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士吻痕（陈 与）

隐士吻痕

作者：陈与

    云南西双版纳东风农场的龙泉公墓，是胶林大海的岛屿，公墓的每一块墓碑，那是岛屿地标，竖起的精神天空。在黄昏，胶叶飘来，围着墓碑哭天抹泪，有的围着墓碑走了一圈又一圈，有的直接扑向碑文，读着逝者生平年月，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更多的抽泣和掩面而缀的场景，让哽咽占据了许多方面。

   胶林肃静，一棵棵胶树面对一座座墓碑，是生者对逝者的尊重，还是逝者得到永生。两者都以一种思考的绝对真理，对峙风风雨雨。胶林感谢墓碑的骨血、信仰、理想，是他们的无畏牺牲和奉献主义，让小小的橡胶籽长成英雄豪杰。如果说，母亲怀胎十月，生产一个婴孩，其间要吃尽多少拖累、担心、不安、焦虑的折磨。而一粒橡胶籽从捡拾，进入苗圃地、芽接、移植上山、挖穴定苗、浇水除草、施肥林管，需要八年时间，才能长成一棵胶树，才能割胶。

   墓碑下面的亡灵，都是为了胶树生命而汇成五湖四海.有的哼着解放军进行曲，裹着抗日峰火的硝烟臂章、缠着解放区粗糙的延安绑腿、举起“猛虎攻坚营”的猎猎战旗、走进了雾里看花、莽莽荒野的云南边疆，放下钢枪扛银锄，挥开了南泥湾大生产运动的开荒双臂。那些从毛泽东故乡来的斑竹湖南女子，把“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变成了“凤尾竹下歌声飘，西双版纳大垦荒”的歌声。让湖南辣椒，在热带丛林里长成橡胶树苗，那些土家族山歌，引导热带丛林的跳舞草，随歌动叶，随舞扬沸。湖南姑娘，是橡胶林的主人，在山峦，走叶串草，醉花卧土，让蚂蜂走魂、蚂蟥失恋、蚂蚁嫉妒。

   更有甚者，那些皇城根下，操着紫禁城京腔京调的北京知青，舞起一面红旗，从京城南下，一路凯歌一路豪迈，让北斗星升起在南疆的林莽上空。那些软语软性的上海知青，来到边疆，被云南红土地染得火红火热，变得血性硬汉。从嘉陵江畔来的重庆知青，是纤夫后裔，他们的刚强品质，是橡胶树的极品标志。睡美人的滇池圆舞曲，在自己家乡，跳得更加美好。在热带丛林里，滇池的每一滴水，都是胶乳的源泉。

   就是这样一群人，集结在“为了祖国橡胶事业”和“屯垦戍边”的精神境界，以透支身体的原始积累，与莽荒山野展开生死搏斗。有人因劳累成疾，过早仙逝。有人为了建房需要，命丧勐龙河。有人被哑炮突然起爆而伤痕累累，倒入血泊。有人因拖拉机事故，辗断腰肢。在牺牲和伤重的悲痛欲绝中，一棵棵胶树，从防寒御害的熏烟里，伸枝舒叶。从梯田大穴里长出英雄赞歌，长久地停留。

   一棵棵橡胶树长成一片胶林，形成胶林大海，风动的叶片，就是翻卷波澜。胶林成为主宰我们生活、娱乐、思想、生命、坚持真理，忠于祖国的时候。那些为之奋斗到底的农垦人，那些“活着干，死了算”的朴实农垦人，有的长眠在这里，成为胶林大海的极端风度和绿色波涛的绝境再版。

   墓碑上的文字很少，廖廖几语概括不了死者的生平事迹，只有胶林知道，红土地知道。当他们把汗水洒给胶树，那是他们的热血沸腾，是他们无愧于一个时代特征。如今，他们走了，走入天堂。在天堂，他们俯拾皆是的胶林，是一座座历史丰碑。如果说，竖起的墓碑是一个农垦人永恒的象征，那么，与他们贴身而立的胶林，就是他们生命的延续，是他们倒下后的新生繁衍。

   这就是永垂不朽。当崇高品质以物质力量存在于现实生活，并提供优质服务和产生社会需求的时候，它的显著功效就显而易见，铸成了伟大意义。这种精神贯穿一条战线，也可以用于农垦事业的昨天与未来。任何时候都不能缺少精神财富，那是思想，一个奋斗目标，一个信念的永远追求。当我们缺失精神财富，如同行尸走肉。精神空虚，落寂风光，在浮华后，是孤单的漫长深夜。

   当亡灵倒下，站起来胶林就是他们的继续前进，而墓碑也立起身板，与胶林对视而歌、交流心得、体会每一天的时间跨度。于是，出现了这样一种景观，胶林波浪，墓碑桅杆，墓地是船。在红土高原，是胶林崇高，还是墓园伟大，或者他们就是生命的链接。当新一轮太阳升起的时候，庄严肃穆的墓碑，向胶林致敬！是因为自己的意志和坚强品质，让胶林继续完成，这是神圣的光荣，这是光荣的洗礼。

   在晨曦中，胶林站得笔直，这是生命礼赞，让身体乳汁，一滴滴流进晨光的胶碗里。静谧是无言大爱，让大爱无言串起胶林的永恒记忆。眼前墓碑，是胶林前辈，没有他们的牺牲，就没有胶林，只能在异国他乡，喝着椰奶，在海平线上望着日出。

   想到此，胶林有些发颤，枝叶的情感从来都是捷足先登，轻微的声响，是托云彩送给墓碑的关怀，还着乘着轻风，慰问墓碑。其实，墓碑还有生命，墓穴的骨灰，化作肥料，通过不为人知的秘密小道，深入胶树根须、观察胶树的生长态势，一旦发现胶树还差营养，就付出所有一切，为胶林做出贡献。

   所以，胶林和墓碑，是一个整体，不管什么时候，再也分不开了。

作者简介

   陈与  （重庆知青）原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师二团十营机务连文书。

   重庆渝中区作协副主席，重庆文学院首届创作员，重庆某杂志编辑记者。

   从1982年起，在国家级核心文学刊物《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刊》《作家》《四川文学》《红岩》《滇池》《绿风》《莽原》《春风》《鸭绿江》《青春》《现代作家》《花溪》《关东文学》和台湾《创世纪》《双星子》《葡萄园》等杂志，发表作品1000余首（篇）。1993年由广西民族出版社出版《情不自禁》诗集。2002年由新疆人民出版社出版长篇小说《亡命缅甸》2007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抒情长诗《时间对话》。1988年获全国三峡杯诗歌大奖赛二等奖。1992年获全国冰雪杯诗歌大奖赛二等奖。2000年获《诗刊》新世纪诗歌大赛优秀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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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由作者投稿《知青情缘》编辑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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