃着各式的山珍海味,但回忆起来,他总说当年在热带雨林中吃的这包糯米饭和麂子肉干巴,是他这辈子吃的最香的、最难忘的饭。
连长指导员带队回连时天已经放亮了,两队人马仍旧空手而归。连长和指导员相互用目光交流了一下,马上对在收拾桌子的通讯员说,“马上通知二排长派人渡过南腊河报告营部,二连两天前在后山失踪三名战士,经全连两天的寻找,无任何消息。请求营里和团里支援……”
陈颖从卫生室的窗口看到连长指导员带的二支搜山队伍仍旧空手而归,眼泪夺眶而出。
“连长,指导员,周杰他们回来了。”三排长振安激动地高声喊着,冲进连部。
“真的?人呢?” 连长、指导员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跟着振安快步跑出连部,顺着振安手指的方向后山望去,只见周杰他们三人在波坎拉的带领下,踉踉跄跄地下了后山。连长、指导员一看就明白了,是碰到猎人救了他们,连忙迎上前去,先让通讯员把周杰他们三人带回连部,并握住了波坎拉的手连连道谢!
送走了波坎拉,连长返回连部来到周杰他们面前。
“周杰、王志刚 、刘国林你们他妈的三个混蛋!” 连长看到周杰他们三人满脸伤痕耷拉着脑袋站在面前,气就不打一处来。一声粗吼,一巴掌击在连部的会议桌上,“啪”的一声响着实把人吓了一跳。
王志刚被连长骂得有点不服气,轻轻嘀咕,“连长怎么能骂人?”
这句话偏偏又让连长听到了,这还了得,“你狗日的说什么?”连长右手往外一指,“骂人?我还要揍人呢。你们三狗日的看看,为了你们,全连在山里找了你们两天两夜,再看看赵指导员,他为了你们,两天两夜没合眼,也没吃几口饭,胃病又犯了。你们三个混蛋要是有个什么好歹,叫我们如何向团里营里交代,叫我们如何向你们父母亲交代!”
来自县机关的副指导员李立正怕连长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太伤了周杰他们三人的自尊,毕竟他们都只是些十六、七岁的孩子。李立正忙把连长挡在身后,说:“连长,这事回头再作处理。现在周杰他们肯定饿坏了,都已经饿了两天两夜了。通讯员! “
“到! “
“通知炊事班,马上给周杰他们每人下一碗面条,再加一个荷包蛋,送到七班,让他们暖暖身体。”
“是!”
通讯员走了。李副指导员拍拍周杰的肩膀,“什么都别说了,先回班里休息。”
(待续)
作者简介
徐建忠,笔名:海上清风,文学爱好者。1953年出生,1969年12月赴云南水利二团,1970年7月调至云南省政治边防和阶级复查工作队,1975年初调人民银行西双版纳中心支行工作,1979年回沪。在文化系统工作多年,1984年参加了上海市基层创作人员的编剧进修。期间,创作过舞台剧本、小说、故事和歌词。被中共上海市委宣传部、上海市文化局、上海市民族事务委员会、上海市民间文艺家协会等联合授于故事家。短篇小说《饭局》《古镇》《酒家》《戏说乾隆下江南》《猫耳洞日记》《小黑》《常回家看看》《寻父》和二十余篇绝句小说散见于《中国电影报》《中国新闻网》《华东文学》《浦东文学》《山东文学》等报刊杂志,故事《为什么不爱她》获上海市第八届故事会串二等奖,散文《拷浜头》获叶辛文学馆首届大型征文用文学留住乡愁二等奖。著有长篇小说《南腊河畔的青春》《摇曳的凤尾竹》(合集,吉林文史出版社-中国作家书系第四辑)和短篇小说集《酒家》(文汇出版社-长三角文丛)。目前是《华东文学》(小说)编辑,《浦东文学》(小说)编辑,上海市浦东新区作家协会副秘书长。
2017年3月12日作者应邀参加了叶辛文学林的揭牌植树活动, 右一:叶辛,右二:徐建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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