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知青的三姨和表姐（波思考）
当知青的三姨和表姐
作者：波思考
1976年初夏的一天，阳光灿烂，天气清爽宜人。小学中午放学后，我随吴校长去她家中吃午餐。校长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虽然身材瘦弱，但工作认真负责，爱心满满。她齐耳的短发和清脆的嗓音更给人一种精明干练的印象。餐后吴校长忽然问我，中学毕业后愿不愿意到她出生的乡下当知青？我那时人小贪玩，以为在田野上走动是一件开心的事，便马上回答说愿意。吴校长开心地拍拍我的头，说：” 那我们说好了，到时候欢迎你来当知青！”
然而，那年中国一件件大事相继发生，社会变化剧烈。两年后到我初中毕业时，我家乡的知青回城工作已基本完成。县知青办公室也将工作重点转到辅助回城知青补习高考上来。升高中考大学成为我们这一代人的理想与追求，下乡当知青的命运就这样与我们擦身而过。仔细一想，虽然我沒有下乡当上知青、兌现与吴校长的” 约定 “, 但当年家中的远亲近戚中真还有两位熟悉的下乡女知青，一位是三姨、另一位是表姐。
三姨父母都是湖北人，在成都铁路局工作。三姨上面有两个姐姐曾先后去穷山恶水的大凉山当知青，下面还有三个正在读中小学的妹妹。按当时的政策，排行居中的她高中毕业后只有下乡当知青一条路可走。1974年夏天的一天，三姨第一次来到安靖公社机关报到。那是一个炎热的午后，刚刚参加完欢迎会的三姨来到我家休息，与父母闲聊。那时的她皮肤细腻白晰、红润的脸庞上有一对浅淺的酒窝，笑起来更显甜美。三姨身材高挑，上身穿一件印有暗花的春芳色的确良短袖衬衣，下配一条浅黃色便裤，脚上穿一双乳白色塑料凉鞋。全部行李就是随身携带的一口棕色帆布箱和一个打好的被包。
巧合的是，三姨下乡的地方也就是我正在就读小学的解放大队（今赛驰村），接待她的是三生产队的一户王姓朴实农民。从小学校到三姨的住处大概不到一公里远，在机耕道、田埂上走十几分钟，穿过一片慈竹林就到了。好几次放学后我专门绕道过去看望她。三姨的住处非常简陋，是王家为迎接她来插队事前特意为她准备的一间小屋，小屋与王家旧宅相连接，材料主要用慈竹、桉树主干、麦桔和黃泥等构成。屋內地面就是川西平原上常见的黑土，人在上面走压久了，会慢慢变得坚硬油亮；下雨前，地面会返潮，为了防止得风湿，王家特意在床下为她放了一层粗硬的黑色牛皮毡隔潮气。屋内角落堆放了镰刀锄头扁担水桶等各种农具和雨靴草帽等用品。一张小床收拾得非常整洁，一看就是大城市女孩的风格。三姨有时会用新鲜面粉作葱油饼，或者水煮红薯给我吃，那个年代这些食物已经是很好吃的零食了。
三姨务农之余，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回城做一名歌唱演员。她有唱歌的才艺，经常会找个清静的地方，一个人练习嗓音。她天生的女高音穿透力很強，声音传很远，我们静静地在一边听着，觉得这样的唱歌方式非常稀奇。为了保护好声帶，三姨经常去卫生院中药房买些呈纺锤形或椭圆形的黑褐色胖大海用开水泡来喝。可惜，在那个年代要成为专业歌唱演员的门径非常有限。当时惟一可以让三姨施展才艺的平台就是公社机关的大礼堂。重大节日来临之际，在公社团委组织的文艺演唱会上，三姨必有登台的机会，给农民们献上两首女高音歌曲。后来三姨回城工作了，她的女高声在家乡也就成了绝唱。
无独有偶，表姐是家中亲戚中的另一位女知青。表姐的母亲是我父亲的一位堂姐，年轻时嫁到简阳县，在县城里安家落户，夫妻先后养育了五位儿女。1975年夏天，表姐中学毕业后便辞別家人回到母亲的老家当知青。那时的表姐刚刚走出校门，身材单薄，青涩单纯。来到乡下后，表姐住在三叔父的老屋中，老家人待她非常热情，大小事情都尽量帮助她，让她有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表姐也非常重情，每年农闲或过年时，都会回简阳探望父母一两次，在家里呆上几个礼拜。每次回来又都不辞劳苦，给亲友送上一些当地的土特产如” 天府花生” 和” 简阳银丝面” 等。在物质匮乏的年代，这些就是老百姓收到的最佳礼品了！
表姐是随遇而安的那种女孩，虽然出生在小县城里，中学毕业前从未去过乡下，但她对农村生活并不抗拒，一开始就非常坦然面对生活中的变化。有着这钟心态，表姐就比別的知青更容易适应新的农村生活。一段时间下來，勤劳的表姐什么农活都做得很好，与周围的男女老少相处得也非常融洽，逐渐融入到了当地人的生活中。后来当绝大部分知青都返城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后，表姐却不屑闲言碎语，决意嫁给当地一位农村优秀青年。皇天不负有情人，小夫妻俩相敬如宾，夫唱妇随。几年后他们生育了一名儿子，全家人就这样在乡下幸福地生活着。改革开放后，表姐开了一家小商店，生活水平在当地居上不居下。
几十年过去了，曾在家乡安靖插队当知青的三姨和表姐，无论后来是回城工作还是定居乡下，她们的人生都翻开了新的一页。然而，无论时光如何流淌，她们的美丽青春都永远定格在了难忘的知青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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