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行长怎当家】第二篇：咱不玩虚的（何如超）

Original 何如超知青情缘 2024-02-02

序

我是西双版纳橄榄坝农场北京知青。整整十年的知青生涯，“吃苦耐劳、艰苦奋斗、忍辱负重、砥砺前行”的知青精神，融入了我的血液，贯穿了我的下半生。回城后，无论站在哪个工作岗位上，知青的烙印刻骨铭心，永远激励我前行。

知青行长怎当家

第二篇咱不玩虚的

作者：何如超

语音：原野

（四）请假不是告假

周一宣布任命，党委会上行长就拿过来一块硬骨头让我啃，——主管会计。西四支行会计工作是个老大难。文革前按部就班，秩序井然。文革后业务发展了，会计上招了一大批年轻人，就开始乱套了。文革后的年轻人，脑瓜活，坐不住，不踏实干活还不服管，嘴皮子厉害，谁主管谁头疼。天天账不平表不对，下班找账家常便饭（银行账要求当日账当日平，不能影响次日营业），一找找到晚十点。时间一久谁都熬不下去，受不了，想跳槽。人心涣散，管理混乱，恶性循环。之前已换了两任主管领导，越管越乱，党委还派了个工作组治理整顿，照样毫无起色，无果而退。如今把这块难啃的骨头给了我，还真有些难为。我一天会计没干过，完全门外汉，怎么管，心中无底。可转念一想，咱老知青啥苦没吃过，干不好还干不差吗，反正我不怕。这又是给了我一个锻炼的机会，于是我准备走马上任了。

西四建行办公楼。

我主管会计的消息飞快地传遍全行。业务人员说：“看他能，撞他个鼻青脸肿再认怂。”

会计人员议论更是五花八门：“外行领导内行，瞎猫撞死耗子，不死才怪。”

“听说就是个教书的知青，有什么能耐管我们。”

“会计是后娘养的，让既不懂会计又无领导经验的老知青管我们，瞎了眼了。”

流言蜚语满天飞，我装听不见，不理不睬。到柜台前看工作状况，到柜台里看管理情况，回办公室看人员资料，仅一周时间，我心中有数了。会计工作混乱，关键是管理。举最典型例子，营业时间柜员居然想走就走，越是忙时越走，打个招呼说有事或说看病去就走人，简直目无领导。岗位缺人，科长去顶，变成大柜员，何谈管理，不累死才冤。弄得就靠党员骨干凭觉悟凭自觉坚守岗位，极不正常。人事资料显示，会计部门的技术力量还是够的，科长、副科长都从事会计工作二十年以上，业务娴熟经验丰富。于是我下决心，找准主要矛盾从管理入手，先把人管住。

周一上班，我召集会计科长们开会，开门见山亮明观点，会计工作目前最大问题是管理问题，我计划从管理抓起。具体措施，一、立规矩，建立简明扼要执行便利的内部管理制度。凡是影响正常工作秩序、工作质量的行为明确罚则。二、严格执法，不徇私情。三、科长切实负起责任。照此执行出了任何问题，由本主管行长负责。科长未尽职的，科长负责，轻则处罚，重则免职。凡涉及会计技术问题，由科长负责，别找我。这样，我把井水河水划清了界线，扬长避短，有话在先，各负其责。有科长提出，多做思想工作。我顺手牵羊，当前思想工作的重心是服从领导，执行制度。我的态度毋容置疑，不需要讨论，必须坚决照办。这就是知青行长的作风，要干的事，下令执行，毫不含糊。晚上召开全体会计人员大会，由我做“严格管理，开创会计工作新局面”的报告。

当晚，会计大厅灯火通明。全体会计人员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新的主管行长亮相。都知道新行长是知青，都知道新行长是外行，拭目以待，看他能说出个啥？会不会出洋相？

我进入大厅，立于前台，双手按在台面上，不要讲稿，目光炯炯，环视一周，全场肃静。我挺胸抬头，开始讲话：

“同事们，大家好!今天跟大家见面，不想客套，讲的第一个问题，请假不是告假。”

