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 叨(野歌)
时间:2017年11月8日下午2点
地点:武康路兴国路口星巴克
话题:李立群与呼玛插队后
李立群是我在1969年3月前中学同班同学,少年玩友。我们同班四位男生,在68年夏秋冬三季面临毕业分配的逍遥日子里,不知谁动议,报名到内蒙古下乡。他们三人到我家问我去不去,我说去。当天傍晚,四人去高安路100弄李立群家他的房间里,咬破手指写血书,向毛主席去安源的油画前宣誓。其后,他们把决心书送到学校,我们就成了名噪校园的学生。
学校送了我们一面旗:草原雄鹰
四人为下乡宣传刻钢板印小报,住在教室里,冬天下雪时候在空荡的校园雪地上追逐笨拙逃窜的老鼠,晚上用成捆的白报纸做铺盖。
李立群自制了一把手 枪,钢管 枪 筒用黑铁皮包裹固定在木质的手柄上,缝纫机弹簧和脚踏车蹬板插销合成枪 管里的撞击装置。子 弹 壳里面填上火柴头刮下的火 药,砖头上用大钉子钻旋出 弹 头模型,里面浇灌融化的铝(汤勺、锅铲这类)制成弹 头。
我缠着给我弄一把,他给了。在学校操场,对单杠的木柱开一枪,在上面打出一个深孔,没有打穿。
冬天,在徐汇区政府礼堂开上山下乡誓师大会,会上主持人报告珍宝岛战役的消息,会场上群情激愤时,李立群他们三位先后跳上台,当场要求到黑龙江前线去,我慢了一步,被带队的工宣队孙师傅按住肩膀,意思是:你不能上去,你们都去黑龙江的话,原来内蒙古这块就成空白了。
我一个人去了内蒙古山西交界的山区。为此,李立群写信距我村二里地另一个村插队的上海知青,说我人小,请他照顾我。李立群到呼玛黑龙江边农村,寄信来交流插队和守卫边疆的生活,还寄过两幅照片,他穿洗白的旧军衣,戴军帽,手持钢枪英姿勃勃的站在黑龙江岸的哨位岗楼下。过年的时候,他来信说:大年初一,趴在雪地里伏哨,觉得非常英雄和骄傲。
那种少年意气非常单纯,发自内心,也让我受感,很羡慕。
我们互相鼓励,没有一丝杂念,也没有互相关照要注意身体和休息,一心要好好学习天天进步。
现在想来,那真是一段懵懂时光。
我下乡一年后,先在村小学教书,后去县里在文革第一个复课组合的大庄科中学高中班读书,两年后辗转去海南岛建设兵团。忙着各自的前程,和李立群失联了。
2006年夏,我随上海老知青重返黑龙江专列去到北大荒,顺道也去了呼玛,心里念叨李立群他们。在车上,听一位朋友提及呼玛,就上前询问,是否知道李立群。
回应我的,就是今天约到星巴克专题的一位朋友,几十年过来,他已经是大学教授。他告诉我,他认识李立群,但是,两年前已经因病故去了(2004年)。
这个消息,成了萦绕我脑海久久不散的纠结。甚至,在影视剧看到一个演员叫李利群,我都觉得他们长得相像,怀疑他们是同一人。
最近,我忍不住和教授在微信交流,很想听他更多聊聊李立群。他约了另外一位更熟悉李立群的朋友,那位是上海一个著名酒店集团的老总。
老总在呼玛插队的村距离李立群的村40公里。李立群下乡两年后调进了当地邮局,一年四季徒步为各村各队送信和报刊,同时肩负沿途查看电线安全。
李立群身背沉重的邮袋,胸前挂一杆枪,风雨霜雪跋涉往来。那个形象,在上海学校的时候还真想不到。
据老总和教授说,中苏关系紧张的时候,此岸电线上会有莫名其妙的废旧玻璃瓶挂着。那种小东西,不仔细观察还不太容易发现。有一次,大概有两位青年坐在石头上聊天,无意发现石头边有个旧瓶子,摸摸抠抠的还粘得挺牢,搞不下来。好奇心一来,干脆连抠带扒的却发现瓶子下面连着电线呢(原来,这是一个接受信号装置,它的附近还有发射信号装置)。
