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宾网络博彩调查追踪|国内中介停止招聘 接受警方询问
昨日，重案组37号推出调查报道《卧底菲律宾网络博彩：专坑中国人的赌局》、《境外赌博集团招聘盯上高校应届生》。报道中，记者通过国内中介公司招聘，作为新员工卧底进入珍珠大厦——一个“专坑中国人”的网络赌博集团。在那里，员工被扣护照、罚款、挨打都是常事。其中，不少国内大学生通过中介公司，被骗至该地从事“专拉国人网络赌博”的工作。
报道发出后，有网友证实，自己此前也曾经人介绍抵菲工作。期间，有一名来自四川的员工，因将工作资料传至私人手机，而被公司以窃取公司资源为名，找来打手对其进行殴打，并关至小黑屋。
据调查，部分受害者是通过北京软腾科技有限公司和硅谷汇（北京）软件技术有限公司招聘，再从北京赴菲。今日下午，重案组37号记者探访发现，两公司均已停止该项目的招聘，硅谷汇两名负责人接受了中关村西区派出所民警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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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一名应聘者在中介的监督下，接受菲律宾赌博公司的视频面试。图/新京报调查组 摄
软腾科技：已停止“海外招聘”
此前与重案组37号记者同行前往菲律宾的三人，均由北京软腾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软腾科技）招聘，再交给董宇带队，从北京出发前往菲律宾。
抵菲后，这三人均在马尼拉索莱尔大厦从事网络赌博工作，1人在客服岗位，2人在APP测试岗位。其中一人曾告诉重案组37号记者，自己通过软腾公司招聘过来，需要额外支付一两万元的中介费，费用则直接从前几个月的工资中扣除。
今日下午，重案组37号记者来到软腾科技公司。一位李姓负责人表示在外地出差，不方便见面，在电话中，该负责人称其公司跟硅谷汇有正规战略合作协议，但招聘的职位不涉及博彩。“国外这块在我们的业务范围中只是很小的一部分，也就送去一两个人，目前已经停止海外招聘了。”
李姓负责人表示，只对自己公司招聘的职位负责，其他则需要和硅谷汇进一步交涉。当重案组37号记者提出，与硅谷汇的合作协议是否可以提供时，对方表示目前不在北京，不方便提供。
重案组37号记者注意到，在刊发调查报道之前，软腾科技官网曾介绍，该公司在菲律宾的合作公司为索莱尔集团，并与之达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合作项目涵盖了在线游戏平台开发、运营、维护、推广等领域。今日记者再次检索其官网，却发现已看不到与“索莱尔”集团合作的内容。
“硅谷汇”负责人接受民警询问
上述李姓负责人提到的“硅谷汇”，指的是硅谷汇（北京）软件技术有限公司。6月底，重案组37号记者曾通过该公司应聘“驻菲律宾游戏推广”职位，之后被公司“董老师”安排至菲律宾一家博彩公司工作。此外，菲律宾的博彩公司内有4人，称自己是被“董老师”招聘而来。
今日下午，重案组37号记者来到此前面试地点——海淀区中关村创业大街昊海楼7层一家创业园内，见到了硅谷汇的法人边文静和股东“董老师”。未明来意，“董老师”便告知 “已经不招聘了”。
对于“帮菲律宾博彩公司招聘”一事，边文静解释称，公司帮对方招聘的都是正规职位，“我们也不知道是做博彩的”。而此前组织招聘的“董老师”也称，人是软腾科技公司招的，“我跟他们老板是朋友，很多学生没出过国，托我帮他们把人送出去。”
在此前调查过程中记者发现，在三月和四月，58同城网站出现了三条“董老师”发布的驻菲律宾招聘信息。在6月底的面试中，“董老师”则表示，他们公司负责给菲律宾的索莱尔东方集团招聘人才，并称游戏推广工作其实是向中国人推广网络赌博，“世界杯期间，赌球的很多，赌博公司急需用人。”
今日在重案组37号记者追问下，上述二人随后改口称公司是做计算机培训业务，但从未参与“索莱尔”公司的招聘。