我一句废话没有，一句寒暄没有，以我独有的风格出口就震惊全场。全场一愣，科长们也一愣，行长这是讲的啥？

“请假，经请示领导批准后暂时离开工作岗位。告假，是告诉领导自己要走了。这两者一样吗？本质的区别。”

我发挥自己在农场学校当过语文教师的特长，咬文嚼字，先阐明词义。全场已经晕了，大气没有。

“请假合理合法，告假目无纲纪! 看我们会计部门，有的小年轻全然不懂规矩，告假就离岗，影响工作，影响服务，影响建设银行对外形象。这成什么体统!”

全场鸦雀无声。“我明确宣布，从今天起，告假离岗一律按旷职处理。三次旷职开除。”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跟着我直指会计工作现状，关键问题不是技术，不是人不行，是管理工作不到位。从今天起，严抓管理，开创会计工作新局面。道理不多讲，我心想，你们都比我明白，还废什么话。立即做了工作部署，（一）着手建立并完善内部管理制度；（二）不折不扣坚决执行；（三）检查督办落实罚则。马上给科长下达了任务，三天之内列出影响会计工作秩序和工作质量的全部现象，建立处罚制度。例如，迟到早退，上班聊天、吃东西、看小说杂志、串岗，记错账，核错数，收错钱，发错对账单等等，一律明确罚则。出错者格罚勿论，一视同仁。

三天后，督办处罚制度开始实施。科长们一开始还不敢坚决照办，违规者只要别太过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是老实人吃亏，不解决问题。我采取两招纠偏，其一，亲临柜台随机检查，发现员工违规立刻开出罚单。若员工罚10元，同时罚科长5元。理由，科长负管理责任。其二，发生影响业务正常运营的事故，处罚科长管理不善。科长治理内部，我坚决支持，当坚强后盾。这样推动、支持科长大胆管理。科长不管或管理不善，要挨罚；与其被行长罚，不如自己管理在先，发现违规先罚当事人。这样推动科长的管理由被动变主动。不到位要罚，但更多的是奖。发现严格管理事例，奖比罚多，打一打，揉两揉。对科长还是要依靠、信任、鼓励。很快，会计部门面貌大变，乱糟糟的局面变得秩序井然，业务差错自然减少，大部分上班时可以正点下班了。工作局面得以扭转，这是个了不起的进步。

西四建行营业厅。

、

忽一日上午上班时间，会计账务一科年轻人赵硕文来找行长，“行长，我要去看病，科长不让去。”“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让你去？”“我走柜台没人了，就不批我。可我头疼的厉害，必须去看病。”“听科长的，回去盯柜台。”我不能做好人，必须旗帜鲜明支持科长。小赵开始耍浑，“我死了怎么办？”我一看这小子耍混，也不客气了，“第一，你死不了。第二，你真有急病，科长不会坐视不管。你回去盯柜台，出了差错找你算账。我再告诉你，再有事别来找行长，我不接待你。”就这样把这小子赶走了。

过后科长跟我说，赵硕文灰溜溜返回柜台，老老实实干活去了。科长大胆管理，行长坚决支持，上下一致，各项管理措施顺利推进，仅一个月局面大大改观。

正当管理工作顺利推进之时，党委书记找我谈话，说什么群众反映，何行长就知道罚，不做思想工作，是管、卡、压。我一听就火了。“什么管卡压，我这是依法治行!思想工作必须与行政手段相结合。如果书记也这样看，我不干了，回去当我的科长。”我认准对的事绝不妥协，宁可撤职。书记没脾气，不了了之。我该怎么干还怎么干。

三个月后，会计工作局面已彻底改观，尽管还有人背后议论“知青行长什么都不懂就知道罚。”我装听不见，咱看效果，谁比我本事大谁上呀，少说风凉话。紧跟着我又推出第二招，抓规范化管理，从根上抓起，让会计工作上台阶。

