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历史：1918年大流感与一战中的美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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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兰德公司分析师萨尔金（Michael Shurkin）在War on the Rocks网站上发表文章，讨论了美军在1918年大流感中的表现及对今天的启示。现将该文编发以飧读者。本文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新冠病毒将对美国军方及其盟友造成严重打击，帕里斯岛的海军陆战队新兵营和西奥多
•罗斯福号航空母舰上已经出现疫情。军内疫情的严重性仍存变数，既包括病毒是否会变异，是否会二次流行，也包括军方应对疫情的措施。但不管怎么说，低估COVID-19可能造成的破坏是愚蠢的。
幸运的是，历史可以提供一些线索，说明病毒可能对军队产生的影响、不同应对措施可能造成的后果，以及军方在某些时候可能面临的选择。这里说的正是1918年的流感疫情——通常被称为西班牙流感，尽管专家们一致认为这与西班牙无关。事实上，专家也并不确定它从哪里来。美国的流感疫情显然始于1918年3月的堪萨斯州，并从那里开始蔓延到欧洲，美国军队进入法国与此有很大关系。
1918年的大流行病使美国军方领导层不得不作出艰难的选择。这种疾病正在杀死士兵，破坏战备状态和军队的作战能力。然而，保护部队及其所接触到的平民的措施同样阻碍了战备状态，并有可能阻碍动员。而1918年正是德国发动春季大攻势的一年，其目的是在美国发挥出全力之前尽快击败协约国。从3月到7月，战争的胜负悬而未决，而美国兵力尽快投入战场则是协约国取得胜利的关键条件。美国军方作出了优先动员的选择，认为为此付出的人员损失是必要的代价。
幸运的是，今天的军方领导人并没有面对当时那样糟糕的安全环境：美军是在海外开展军事行动，而不是参加世界大战。因此，五角大楼完全有理由尽其所能遏制当前疫情，即使因此会导致战备等级的下降。
大流感与一战中的美国军队
大流感对美国军队造成的损失是有据可查的。1918年，121 225名海军陆战队员和水兵因流感住院治疗，至少有4000人死亡。有几艘船不得不回国靠港，或者实际上无法履行作战任务。美国参战后在全国各地和法国建立的大型训练营被流感肆虐，陆军受到的打击要严重得多。
1918年3月，这场大流行病从堪萨斯州的丰斯顿军营（Camp Funston）开始，并迅速从那里蔓延开来。美军营地是主要的疫情流行地点。在秋季的大流感流行期间，平均有25%的士兵患病，许多营地的患病率达到50%或以上。同其他地方一样，这场大流感分三波席卷了这些军营。第一波是在春季，第二波在9月和10月的秋季，第三波在1918-1919年的冬季。共有791 907名美国士兵在美国或法国住院治疗，其中24 664人死亡。1918年，每67名士兵中就有一名死于流感或相关的肺炎。美军也将疾病传播给了法国人，法方在4月首次报告了病例。到5月中旬，法军部队中10%至70%的士兵患病—而此时正值德军3-7月的春季大攻势。法国总共有5.3万名士兵因流感而丧生—每1000名法军士兵中就有130人生病（共43.6万人），10人丧生，这相当于损失了6个师。英德和其他国家也未能幸免，尽管疫情在这些国家的蔓延稍晚于美法。
这场大流行病打断了正常的训练，加剧了兵员短缺的情况，并从各个方面阻碍了军事行动的实施。生病的士兵不能报到、训练或执勤，体弱的士兵表现也不佳。部队士气低落同样影响了行动效率。指挥官们召集部队替换因减员而损失的士兵时，发现无法找到足够的补充兵员。身体虚弱和训练不足的士兵在战斗中表现不佳，更容易在战场负伤或死亡，一旦负伤入院，许多伤病员就会因为医疗系统被急剧增加的流感和战斗伤亡人数冲击而死亡。没有人知道如果协约国军队没有被疫情影响，能够在抵御德军的春季攻势发挥出怎样的水准。同样，我们也不知道美国远征军在马斯河-阿尔贡战役中是否会有更好的表现。这场战役时值第二波流行浪潮，也是美军有史以来最血腥的战役之一。
