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疗愈 | 生与死从未远离,最难治的是人们的心病
编者按:
针对疫情,艺术家不一定当下就要创作出打动人或者震撼人的艺术作品,但是这段时间的生命感受一定会在未来的某一个阶段渗透、释放出来。
近日,我们邀请到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人文学院副院长邵亦杨从艺术史出发,为大家解读几件反映历史社会瘟疫和病痛的经典艺术作品。希望大家在艺术作品中读懂现在。
邵亦杨
人们通常以为艺术中描绘疾病、死亡和创痛是消极的,不如表现治病救人的题材积极向上。然而,这些作品用“失去”来反衬“拥有”,不仅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对生活的热爱和生命的激情,而且能够揭示问题的症结所在,更具有现实意义。艺术原本就是药!
人类的文明史一直是正邪较量、螺旋式攀升的历史。尽管战争与瘟疫在历史长河中只是一个节点的波澜,但对于处在当时社会的人类来说,就是一场生死存亡的抗争史。
瘟疫比战争更可怕的是,它看不见摸不着,身在其中的人们处于不自知的恐慌中。从古至今,许许多多艺术作品让我们看到:无论是神圣权力,还是道德说教,都不是解决瘟疫的真正方式,只有公开信息、揭露真相、找到问题的源头,我们才有可能抵抗各种生理和心理上的疾病。
01
宗教画里的瘟疫和死亡
在欧洲宗教画中,瘟疫、死亡是常见题材,特别是1477 - 1479年意大利黑死病流行之后。在有关死亡的题材中,老勃鲁盖尔的描绘最令人震撼。
老勃鲁盖尔《死亡的胜利》 1562年
欢宴被打破 / 勃鲁盖尔《死神的胜利》细节
死神收割了权力与财富 / 《死神的胜利》细节
港口荒芜,丧钟敲响 / 勃鲁盖尔《死神的胜利》细节
这是一个描绘世界末日、触目惊心的景象:“异鬼”来临了,死神骑着红马挥动镰刀,率领骷髅大军收割活人,所有的抵抗都是徒劳,人们逃向一个巨大的棺材,还以为是诺亚之舟。地狱之火熊熊燃烧,土地焦黄、草木枯萎,而宗教许诺的拯救和复活却不见踪影。
在基督教绝对统治的时代,弗兰德斯的老勃鲁盖尔这幅画实在是一幅令人震惊的“当代艺术”。面对瘟疫无能为力的神职人员,人民逐渐动摇了对“上帝”的信仰。
丁托列托《圣洛克治愈瘟疫病人》 1549年
在十四、十五世纪,鼠疫在威尼斯这样的港口城市经常出现。为了应对疫情,威尼斯政府在1470年左右建造了隔离医院。意大利艺术家丁托列托画的就是这座医院里的场景。画面中,当圣洛克的手触摸到病人时,奇迹出现——病人身体的肿块消失了。
从这幅画里,我们可以看到一种集体的痛苦体验,这种痛苦超越了个体和疾病,令人看到人类的共性:在死亡面前肉体如此脆弱,而相互关爱才是生存之道。
鲁本斯《圣方济各·泽维尔的奇迹》1617- 1618年
画面中的圣方济各·泽维尔左手指向天堂,右手摆出古罗马将军召唤军队的姿态。他一边在召唤天使们摧毁一座“邪教”偶像,一边救助病人,甚至使人起死回生。
17世纪,正是新、旧宗教势力斗争的高潮,鲁本斯用典型的巴洛克手法,为天主教会创作了一幅具有“革命浪漫主义”精神的作品,光明的救世主必将战胜黑暗势力。
普桑《阿什杜德的瘟疫》 1630年
1630年,法国艺术家普桑创作了《阿什杜德的瘟疫》,普桑用理性、精准的艺术风格描绘了恐怖、混乱的场景:小孩在死亡的母亲身上寻找奶头、街上的老鼠四处逃窜、惊慌失措的人穿过死者试图逃亡。
尽管画家描绘的是圣经里的故事,但是没法不令人想起当时正在发生的欧洲“30年战争”和随之而来的瘟疫。
戈雅 《瘟疫病院》 1798-1800 年
西班牙艺术家戈雅画过瘟疫,他画的瘟疫病院与监狱、疯人院很相似。显然,他敏感地把瘟疫与人为的灾难和疯狂联系在一起。
黑死病时烧死犹太人 1493年