重案组37号记者发现，此前参与面试地点中关村创业大街昊海楼7层不是硅谷汇的公司所在地，这里实际是一处创业园，聚集着多家企业。该园的一名管理人员称，硅谷汇并未签约入驻，“我们对入驻企业审核很严，这种公司是不可能进来的，直到出事才知道这家公司。”
他表示，后经了解得知，硅谷汇的“董老师”和边文静在6月份曾出现在创业园，但是在公共咖啡馆活动，所以无人在意。而边文静对此解释称，是觉得创业园环境好，才会在此办公。
据了解，今日上午辖区中关村西区派出所曾联系创业园，了解“董老师”情况。下午，重案组37号记者和边文静、“董老师”一道前往派出所，之后民警针对报道涉及的相关情况，对二人进行询问。
讲 述
“不听话会挨打 关进小黑屋”
28岁的刘通（化名）曾在重案组37号记者卧底过的珍珠大厦3B办公室工作过。今年5月初，有朋友向刘通介绍，可以到菲律宾工作。刘通以为，朋友介绍，那工资待遇会有保障，就心动了。
随后，菲律宾那边负责招聘的人对刘通进行了视频面试。刘通回忆，当时面试的内容主要是测试了打字速度。但奇怪的是，面试中对方的摄像头一直被遮挡，直到结束，也没看到对方。
后被告知通过面试，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刘通坐上了飞往菲律宾的飞机。没想到的是，刚被公司的人接去珍珠大厦内的员工宿舍后，护照便被对方找借口收走了。
刘通告诉重案组37号记者，此时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自己此前理解的，只是一份游戏公司或者互联网公司工作那么简单，而是博彩公司的推广员，有时甚至还需要假扮成女性。
他讲述道，当时自己负责的工作，主要是通过色情直播的形式去吸纳用户，并告知对方，想要看色情直播，就必须每天都要赌博。由于微信号被查封的几率要高一些，所以公司里的成员都是用QQ号进行推广。
“我最多的时候手上有10个号，有4个要养着，其余6个则在一些群里闲聊天。闲聊时不能说与赌博相关的，只待把氛围带起来后，再用女号进群，发布色情直播内容，来吸引人看，然后再引诱赌博。”
认清工作内容后，刘通说，自己本并不想继续，但如果直接离职，则需要向公司缴纳赔偿金。便想着，“那还不如先工作一下，起码挣到工资以后也有钱赔偿。”
▲菲律宾珍珠大厦内的网络赌博公司都有中国风格的装饰，门口挂着红灯笼贴着福字。图/新京报调查组 摄
正如此前报道，刘通在公司的行动受到严格限制，每间宿舍有三张上下铺，公司严厉禁止员工私下互相添加微信。每天上午10点半上班，直到晚上11点半下班，吃饭时间限制在半个小时，而抽烟或者上卫生间，只有10分钟。如果有员工要离职，手机也需要接受检查。
与刘通曾在同一宿舍的老员工说，公司有专门的小黑屋，用来惩罚不听话的员工。刘通回忆，当时有一名来自四川的年轻人，在这里工作了约一个月。有次他将工作资料从工作手机传到了私人手机，随后公司以其窃取公司资源为名，找来三名打手对其进行殴打，随后这名年轻人便被关到了小黑屋里。
“把他身上的钱和手机都没收，不给他吃饭，就给点水喝，关了三天，直到等他家里人打钱过来，交够钱才放他走。”
和这名四川小伙相比，刘通从公司离开时比较顺利。因为工作态度不是很积极，引起了公司领导的不满，一番谈话后，刘通顺利被公司“开除”，在缴纳三千多元的赔偿金，并将手机格式化后得以离开。
刘通说，菲律宾这边的博彩公司员工以福建、广东、广西、东北、山东的成员居多。对待离职员工，通常是不允许继续在宿舍逗留，会直接安排车把人送到机场，直到看着对方进入安检。
新京报调查组
编辑 潘佳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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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重案组37号(微信ID:zhonganzu37)原创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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