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一般人吃过更多难吃的饭，见过更多奇葩的饭局
饭局
饭局，民间语汇，指宴会，聚餐，英文叫趴。吾庐孺《京华慷慨竹枝词》有《饭局》一首，说：“自笑平生为口忙，朝朝事业总荒唐。许多世上辛酸味，都在尘马足旁。”老舍的《骆驼祥子》说，“遇上交际多，饭局多的主儿，平均一月有上十来个饭局，他就可以白落两三块的车饭钱。”小宽说，我无非是比一般人吃过更多难吃的饭，见过更多奇葩得饭局……
我要承认，我参加过不少奇葩饭局。
作为一个前媒体人，一个把吃饭当职业的饭局青年，总会有人问我：如何成为一个美食家？首先，我并不承认有一个职业叫美食家，人人都是吃饭能手；其次，我无非是比一般人吃过更多难吃的饭，见过更多奇葩的饭局，花过更多的冤枉钱罢了。
如果以奇葩论，我吃过的奇形怪状的食物不会比一个县长多。不过回忆这些年的饭局生涯，总会有一些沉渣泛起，那些充溢着奇技淫巧的盛大饭局，如同一场场烟花，哗啦哗啦，哔哩哔哩，地上剩下一层爆竹屑。孔雀开屏，那些美丽都淡忘了，但是屁眼还总令人津津乐道。孟元老回忆东京盛景，写了一本书怀念，叫《东京梦华录》，我没准有一天，回忆帝京繁华，写一个《旧京饕餮录》。
且说有一年，一个品牌做饭局，要展现大唐荣光，盛唐景象，于是饭局安排在西安，大雁塔旁边的一家豪华会所。从北京到西安，坐私人飞机，平时出行都是打折经济舱，连商务舱都很少坐的人们，难免有点兴奋，纷纷拍照留念。到了西安，盛大的宴会现场，一派金碧辉煌，服务员都是盛唐宫女打扮，恍惚到了《满城尽是黄金甲》的拍片现场，只是姑娘们的胸脯没有那么耀眼。上菜也有程序，一通擂鼓，各种表演之后，上了一道炖驼峰，据说当天的菜谱都是按照唐朝时期的菜谱还原而成，装盘讲究，美轮美奂。硕大的餐桌，坐下了百十号人，桌子上摆满了花束，对面也看的影影绰绰。
吃到第三道菜的时候，我借着上洗手间的空档，尿遁而去。给西安朋友打电话，他们在小馆子里吃葫芦头，我穿着西装革履兴冲冲跑过去，餐厅里的人看着我正装来吃葫芦头，觉得我是个怪物。脱下西装，扯下领带，一瓶啤酒下肚，几句西安话入耳，再来几串烧烤，我终于觉得自己还魂人间。
西安的盛唐饭局，不如来碗葫芦头，更似在人间
还有一年是在桂林，饭局组织者说会在一个奇妙的地方举行晚宴，没有想到是在七星岩的岩洞里，满眼都是怪石嶙峋，被灯光打的恍恍惚惚。即便去过各种地方吃饭，但是在山洞里吃晚宴还是头一次。不过可想而知，这里没有厨房，所有的菜都是事先做好，端下来，再做加热。不可能有炒菜，煎炸类的也不可能，除了前菜，就只有炖焖，再好的食材，没有温度也就等于没有了灵魂。反正现在早就忘了那顿饭吃的是什么，只记得一个中年学者穿梭在饭桌之间，讲述一块石头的故事。
那一夜，饭局结束，我拉上了几头吃货，夜游桂林，在街边找一个排挡坐下，啤酒鸭，三花酒，一碟花生米配上腐乳，一口啤酒下肚，那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
这种奇葩饭局怎么缺的了北京？那些年月，中国经济上行，奢华宴席不断，各家品牌使尽花招，似乎一顿饭要是安安静静吃完，就是不对。我参加过长城上的派对，一群人在长城上举行晚宴，饭前的鸡尾酒会还能应付，到了吃饭的环节，已经是寒风起，山谷里的风在耳边呼呼回荡，那些穿着礼服的姑娘们纷纷披上了毛毯，其实我知道她们内心深处惦记着的是一件军绿棉大衣。瑟瑟发抖中吃下烤鸭烤肉，杯盘狼藉，这时你不能逃跑，因为无路可逃。我默默看着天上的月亮，周围还有演员唱歌跳舞，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我也参加过地坛公园里的晚宴，为了吃一顿饭，特意搭起了一个硕大的舞台，坐在类似蒙古包的帐篷里，一张桌子坐下将近100人，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只能只执手泪眼向望，看了半天却也看不清眉眼。如果天安门可以举行宴会，我相信也会有人愿意在天安门城楼下做一场秀，看降旗，斜眼上望，看到毛泽东的照片，似乎他在向你脉脉含情。
国内的场子都觉得不够，于是有品牌把饭局发布会搬到国外。有一年我就去过印度一个15世纪建造的皇宫里去参加过一场晚宴，皇宫金碧辉煌，堪称盛大，如今我早已经忘了吃的是什么了，只记得车在路上，坑坑洼洼，旁边是懒散的牛和四处奔跑的孩子，孩子们露出的洁白牙齿和灿烂笑容，黄昏的城门里一群大鸟飞过，我还带着印度的头饰拍了一张照片，转瞬发到微博。
印度皇宫里的一餐早已忘记是什么味道，记忆中只留着孩子们的笑容
这些奇葩的饭局，似乎是这个荒谬时代的注脚。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有这样华而不实的饭局，有过酒池肉林，也有韩熙载夜宴，有杯酒释兵权，也有满汉全席。只是在一个荒诞的时代里，我们也成了荒诞饭局上的一道菜，自己在香鬓如云的假客套里，自己默默把自己咀嚼。
我并没有觉得这些晚宴有趣，只是觉得孤独。其实我也并不觉得这些饭局奇葩，只是觉得坐在饭桌前面，在看一场演出，每一个食客都是演员，我的演技比较差，经常容易出戏。
文：小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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