在西方历史上,瘟疫流行时,社会中并没有真正的解药,宗教裁判所这种组织机构不仅要树立治病救人的“圣人”形象,还要找到传播瘟疫的“邪恶”一方。他们通常认为外乡人、异教徒、乞丐和妓女传播了瘟疫,犹太人更是经常被当作“万恶之源”。一幅1493年的版画就描绘了犹太人被烧死的场面。
TIPS:十五世纪晚期,弥漫欧洲的黑死病造成了2500万人口的死亡。黑死病俗称鼠疫,通常以老鼠大量死亡为前兆,但源头并非老鼠,而是跳蚤,细菌从跳蚤身上传到老鼠再传染给人类。但是,打苍蝇、捉跳蚤、消灭老鼠和各种除害虫的所谓卫生运动,仍然不能控制流行性瘟疫。事实上,下水道失修导致水源污染以及战争、灾荒和政治内斗引发的卫生失控才是瘟疫流行的根本原因。
直到19世纪末,现代医药的发明,卫生常识的普及,普通人的生存条件得到改善,黑死病等大规模瘟疫才逐渐消失。
02
现代艺术中的疾病和伤痛
20世纪以来,尽管大规模瘟疫减少,战争与新的不治之症依然不断出现。许多艺术家描绘亲身经历的疾病、死亡和痛苦。
蒙克《病孩》1885 年
挪威画家蒙克创作了一系列油画、版画来描绘疾病和失去亲人的痛苦。这幅作品描绘了他的15岁姐姐苏菲(Sophie)身患肺结核,奄奄一息的情景。这幅画也是蒙克与印象主义决裂的一次尝试。
从这幅画里,可以看到当时肺结核的致命杀伤力。而治疗肺结核的抗生素药物直到20世纪40年代才出现 。
草间弥生《我的花坛》1962 年
1962年,日本艺术家草间弥生用医用纱布制作了一个受伤的现场,直接表现伤痛。这些像水墨画一样晕染的纱布看上去像是被绞肉机切割的肉。
这件艺术装置创作于越战期间,不仅具有女性主义的隐喻,而且是一个强烈的反战宣言。
凯斯·哈林《无知=恐惧》1989年
艾滋病是现代社会出现的最可怕的不治之症之一。在20世纪70、80年代的高峰期,美国右翼曾把它当作“上帝对同性恋的惩罚”。而事实上,同性恋并非导致疾病的源头,恰恰因为“同志们”缺少社会保护和平等权益,才更容易被传染。
凯斯·哈林用这幅画明确地提出了反艾滋、反对歧视同性恋的口号:“无知=害怕,沉默=死亡,行动起来反抗艾滋病”。
03
艺术原本就是药
人们通常以为艺术中描绘疾病、死亡和创痛是消极的,不如表现治病救人的题材积极向上。然而,这些作品用“失去”来反衬“拥有”,不仅从另一个侧面反映了对生活的热爱和生命的激情,而且能够揭示问题的症结所在,更具有现实意义。艺术原本就是药。
达米安·赫斯特《药》 1997-2003年
从1997年到2003年,英国当代艺术家达米安·赫斯特创作了一系列有关药房和药丸的作品。在各种胶丸、药片和小药瓶旁边,他用圣经人物、主题或是人们的愿望作为标题,讽刺了人类的各种迷信和迷恋。其实,无论有多少种新药发明,生与死从未远离,最难治的还是人们的心病。
徐冰《空气的记忆》2003年
2003年4月29日,在非典疫情的关键时候,徐冰把北京街头的空气封存在一个玻璃瓶里。它看上去轻盈、易碎而又危险,像是一个医用输液瓶,又像是一个传递信息的漂流瓶 。
面对疫情,个人和社会都应该做深刻反省,回顾历史是一种很好的方式。徐冰的作品就是艺术家邀请观众进行反省的一次机会。
然而不到20年,相似的情况又出现了。历史如何不再重演,难道不值得我们好好反省吗?
出品人 / 马继东
主编 / 尹菱
——
责编 / 伊墨
撰文 / 邵亦杨
编辑 / 阿爽
实习设计 / 李芷君
——
专题策划 / 刘霞
特约撰稿 / 黄梅(欧洲驻地)
——
监制/ 舒剑
首席运营/ 李海虹
——
官方网站 www.artpower100.com
栏目合作/ 项目咨询 media@artpower100.com
艺术疗愈 | ART POWER 100×高艳津子:不被困住,让身体先动起来
艺术疗愈 | SARS过去17年,“蓝天不设防”行动给当代艺术界留下了哪些遗产
艺术疗愈 | 穹顶之下,设计师在行动!
艺术疗愈 | 青年,向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