很快情况报告上去,就有了李立群那样沿途查看电线的职责。
李立群徒步七八十里送信和查看电线,大概,这就是他结识现在的教授、老总等朋友的机缘。他们都还是好学上进,相处投机的朋友。
后来,李立群送信有了一辆摩托,他们说,他还蛮神气的。那个年代,有一辆幸福大摩托,很稀罕很神气。
想象那个画面,一年四季的兴安岭森林里马达轰隆,一位英俊少年骑着一辆大摩托出现在树林草甸子、奔驰在无边无沿的田野,行驶在木格楞和木栅栏围墙的村舍之间。
那是,上世纪70年代初。
(左一,李立群)
在呼玛,李立群谈成一个对象,因为他在上海的父母把他调到山东最大面积的县城平度,对象坚持在呼玛,不愿跟他一起去,这场恋爱就黄了。
在平度,李立群就职一家纸媒编辑,勤于学习写作,发表了不少文字。教授和老总评介说:放到现在,他可以成为文字网红。李立群温文寡言,性格比较闷。他是怎么由初中文化自学并善文弄字及至到了从职媒体编辑的高度,我还未及深入了解。不过,想来,我们同层文化,同样的爱好和相近的从文求进过程应该大同小异。
在平度,李立群又谈一场恋爱,这次成了。夫人属于娇小玲珑的美人型。1979年他们结婚,那应该是他最感幸福和甜蜜的生活。
事业稳定,家庭温馨。
但是,和所有离乡背井的老知青心理一样,李立群始终怀有回上海的念想。那么多人都回去了,他还流落在外。尤其山东平度,虽然是他的祖籍,对他而言,出生地上海才是家的概念,呼玛是青涩理想或者英雄主义崇拜的实践场,岁月增长的生活框架里,平度大概给他漂浮感,他可能觉得不踏实。
改革年代,他放下铁饭碗拖家携口回到上海高安路100弄,面对生活现实,回到一个零的起步点。
就职难,生活压力沉重。他觉得别人回城都混得不错,可叹百无一用是书生,心理的郁闷积重难返。居委会同情,让他在社区门口搭建一爿小小的饺子馆,夫人在一家幼儿园谋得一份校车司机的职业,接送孩子们。
饺子馆的生意还凑乎,老总说,饺子还蛮好吃的。但是,这不是李立群要的生活模式吧?
2004年,李立群和教授和老总在武康路兴国路的星巴克茶话小聚,落座的角落就在我们今天茶座位置的旁边。一扇V字型树立的对角窗,外面有一棵树皮青白斑驳的法国梧桐,在夕阳映照下枝杆显得色彩耀眼。兴国路入深的境域和旁边武康路旧式奢豪的那种海派洋气,在现代快速发展的建设氛围里,仍然不失文化和资产情调的雍容华贵——今天的文化和生活气象,就是从它们的绿荫下曲折而蓬勃起来。
李立群看不到今天。
2004年,他们三位气味相投的呼玛插兄,在这里星巴克茶话,之后一个月,他,因为癌患走了。
这样的短暂一瞬,令人扼腕叹息。
我们三位谈了一下午,傍晚分手,聊兴未尽。
我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家家华灯初上的店铺,总有恍惚,想看到里面是爿饺子馆,想看到他的音容笑貌和年轻欢乐的身影。
对的,他永远年青并且激情盎然。
2017年11月8日广元路阁楼
来源:野歌原创--腾讯博客
《知青情缘》微信公众平台欢迎你!
朋友们请长按上面二维码加入关注,积极投稿,成为《知青情缘》的读者和作者。
投稿邮箱:
564636138@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