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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在火车上怀上过孩子,就不要跟我聊什么回家过年

2017-01-10 格总 格总在人间


春运往事。



“再有十多个地球日,太阳系就将处于该星系第三号行星公转周期中最危险的时刻。


“从行星欧亚大陆的东侧,向西数百至几千公里的地域上,细密而均匀的大规模质量转移将在十几个地球日内悉数完成,从而导致这个行星的重心偏移和自转速度的变化。


“而几个地球日之后,又一轮相反方向的质量转移重新启动,同样横跨十几天,几乎所有转移的质量又将回到大陆的东侧。


“众所周知,星系的持续和天体的运转,是一个精巧和艺术品般的平衡体系,几乎全由质量的分布决定。


“所以,这种大规模短周期的往复质量移动,曾多次几乎造成太阳系内恒星、行星及其卫星之间的引力失控,从而对整个银河系带来无法预计的后果。


“因此,在这些日子里,整个银河系的文明体都关切和莫名其妙地将目光投向太阳系,而隐匿在太阳系其他行星上的其他智慧生物,则更加无比担忧地观望着这一现象的进程。


“这种现象,在我们观察到的众多星系中都是独一无二的。


“尽管在众多公认的文献上均有说明,我们塞伯坦人与这颗行星的渊源,是来自于400万地球年前,方舟号和暴影号在激战中,经由空间扭曲产生的虫洞从半人马座跃迁至太阳系,而后方舟号被深深掩埋在古地球的圣希尔火山下。


“尽管,上述质量转移现象的历史只有区区三十几个地球年。


“但是,我们依然对霸天虎下一次行动是否与这种现象有关而保持警惕。


“毕竟,在我们已知的所有战役中,从未有过动用行星重心与自转速度的变化而加持某种优势的情况出现,即使是传奇的铁堡保卫战。


“我们必须了解这种质量转移现象的本质。


“我们必须了解这个行星。


“我们必须和该行星最高等级生物建立起联系。”


——《塞伯坦编年史汽车人篇.地球.春运》



我缓缓合上网页。


作为一名血统纯正的不说脏话不舒服斯基星人,对这帮来自半人马座的铁皮怪物,我的评价只有一个汉字:


1群2B


每个星球都有外来生命。


在我的母星不说脏话不舒服斯基星,暗中诋毁是流行时尚,当街咒骂被公开鼓励,网上的各式撕逼比赛,常常为贫困山区儿童的学习提供慈善奖金。


因此,几乎所有的外星来客在我母星,一开始都显得彬彬有礼。


许多年前,当决定派遣使者奔赴这个蓝色行星的时候,对于使者藏匿国度的选择,一开始,决策者们都无法达成统一。


但不影响他们纷纷骂对方傻逼。


直到有一个商船船长经过。


船长常年在星际间穿梭,有时候炒股从金牛座炒到大熊星座,有时候又从仙女座放浪到室女座,最后不小心陷入波江座不能自拔。


学习过上万种方言,见多识广的船长,他以不容置疑的口吻提出建议:


春运!到有春运的国度去!


春运?


他告诉议员们,关于春运,尽管他只耳闻过几个地球人的讨论。


“他们用了我根本无法想象的恶毒语言来描述春运中的体会,就像刚从地狱的最底层爬出,春运的经历已直达灵魂深处。”


“但他们又是如此渴望春运,参杂着热爱和诅咒的双重感情,组成了一种奇怪的逻辑。”


“所以,让我们的人去那里吧!每一个春运经历者,都能成为我们不说脏话不舒服斯基星的合格公民——那里有最好的环境帮助使者隐姓埋名。”


这个建议几乎得到了全票通过。


作为惯例,有一名同样投了赞成票的议员必须提出象征性的质疑。


但船长的回应征服了包括议员在内的所有人:


你瞅啥?瞅你麻痹。



不幸的我被选中成为使者。


他们把我的大部分记忆抽离并存储在360云盘上,然后把灵魂注入一个初生婴儿的心里。


十八个地球年后,我第一次体会到了商船船长所讲的春运。


在那之后的几乎每个地球年里,于我而言,春运已成为这样一种游戏:


它起始于焦急的渴望,伴随着持续的颠簸,身体与身体摩擦,叫喊与叫喊交织,在寒冷和潮热之间无分昼夜,在凌乱和呓语声中体会湿滑,最终,迎来高潮并戛然而止。


春运,还是叫春梦吧。



我醒过来了。


从小板凳上直起身子,我发现现在依然是在黑夜里,绿皮火车还在逛吃逛吃。


在车厢连接处这个小社会里,我因为上车前灵鸡一冻买了个小板凳,成为了这里最有权势的人。


在白天里,因为屁股实在咯得生痛,我有几次站了一小会儿,让旁边两个年轻的民工兄弟和一个大妈分别均沾了雨露。


所有人都对我毕恭毕敬,包括娘炮。


娘炮蹲坐在斜对面边上,脑袋深深埋入两个膝盖之间,像是已经死去很久了。


我不喜欢他。


这傻逼在我第一次让座给民工时就主动递烟过来,这种赤裸的向权力的献媚,让我正直的内心感到了冒犯。


他的烟太特么低档了。


相反,民工兄弟和大妈那种真诚的谢意,才让我觉得世间依然有着真善美。


虽屁股疼扯着蛋,但内心并不孤单。


逛吃逛吃。逛吃逛吃。


火车如果是个女人,一定是因为商场停电,她找不到出口了。


这时,我忽然明白自己为何睡意褪去。


因为尿意袭来。


我从象征着权力的铁王座上站起,向四周望了望,犹豫了。


卫生间在另一个连接处。


从这头走到那头,要经过一条死亡之谷。


在混合着汗渍、霉味和方便面气息的氤氲中,一具具僵尸般的身体斜靠、半躺、歪坐在这条深谷的每一个看得见的平面上。


一具中年大汉僵尸,嘴里是含混不清的呼哧带喘,像是把守着通往烈焰地狱的要害,不可惊醒。


我要在湿掉裤裆之前,在它们中间找到落脚之地,经过它们的身体,而不得打扰它们的魂灵。


然后,再来一次,才能回到我的王座。


时间急迫,我动身了。


每一脚都深思熟虑,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好几次,在火车这个婊子的颤抖和喘息声中,我差点倒向了路的两旁(如果还叫路的话),赶紧用手撑住了皮质的靠背,才回过神来。


我感觉自己尿液上涌,挥发成紧张的汗粒。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走到了:


卫生间门是锁上的。



你们都很聪明,一定猜到了结局。


在那之前,我和我傻逼的大学室友们都很妒忌岛国动作片里的男猪脚。


但我再也不会了。


如果你也曾在两男两女的见证下完成小便仪式,我打赌,你也不会的。


而这就真的是结局了么?


不,人生就是一场凌迟,不会轻易让你死的。


放心。


我离开卫生间,怀着节操碎了一地的痛楚再次经过死亡之谷,然后看到的,是我碎了一地的小板凳。


娘炮蹲坐在小板凳的遗址,见我来了,讪讪地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本来就想坐一会儿……


你……


你无情,你残酷,你无理取闹!


啊。啊。啊。啊。啊。啊。


四十多个小时过去了。


火车终于找到了商场出口,不再逛吃逛吃了。


我的双腿感觉到了我的异样,关切地问:


主银,你肿么了?


我低下头,含着泪说:


腿腿,你肿了么?



飞机缓缓降落,在跑道上滑行,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到家了。


我的眼睛也慢慢睁开了。


乘客们有的开始掏出手机。


坐我前排的女孩声音很大,她刚刚离开干爹没多久,马上又要见到亲爹亲妈了。


我身后是一位蛮斯文的商务人士,起飞前电话里自称William,现在已经拨通家里电话,“喂喂,娘,额金蛋啊!”


我边上一个小女孩入迷地看着我俊朗的左侧脸,她妈妈坐在过道旁,还在发信息。


靠着舷窗,我还没完全从刚才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尽管三个小时的飞行时长比起那动辄三四十个小时的经历,快了太多太多,我依然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


自从360云盘停掉以后,我就知道自己回不去了,我的母星不说脏话不舒服斯基星。


但我一点也不失落。


甚至有些高兴。


我终于明白了我的母星人永远无法理解的,这一国的地球人为什么会定期发动这种大规模的人口迁徙,傻逼汽车人所谓的质量转移。


无论多么辛劳多么失望,无论多么费劲多么曲折,没有谁可以阻止他们在这个特殊的日子启程的心。


我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激动,以至于不能安坐或思考。我想只有那些重获温暖即将踏上新征程的人们才能感受到这种心情。


我希望跨出舱门,与家人相见拥抱。


我希望故乡的街道如同梦中一样的热闹拥挤。


我的右手已经开始忍不住地颤抖,我把它放置于舷窗边缘并不停地敲打窗户,以舒缓内心的奔涌。


直到耳旁传来小女孩的惊呼:


麻麻,那个蜀黍在打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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