募捐还是营销？追问“罗尔事件”背后的网络募捐监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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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一则父亲发公号文章记录女儿患白血病经历的故事刷爆朋友圈：以父亲实名“罗尔”命名的公号连发的《罗一笑，你给我站住!》等一系列文章记录了女儿患白血病以来的种种救治过程，也引发社会好心人士打赏捐助。

▲火爆朋友圈的《罗一笑，你给我站住!》。　　网络图片

11月30日上午，事情开始出现反转，朋友圈各种言论质疑罗尔在家底丰厚的情况下通过公号来博得社会捐助，而罗尔事件的幕后推手深圳市小铜人金融服务有限公司则被指炒作该事件进行营销……此事件到底是慈善募捐还是有预谋的营销?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多方求证，力求还原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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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丨小铜人CEO回应“罗尔有三套房”：其中两套没有房产证。　　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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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丨小铜人公司回应参与募捐动机：CEO和罗尔是十多年同事。　　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

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首先还原一下事件经过：

下面图中的这个小姑娘叫罗一笑，今年5岁，她的爸爸是深圳媒体人罗尔。今年1月，其所在的媒体停刊。

▲5岁的罗一笑。　　网络图片

今年9月8日，罗一笑被查出了白血病。

▲患病的罗一笑。　　网络图片

11月25日，罗尔在微信公众号上发表的文章《罗一笑，你给我站住!》刷爆朋友圈。人们通过各种方式给罗一笑捐款。

▲大量网友通过罗尔的微信公众号“打赏”捐款。　　网络截图

11月30日，剧情开始反转，网上开始有人质疑罗尔家底深厚，在广东拥有三套房产，同时，此事件是深圳市小铜人金融服务有限公司在背后做营销。而该公司高层刘侠风和罗尔是十多年同事。

该消息迅速在朋友圈和网络蔓延，转发群众纷纷表示“被骗上当”。

▲知情人士质疑募捐，转发网友很“受伤”。　　网络截图

探员追访

关于三套房产和经济能力

罗尔：三套房产一套要住，两套没房产证卖不了

11月30日一早，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拨通罗尔电话，他回复称，自己确实有三套房。“深圳有一套房子，是我十多年前买的，目前我就在这住。东莞两套房子是去年为了投资买下的，总价值约一百万。”

有网友质疑其为什么不卖房救女儿，罗尔表示，自己总得有个住的地方，因此没有卖掉深圳的房子，另外，东莞的两套房子房产证还没办下来，因此无法交易。

罗尔表示，“我微信公众号中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写的，可以代表我的观点，你把它从头到尾全部看完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罗尔没有做过多解释便挂断电话。

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查询发现，最初参与转发此文的，是罗尔十几年间从事媒体行业的一些业内同行。曾经在深圳一家媒体供职的温女士告诉重案组37号探员，她的好朋友与罗尔早年间在笔会相识，大家同在媒体圈，虽然联络不多，但自己一直在转发罗尔女儿病情的文章。

今天一早，朋友圈里有人截屏开始质疑事件的性质，温女士说，她开始转发是出于好心，基于媒体人之间的信任也没有想过去核实，但之前她有过一丝疑虑是“在深圳打拼十几年的都是有房子的，卖掉一套是可以为孩子治病的”。

而对于罗尔的经济状况，小铜人公司的创始人，曾经是罗尔同事，并与其相识十几年的刘侠风在今天下午发文《好事做到底，不怕风凉话》中给出了大致的描述：

——罗尔2002年在深圳买了一套房，其中一半的钱是从杂志社借的。

——2014年至2015年，罗尔分别在东莞买了两套房(房子是由甲方经营，五年后交房，现在只能收租，无法交易)。其中一套为酒店式公寓，一套是住宅，总价值100万元，贷款42万元。现在这两套房子，罗尔每个月收租可以收到租金5249元，但同样是这两套房子，每个月需要还房贷5200元。至今尚未交房、没有房产证、没法变现。反而把自己那点身家套进去。

——罗尔有个破车。2007年买的别克，10万元价格，目前近乎报废，价值不足一万元。

——罗尔已经对我明说：“现在如果有人愿意接手，这两套房子和车子，为了笑笑，我可以随时交易套现。”

——从今年年初开始，罗尔就只有基本工资(4000元)，而且罗一笑出事情的时候(2016年9月)，有四个月没有发工资，十月份才有补发。罗尔的老婆则一直没有收入。

至于网上扒出的有关罗尔的婚姻，刘侠风认为“是他的私生活。我关心的是罗一笑的病，和需要的钱。”

▲刘侠风公布的罗一笑治病费用清单，其表示9月8日罗一笑生病以来，罗尔一家花了20万左右。包括孩子住院、家人奔忙、护理的各方面费用。

关于筹款情况和是否“骗捐”

罗尔公号被“打赏”207万承认“被钱砸晕了头”

据了解，目前罗尔公号以及小铜人公众号P2P观察的微信打赏通道已经关闭

尽管微信打赏通道早前已经关闭，但仍有爱心人士通过加罗尔微信的方式转账给罗尔。罗尔早上告诉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截至9月21日，自己统计有关笑笑文章的打赏共有3万余元，9月21日之后的打赏款，罗尔称没有算过，“大概也有几万吧。”

而小铜人公司方面则表示筹款已充足，11月29日小铜人公司公众号P2P观察中发布的文章《不能让一个孩子，因为钱有所闪失》中，不完全统计，除了P2P观察、罗尔本人公众号以及《深圳晚报》，还有2家自媒体在为罗尔募捐，其中一个是微博大V“我是西蒙周”，另一个就是刘淼的自媒体。目前罗尔还没有接到“我是西蒙周”的联系。

