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青作品丨一场哑剧没有过多技巧
| 诗人简介 |
叶雪青
深知用清逸淡远来形容是不甚妥贴的
只是没有忙着钻营世情罢了
带着些许困意。蹲在大大小小的盆栽面前
花既不色也不香，甚至很久都不开
然而在这儿没有奔波、不必谨慎
我花很多时间躺在日光下，但什么也不做
看着天，也能看见白马在春山中慢慢走远
随后他把腰间斜插的折扇从容地抖开
很快霞也落了。和老树一起又犯完一天懒
突然想到编一个理由来文饰荒废的年华
所以我说——自给自足的浪漫永不变质
这轮月又老了。燕尾厝下是结着愁怨的我
关于衰亡——人人都会失策，走不出
到那时该有几曲离歌、一堆烈火罢？
白色也变得灼目，然后一切想象就面目全非了
你是否也会无端地想到衰老甚至死亡呢？
为着来生漂亮可以让血红的玫瑰一同落葬吗？
又或是有什么更在乎的？
不必给出一个确切的答复；不回应也是可以的
谈及殒灭不是为了徒增几许伤感
而是以将死者之身抓紧缝补灵魂的亏空
疏篱之下。一场哑剧没有过多技巧
层层繁复的花瓣既不慌不乱也不争不抢
由浅到深，是蓓蕾的孕酿
再由深到浅，是生命在褪色、然后识相离场
至今仍觉得——种菊要一丛为好：
多了就太热闹、失了清雅
种在南山下或许更好：
定格在展览室里接受世人逢场作戏的指点
不过是亵渎的另一种形式呵？
想到有人偿还诗债在白菊开时最不能入眠
那么枕着寒风的菊又何曾眠去？
它是负罪的。带着深深的厌世感
用一种天气来直观地形容这个字
雾霾——凿不穿的一堵灰墙
囊括了人的生老三千疾
还有药石无医的相思
乃至一个句子的小小弊端
是压抑、是混浊
是能频繁污染空气的重度抑郁
我们治标或治本
在防不胜防中不断深受其害
该用什么样的笔触勾勒西溪的灯火呢？
溪风不断撒下的黄中带青的叶儿
被肩并肩的人们踩得窸窣作响
借由一排大石块去到溪的那一边
就让氤氲的夜与一两句口是心非
助长古城的情韵
走在新西桥上
交流水泥地与森林的前世今生
前面路口的树树红花开得正好
倾盖如故的人
来年一定还在花下笑着说话
再一次用力地闻一闻西溪的夜色
到底是飞旋落下的红花动了心？
还是我的眼睛？
在被手电光束搅动的一片青色里
她们是凌乱的雪
丝丝缕缕。细长的白花瓣藏不住清瘦
流萤对水鬼蕉或许另有一番见解
经过山风的翻译
突然觉察到的是：折损在手的这一朵
无力的宿命感
今夜就最后为夏雨沉醉一回了
真心欢迎你们不约而同地到来
我的客人们：
横冲直撞的风、斜照弥散的光
还有桌角的一丛兰
狂放、温和、宁静的香
再次齐聚在这小小的茶室
不谈公事私事，包括尘封的心事
也不谈远古的传说以及全新的纪元
一如往日：
我们只是聊聊眼前这壶茶的
形、色、气、味、韵
甚至不评价它的高低
我是一潭沉寂了很久的死水
兴许明天我就要落葬
比如被石块或者黄土填平
你是另一潭向往汪洋的死水吗？
风很慢很慢地
吹开你的嘴唇
你回答说
“会有一天你漫出自己的警戒线”
这时我看见：
我的身体映照着春日的蓝天
就像梦中的蓝色大海
熬煮过的种仁再次熬煮就失了功效
所以不必拾人牙慧
寒意渐深之前，它活出自己的坚实
并学会把脾性的一端磨得钝圆
挣脱黄褐色种皮的束缚后
有黑豆穷尽半生都无法模仿的乳白色
在腹面上，还有莲子长不出的那条纵沟
再造的质感很难比得过生命本身
一个无形的筛子会过滤不适宜的一切
去搜罗他物的光芒时
也别忘了回头正视最原初的你
这广漠的大地上其实有两个我
睁着眼的我与闭着眼的我
我的心当然也明白
这广漠的大地上其实有两个你
恰如在八月——云间的清月
却又是忽明忽暗的河萤
所以这广漠的大地上无非两种遗憾
圆与缺都是
明与暗也都是
说来这广漠的大地上无非两种难题
一是如何傲慢地面对
二是如何优雅地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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