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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伤逝孟定坝(中)(董平地)

董平地 知青情缘 2024-02-02









初恋,伤逝孟定坝


(中)


作者:董平地




语音:原野

  这是一位兵团战友讲给我听的故事……

  这是一个成都知青真实、苦涩的情感经历……

  这是一段深埋于心灵深处的凄美的青春记忆……



  一阵手忙脚乱以后,终于战胜了最初的慌张。大概是稳住了神,我抬起头,看到漂在前面的小李竟举起一只手做作冲锋状。


  我用手紧紧地抓住前面左右另两只麻袋的角,身体成大字形爬伏在这几只麻袋上。汹涌的南定河水上下起伏着,被烈日曝晒了一天、发出浓烈泥腥味的河水不时灌进我的口中,呛得我两眼通红……


  漂过一营营部,又绕过了几个凶险的漩涡。突然,前面的小刘一声尖叫:“我的麻袋……散了”。我抬眼望去,只见河面上漂浮着的一个个冬瓜就像湄公河上的水雷,小刘紧紧抱住一麻袋冬瓜在水里时隐时现。显然,一只麻袋承受不了一个人的重量,我见状大惊,急得大喊:“稳住,向我靠拢”。小刘丢掉麻袋包,翻身逆向朝我游来,很快,我们紧紧地靠在了一起。加上了一个人的重量,我们这圈麻袋的浮力大为减弱,半隐没在水中。我和小刘除了头露在水面外,全身都浸泡在水下。水流湍急,为了增加浮力,我和小刘拼命地划动双脚,手是不敢放的。那不但是连队百十来人一个月的菜,更重要的是它此时成了我们的“救生圈”。

  漂过了二营营部后,河道变窄,水势汹涌,我和小刘像漂在水面上的浮萍随波逐流。辟头盖脑的水波不时涌进我们的口中、鼻中,呛得我鼻腔生痛,一阵阵的干呕。小刘侧过头喘息着说道:“你的嘴皮是黑的……好……好黑。”我上气不接下气:“我又没有……嚼……嚼槟榔,是冷……我好冷。”是的,一下午烈日当头,人已经像晒焉的茄子。现在又在河水里泡了近一个钟头,我觉得四肢好像已失去了知觉,只有意识是清醒的。抬眼望,前面的小李、小明已经变成了两个小黑点……


  不知过了多久,漂到了团部后那一片平缓、开阔的水面。河中间有一大片突出水面的沙丘,上面长着稀疏的芦苇。当我们的麻袋圈终于在那搁浅时,我隐隐约约看见有人在岸边不停地比划着什么,但此时,我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


  一丝淡淡的馨香沁入我的意识,我睁开了眼,一张眉眼清秀的少女的脸离我近在咫尺。她见我醒来,欣喜地揭下敷在我额头上的毛巾,坐在我的床边。急切地说:“你晓得啵,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晓不得,我还没睡够呢。”我来了精神。“哼,再不醒啊,人家都急死了。”话未说完,一朵红云已飞上了她的脸颊。她侧身在药箱里翻着什么,我记起了她,虽然我才来这连队一个月,但我知道她叫婷婷,是连队的卫生员。她抓出一大把药片让我服下,说道:“昨天好吓人,发高烧、说糊话,给你打针都没有反应。”我一听,立刻觉得臀部隐隐作痛,便龇牙裂嘴地说:“我不打青霉素,痛得要命。”婷婷嫣然一笑:“不打青霉素,那就打盘尼西林好啦,那不怎么疼。”“司务长他们怎么样”,我问道。“别人可强多了,一个个还是走着回连队的呢。”可她那知道,就在前几天,一排长动手术,我还在团部医院贡献了三百CC血呢。

  接下来的几天,婷婷对我关照备至。少女的温柔和体贴,使我这个从小就离开父母亲,在记忆中从没享受过女性关爱、没受过女性呵护的人,内心涌起了一阵阵感情的涟猗……那天,她从家里舀来松软的米饭,(她家住在团部家属区,穿过林间小道,十几分钟就走到连队)还盛着一碗苦菜(一种变性的小青菜),碧绿的菜叶和着红色的辣椒丝,在我眼中不啻珍肴美味,我抢过饭碗,张大嘴巴就是一阵风卷残云……刚才还捂着嘴偷偷笑着的她,看着我意犹未尽的饿劳相,侧过身子,低下头,眼角淌下了几滴晶莹的泪珠……我捏着空碗,傻乎乎地看着她,不知所措……