重案组37号探员通过“我是西蒙周”今天发布的博文看到，其募集12000元。

▲网友“我是西蒙周”公布募损情况。    微博截图

11月29日罗尔在自己的公号里发文《我承认，我被钱砸晕了头》，将自己房产的事情进行了交代，也将与小铜人合作的过程做了大概的讲述：

▲罗尔公号发文《我承认，我被钱砸晕了头》。    网络截图

11月30日早上，小铜人CEO李小跳女士在朋友圈表示已经完成捐赠，并发文称“停!停!停! 都不要再转了!钱够了，多了!对于一个好人来说钱多了是负担”。

当天下午，刘侠风公布了此次募集的最终数额，确实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公布的此次募集数额。    网络截图

关于善款去向和募捐监管

相关人士称想发起白血病专项救治基金

刘侠风表示，因为募款超出预期，罗尔30日7点15分即通过公众号发表文章：《我主耶稣，我向你求告》，呼吁大家暂停打赏;

他本人也在第一时间今晨7:27分在朋友圈说明情况，号召大家暂停捐款。

刘侠风表示，除了预留出罗一笑的救治费用，此次整个活动募集到的具体金额约270万，将会在跟相关部门沟通后公示。罗一笑救治资金之外的结余部分，其希望可以发起一个以罗一笑命名的白血病方面的专项救治基金。

医院确认治疗费用20万，自付3万6。

根据深圳儿童医院通报，罗一笑于2016年9月在深圳市儿童医院血液肿瘤科确诊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2016年9月、10月、11月三次入院接受化疗。11月7日入院后，在治疗期间患儿出现发热、气促、心率快，黄疸逐渐加重等感染征象，于11月23日转入重症医学科(PICU)。目前，患儿病情十分危重，已明确诊断为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严重脓毒症、脓毒性休克、多脏器功能障碍综合征，正在接受持续呼吸机辅助通气、床旁血液透析滤过(CRRT)等治疗。

截至11月29日，罗一笑三次住院总费用合计为204244.31元，其中自付36193.33元，自付费用占总治疗费用比例为17.72%。

对于医保的情况，院方回应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称，目前可以确认罗一笑上了医保，但是余额多少、还可以用多少院方并不了解。

深圳市卫计委早上回应称，稍后会公布罗一笑社保报销额度等具体数目。

重案组37号探员同时从深圳市民政局获悉，上午11时民政局接到居民反映，称在网上看到了笑笑的情况，就往深圳市关爱行动公益基金会的爱心账号上打了600多块钱，但后来听说是假的，就过来核实。对此，民政局回应称，目前正在核实该基金会的相关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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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丨小铜人公司CEO：曾与民政部门接触，望将此事推入正轨。　　新京报“我们视频”出品

 对话          网络捐助存在监管真空

对于罗尔事件产生的捐助话题，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11月30日专访了资深公益人士黄晓丹。

重案组37号：罗尔本人、其文章及其行为是否属于《慈善法》的规制对象?

黄晓丹：第一，罗先生本人没有通过基金会筹款，其他慈善机构也没有参与。第二，罗尔公众号上发表的文章并未直接声明希望大众捐款帮助，只是表达了他的困境。公众对文章打赏纯属个人行为。这些行为本身不属于《慈善法》的直接规制对象。

重案组37号：深圳小铜人公司对此事承诺“转发一次捐款一元”是否是一种公开的募集?

黄晓丹：我认为这种企业只要做到了他的公开承诺行为，就是不应该受到谴责，要求企业以一种纯捐助的行为去操作，这是公众对企业的道德要求太高了。企业当然可以追求“双赢”，这不是比“单赢”更好吗?

重案组37号：个人、企业使用公众号赞赏功能筹集善款是否合法?合法的话，有什么门槛或条件?是否有法律规制?

黄晓丹：前面提到过，罗尔本人及小铜人公司的行为都不属违法。另外，我国的实质上的慈善是两条线并存的，政府希望所有募捐通过慈善组织进行，但是这在操作上很难做到，存在大量的民间捐助行为，就比如这件事，是处于灰色地带的。公众号赞赏功能筹集善款是没有法律规定的，文章没有明确的募捐意愿，读者认为是文章写得好并且孩子很可怜才捐款。退一步来讲，即便文章中明确说到了这个用途，也是合法的，只要在情理上能让公众有一个资金去向的判断，就可以了。这种行为就像路边乞讨一样，只是把这个乞讨的碗放在了网络平台。

我认为，罗尔本身及小铜人公司的行为所筹到的款项，只要在孩子病情治疗的范围内都是没有问题的。现在问题出在公众这里，这是我国一直存在的问题，我国公众对于捐款还停留在非常初级的阶段，非常不理性。捐款是因为自己的流泪和同情，而非真正这个孩子的病情本身。罗某本人现在受到道德的压力，只是因为公众感觉自己被骗了，受到了伤害，这种捐助和抨击的情绪都是比较极端和不理智的。

很多人觉得，把钱交给受助人本人是最安全最可靠的，这种想法更多的是满足了自己想要行善的感觉。这样的方式下，这个资金使用的有效性合法性是很难判定的。因为通过公益组织的话，风险会少很多，受到伤害的风险少很多。

重案组37号：这种行为应当如何监管?

黄晓丹：是很难监管的，类似这样的行为太多了，在政府层面的监管几乎是没有。这样的事情太多太多了，执法部门不可能一一核实。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市场就是最好的监管，因为公众的监管是无时不刻的。

即便是现在被政府允许承认的13个平台同样缺乏监管，我个人觉得，像淘宝上的卖家买家都可以信用累积、评级、好评差评、互动，但是我们的13个平台几乎都没有。这个可以参考一下。

新京报记者 王巍 赵凯迪 潘佳锟 实习生 武琳悦    编辑 张太凌    校对 陆爱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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