这是一项系统工程。我成立规范化工作领导小组自任组长；提拔一位得力的青年科长范京超任副总会计师，协助我解决会计技术问题；全体科长为组员；领导小组统领全局，分工协作。然后制定详尽的工作计划，逐项落实。例如会计岗位设置、岗位职责；账簿设置，核算内容；记账、复核、稽核；联行往来、资金调拨等等，严格执行规范。首先是学习规范，边学边落实，实实在在费了很大气力，足足用了半年时间。期间我每周听一次汇报，解决管理问题和技术问题，督促工作进度，扎扎实实稳步推进。

功夫不负苦心人，历时九个月，规范化管理在潜移默化中提高了会计工作质量、效率。会计人员精神面貌也变得精神焕发，不再要求换岗，踏踏实实学技术，练本事，争做技术能手、技术标兵。其间，我也刻苦学习银行会计业务，没用半年就基本弄明白了，由外行转为内行。科长们跟我也逐渐融洽了。

我看时机成熟了，请分行会计处检查验收。结果一次验收成功，宣布“西四支行会计工作全面达标，符合财政部会计工作标准。”那一刻，全体会计人员兴奋地跳了起来，唱呀，跳呀，欢欣鼓舞。当晚行长出面宴请全体会计人员，这也是历史上没有过的。全体会计人员荣誉感油然而生，自豪，骄傲!

这期间，我特别注意锻炼培养会计干部，既向他们学习又教他（她）们“伏案工作之时，勿忘抬起头来看一看。”开阔视野，提升高度，胸怀全局，做好工作。其中最突出的当属张月波。他聪明、肯干、不怕吃苦，任劳任怨。从一名票据交换员提升为副科长、科长，干哪一个岗位都出类拔萃。后来又升任副处长、处长、总经理。现已升任民生银行总行首席审计官，堪当大任了。

弟子张月波。现民生银行总行首席审计官

仅过一年时间，西四支行在建行北京分行系统出大名了，成为会计管理工作的一面旗帜。人们开始美誉我“会计行长”。但我心里明白，我只懂点皮毛，还差的远呢，抓紧学习是第一要务。可我会计行长的声名远播，使我终身受益，直到退休后组织上还聘我为信达财产保险公司财务负责人兼计财部总经理。

（五）没有后台更得好好干活去

当支行副行长的的第二年，朱裕峰任行长兼党委书记，把我位列第一副行长位置。又把中央拨款、地方拨款、建筑经济管理三块主要的外勤业务交由我主管，我一人主管了全行大部分内外勤业务。领导器重，咱就卖力干呗。

刚接手外勤业务，就碰上一件较大的事。这一年建总行计划召开全系统国家重点工程管理经验交流会，并表彰先进。分行通知支行，好好整理书面汇报材料，争当总行级先进。我琢磨这是露脸的机会，就把这任务交给了接我班的中央科科长陶淑芬。用时半个月，陶科长把材料未经我审阅就报分行了，可能她认为没问题吧，也想露一手，想法是积极的。未料想，第二天就被打回来了。

分行拨款处王平川处长还给支行朱行长打电话，“写的这是什么呀，连分行级先进都不够资格，就甭提总行了。”

行长急了，命我亲自动手，必保支行先进。我说，给我三天时间，别打扰，回家写。我当过一年中央科长，心中有数，不到三天交卷，汇报材料取名《促重点工程进度保亚运微波传送》，写的就是管理中央电视塔拨款的事。这一炮打响，分行特别满意上报总行，推选支行参会，被评为总行级先进。朱行长终于露出了笑脸。我执笔的《促重点工程建设保亚运微波传送》被收入1990年《北京金融年鉴》。