不过，德国军队也病倒了。 鲁登道夫将军在他的回忆录中把流感列为德国春季攻势最终失败的原因之一。历史学家伊丽莎白•格林哈尔证实，流感阻碍了6月9日发起的 "格奈泽瑙 "战役的准备工作。在六七月的关键时期，流感严重削弱了一些德军部队。另一方面，格林哈尔还指出，9月，在精神崩溃边缘的鲁登道夫，抵制了关于进行战略撤退的建议，部分原因是他 "像溺水者一样紧紧抓住了一根稻草"，而这根稻草正是法国爆发 "肺鼠疫 "的消息 。
美军和其他军方的医疗部门及时报告了流感的爆发，但花了较长的时间才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季节性流感，并且要比普通流感严重得多。第一波大流感相对比较温和，很容易与季节性流感混淆；第二波则更致命。尽管陆军的医务人员不知道大流感的确切病因，也没有什么办法治疗病人，但他们有办法阻止其传播：严格的卫生条件、隔离、保持社交距离、试图缓解过度拥挤的情况。他们发现，那些被隔离的士兵和部队往往没有出现流行病。例如，黑人士兵一般比白人士兵更少生病，因为他们被隔离了(虽然黑人士兵往往更容易感染肺炎)。在一些营地，黑人士兵被安置在帐篷里，而白人士兵则在营房居住。住在帐篷里的士兵则比住在大营房里的士兵表现得更好。一般来说，生活条件越宽松越好。
取消集会，减少人群聚集也有帮助。在一些医院里，工作人员在病床周围铺上帐篷布，以隔离病人，并将床脚的位置与床头的位置交替摆放。无论如何，在1918年9月之前，全军很少有关于处理流感的指示，只有个别医务人员和基地指挥官根据实际情况行事。与此同时，一些做法助长了流感的流行：征兵并未停止，新兵不断涌入训练营（尽管在秋季，陆军暂停了征兵以缓解这一问题），士兵们不断地从一个基地转移到另一个基地。各国的医院往往因为要同时照顾流感病人和战伤者而不堪重负，他们缺乏资源来妥善处理这场大流行病。
正如卡罗尔·拜尔利（Carol Byerly）所描述的那样，军舰问题变得特别有争议。军舰无疑是危险的，大量士兵在船上感染了流感。有些人在去法国的路上就死了；许多人抵达法国后加剧了那里的危机。1918年秋天，陆军军医查尔斯•理查德准将建议士兵登舰前先隔离一周，并且降低军舰的承载量以减少空间的拥挤程度。但陆军参谋长马奇拒绝了这一建议，他坚持认为在部队上船前对部队进行检查的做法已经足够了，尽管许多士兵在接受检查时很可能没有症状。随后，理查德坚持要求暂停向法国转运部队，而马奇则告诉伍德罗•威尔逊总统，放慢向法国派遣美军的速度只会鼓励当时已经开始撤退的德国留在战场。马奇认为士兵暴露于流感风险中也是值得的, 他告诉威尔逊, 一个因流感死亡的士兵"已经和他的战友一样肯定地发挥了他的作用" 。威尔逊最终同意了马奇的方案。
今日美军可以吸取的教训
当美国军方领导人在权衡如何保证军人健康和安全不受COVID-19的影响时，他们拥有他们的前辈们不具有的许多优势，包括医疗技术的进步、信息的共享，以及美国目前没有卷入重大战争的事实。是的，美国在国外进行了大量的军事行动，但这些军事行动没有1918年的西线战争那么可怕。而且，与当年的情况相比，现代战争往往伴随着有力的公共卫生措施保障。
按理说，一个具有一定的创造性和灵活性的指挥官能够在COVID-19期间保护部队，同时尽量减少对战备的负面影响。例如，训练中断导致的次生影响并非不可避免。另一方面，如果不尽一切可能阻止大流行病的蔓延，可能会付出巨大代价。海军陆战队已经暂停向帕里斯岛运送新兵，之前在该岛训练的新兵中已经爆发了COVID-19病毒感染。人们不禁要问，为什么这样的决策需要花这么长时间。马奇和威尔逊认为，在1918年的时候，他们必须把所有能用的人都扔到战场上，无论是否染病，都要投入战斗。幸运的是，鲁登道夫早已不在了。现在，美国军方可以而且应该把注意力集中在这场疫情上。
（编译：蓝景林，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