  相同的命运,真挚的关心,使我们的友谊日益加深。以后的日子里,我们一起挥汗劳作,一道谈笑风生,一同被箭杆似的暴雨追得扛着锄头满山跑。劳动的间歇,我们互相送水;工间的小憩,我们对视而笑……青春的火焰在我内心点燃,无限的爱意在我心头蠢动,我第一次被少女婉柔的身影占据了全部身心……婷婷衣着朴素,但有着一种别样的韵致。她那匀称而稍显单薄的身材,明亮而深邃的大眼睛,让人看出这是一个妩媚里隐含冷俊、温柔里带着刚强的姑娘。我意识到,我已深深地爱上了她。有一次,她因家里有事没来出工,我左顾右盼,魂不守舍地一锄头差点挖掉自己的脚趾头……


…………


  夜已四更,青幽幽的星光洒在我的住房周围。房前一株茂盛的芒果树在夜风中摆动着它的枝叶。我背倚着篱笆墙,一包接一包地抽着“金沙江”……


  是呵,生活了八年的孟定坝,明天就将永远的离开你了。星光下,远远的山影巍巍高耸,峰沿像参差不齐的锯齿,那些尖尖的山峰顶上,正顶着一片蓝天上闪闪的星星。夜色是这样的清爽、纯静……我遥望着北边的天际,在那青黑色的天空下,静静地躺着一群巍峨的群山,在那重重叠叠的大山后,就是我的故乡。那里有我熟悉的城市和童稚的记忆,有我曾就读的学校和朋友,更有那望眼欲穿盼儿早归的双亲……


  东方隐现了一丝鱼肚白,我来到屋后的胶林边,四野里不知名的小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偶尔间,在喃喃絮语的丛株里,一只小鸟惊啼两声,随之又堕入它们温馨的梦里。我抚摸着微微湿润的橡胶树皮,离别的伤痛,竟让我一夜无眠……


…………


  我们相爱了,爱得很深很深。翠绿的橡胶林里,火红的木绵树下,苍劲的大青树旁,都留下了我们真挚、甜蜜、纯真的话语……


  人约黄昏时那晚霞中的剪影;田间地头里她那亭亭玉立的身姿;拂晓时的军号;熄灯时的哨音……这一切,在我此时的心中竟显现得如此的清晰。


  在实验田的守望竹楼上,我们相依着收听“澳洲广播电台”播放的广播连续剧《洛神赋》;在风清月朗的南定河边,和着手风琴,我们一起哼唱着《小路》、《三套车》、《卡秋莎》;在对世事、人生的感悟中,我体味到了她的灵气和兰心蕙质;在我的茅屋里,她给我逢补着衣衫,边讲着她和她的妈妈;凉风习习的胶林边,我给她讲我的童年趣事,夜色里,不时传出她银铃般的笑声……


…………


  晨曦微露,黎明的淡蓝色的光亮扩大了,泛白了,林间传来了小鸟们的和鸣。兴奋不已的伙伴们到井边打水,“要回成都了,这张脸还是要洗干净嘛”。看到我,小李急急地说,“哥们,快点收拾行李哦,怕搞不赢啰”。小刘无比同情地对我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回成都再想办法嘛……”


  早上七点,我失魂落魄、东张西望地随着本队最后一批返城知青上了汽车。当车子驰过场部门口时,婷婷突然出现在道旁,在这一瞥之间,我看到了她悲怆哀伤的面容。她跟在车后,扬起右手,边跑边喊:“平哥……再见了……平哥……保重……”。我把半个身子探在车窗外,用手紧紧扯住头发,嘴唇咬得出了血,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一直到翻涌地尘浪裹住了她远去的倩影……


…………


  就这样,带着心灵的戕伤,背着一身的伤痛,顶着一头枯草似的长发,满身汗渍、风尘仆仆地回到了离别八年的成都。接着,上户口、转粮食忙得晕头转向;联系工作、找饭碗,疯子似的东奔西撞……渲啸的人流,沉闷的空气,光怪陆离的灯火,竟使我一时难以适应。在熙来攘往、摩肩接踵的人流中,我感到自己好像成了都市的边缘人……

(待续)

(图片来源网络,图文无关)

作者简介

董平地,1971年从成都24中学毕业。同年三月支边到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二师七团三营四连(后试验站),79年三月返城。中学高级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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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上海知青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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