陶科长没露脸却露了怯，心中不悦，不从自身找原因，补齐短板，提高水平，却天天发牢骚，甚至发到我这。她的

在西四建行工作照。

牢骚我听着就烦，什么某某人的爸爸是总行领导，某某人的妈是分行领导，人家不用干活也能升官；我们老百姓孩子累死也白搭等等。她是边干活边发牢骚，出力不讨好。

有一天她又在我面前发牢骚，我急了。我有意问她：

“你什么出身？”

“工人。”

“有后台吗？”

“没有。”

“我告诉你，你出身工人，就好好干活去！没有后台，更得好好干活去！”她愣了。

我继续说：“我还告诉你，这就是社会，这就是现实。要想活得好一些，风光一些，就得付出比干部子弟多三倍、五倍、甚至十倍的努力，才能有你立锥之地。”

我接着说：“别生闷气，气死活该。向我看齐，我‘黑五类’子女，靠自己打拼不是当上副行长了吗。”

我这话不中听，很气人，能把人噎死。咱不讲套话假话，讲大道理连我都心虚，能说服的了她吗？

陶科长做梦都没想到我的思想工作居然这么简单露骨，不回避矛盾，单刀直入，噎的她喘不上气来。

我接着教育她：“谁爱听你发牢骚？领导不爱听，群众不爱听，发牢骚不顶屁用。去把工作做出成绩，才有想要的前途。”

陶科长被我训走了。这个整日牢骚满腹，不好惹的主儿，从此在我面前蔫头耷耳，埋头干活了。我的恶名算是传开了，背后有人说“这个臭知青，不好惹。”我根本不在乎，爱说什么说什么，反正我是主管行长，得听我的。不出一个月，我让外勤科长领教了一把。

（六）咱不玩虚的

为了解、熟悉外勤科室的工作状况，我要听取工作汇报。科长们知道我不好惹，做了充分的准备。六位科长、副科长参会，由科长汇报。从上午九点开始，我耐着性子听完三位科长云山雾罩、花里胡哨、罗里吧嗦的汇报，都快12点了，给我烦的够呛。外勤科长很狡猾，外面混，见识多，善忽悠。把你忽悠晕了，背后又会嘲笑你不懂业务。今天又要忽悠我了。这帮科长真是小看了我这个“臭知青”。只听他们汇报，各科工作都没少做，都很卖力，都很有成绩。其实不然，驴粪蛋外面光，中看不中用。

我轻轻地把桌子一拍，发言了：“今天汇报不算数，明天重来，每人限时十分钟。我要求，汇报’捞干货’,做出什么成绩用数据说话，咱不玩虚的。重新准备去吧。散会。”

科长们傻了，没见过这么不给面子的行长。

第二天会风大变，汇报言简意赅，重心突出，有数据支撑，清新明了。其中地方拨款科在市水源九厂基建拨款项目中运用对比方法，将同类建设小项锁定，非标小项单审，有理有据地核减上千万元投资。我一听，审查慨预算有创新，立即予以肯定，当场表扬李模科长，指示总结经验形成文字资料，上报分行。果然，分行地方拨款处予以充分肯定。在年终总结评比中，地方拨款科第一次获分行系统先进称号。

跟着行长干就能出成果，外勤们服了，让怎么干就怎么干。其实不是我有什么能力，是他们跟我学到了认识问题、

分析问题的思想方法和工作方法，去除浮夸，真抓实干，长了真本事。在我主管外勤工作的四年里，每年都会有一、二个外勤科室获分行级先进称号。实实在在说，成绩都是他们干出来的，没我什么功劳。干部得到锻炼，干活出成绩，提拔也就快了，先后有三位外勤科长提拔为处级领导，其中一位就是地方拨款科科长李模。

（待续）

作者简介

何如超 1969年6月赴西双版纳橄榄农场工作。先在二分场八队劳动，后调至农场二分场小学校、农场中学校任语文教师。1979年5月回京。1979年9月至1999年12月先后在建设银行北京分行西四支行、海淀支行、前门支行任职。2001年1月至2009年9月调至中国信达资产管理公司总部北京审计部、资本金管理委员会办公室任职。2009年9月退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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